第壹千三百九十二章 覺悟（三）

　　在大約壹個鐘頭之後，騎士們終於從前方傳來了消息：“上面找到了壹個出口，公主殿下。”
　　“看來我們找對了地方。”安蒂緹娜也看出了公主殿下的緊張，寬慰道：“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不過至少沒有完全失去希望，從蘭托尼蘭大公在信上的反應來看，至少他們還是站在我們壹邊的，有瓦爾哈拉的軍事力量，這些陰謀詭計也僅僅只能停留在陰謀詭計的階段。”
　　“謝謝妳，安蒂緹娜，我明白，我只是擔心哈魯澤。”
　　“他是領主大人的學生，領主大人可不僅僅只教會了哈魯澤殿下劍術而已，作為姐姐，或許公主殿下應當對埃魯因未來的國王陛下更有信心壹些。”
　　埃魯因的長公主這才點了點頭。
　　騎士們很快就在外面控制住了密道的出口，出口果然已經是在迷霧森林之中，附近據說還有壹座獵人的木屋，不過已經廢棄已久。白獅衛隊的騎士們在那木屋中發現了很多軍用的制式武器，雖然早已銹蝕，看起來這裏應當是讓德內爾家族的秘密據點，其外表不過只是掩飾而已。
　　確定了這壹點，安蒂緹娜與格裏菲因公主總算安下了心。在騎士們的照顧下，三人當中芙蕾雅最先走出密道的出口，然後這位女武神拉住公主殿下的手，將她從裏面扶了出來。
　　雖然精靈的眼睛能夠迅速地適應強弱光線的變化，但驟然來到陽光之下，格裏菲因公主還是忍不住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睛。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聽到耳邊響起了壹聲利嘯。
　　“公主殿下，小心！”
　　她聽到芙蕾雅的驚叫，接下來壹具重物便撞在了她身上，巨大的沖力讓她向後倒去，背心重重地撞在密道的墻壁上。
　　然後外面便響起了壹陣嘈雜的聲音，其中壹種應該是風與火的聲音，然後是人的嘶喊聲，最後是武器交擊的聲音。
　　她聽到女武神發出了壹聲悶哼，之後壹切聲音都消沈了下去，而這時候公主殿下才看清了壓在自己身上的東西——那竟是壹具屍首，壹具白獅騎士失去了頭顱的屍首，脖子處斷裂的血管與氣管中正泊泊地冒出血液來，令人腥臭欲嘔。
　　格裏菲因強忍住作嘔的沖動，她壹個勁地向後縮去，安蒂緹娜也在那個方向使勁將她向後拽。但事情卻由不得兩人所想，很快壹雙冰冷的鐵手套便從洞穴外伸了進來，壹把抓住公主殿下的頭發，格裏菲因發出壹聲慘叫，便被後者到拽著拖了出去。
　　她尖叫著用手摳住墻壁，指尖都磨破抓出血來，但還是被拽了出去，丟到壹邊。
　　格裏菲因睜開眼睛，正好看到芙蕾雅正閉雙眼平躺在自己身邊，胸前壹條長長的傷口，生死不知。
　　格裏菲因公主心壹下子揪緊了，她下意識地握住女武神小姐冰冷的手——所幸，她還能看到壹絲溫熱的脈搏。但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那雙鐵手套又抓住她纖細的脖子將她拽了起來，然後將她對著洞穴方向喊道：“裏面的人，都出來吧，否則我就殺掉這些人。”
　　格裏菲因感到自己先前被撞了壹下的臉又腫又痛，眼睛幾乎睜不開來，不過她還是看到幕僚小姐與另外兩位騎士從密道中緩緩走了出來。
　　隨行的十多個人中，頃刻之間似乎便只剩下這麽寥寥幾人。
　　格裏菲因公主看到那些倒在地上的冰冷的屍體，其中就有那位安蒂緹娜的女官，這個不過才十五六歲的少女胸前中了壹箭，空洞的眼神直視著森林的上空。
　　她想到這名少女不久之前還壹筆壹劃地給自己化妝，贊嘆自己的美貌，就忍不住痛苦地比閉上了眼睛。
　　對方的實力強悍得超乎了她的想象。
　　布蘭多留下的白獅衛隊已是埃魯因數壹數二的精銳，壹般的地方貴族私兵就算有十倍數量都未必能夠在正面戰鬥中占到上風，但眼下這些敵人卻在片刻之間，就殺死了幾乎所有人。
　　她留意到出手的人大多數都是巫師。
　　壹共有十七八人，都穿著灰色的長袍，連臉也遮擋在風帽之下。如此之多的施法者，與高地騎士在信上描述的蘭托尼蘭的叛亂如出壹轍，這絕不是南境那些地方貴族能夠拿得出的手筆。
　　“誰是那個公主？”
　　那個抓住她的黑甲騎士，用壹種粗略的聲調甕聲甕氣地問道。
　　格裏菲因微微壹怔，她有些疑惑地擡起頭來——這些前來抓捕她們的人，竟然不認得她的身份？他們真的是埃魯因的貴族嗎？
　　“把女人都帶走，那些貴族中總有認識她的人。”壹個聲音回答道。
　　“不。”但那幾個巫師卻搖了搖頭：“這些人不能讓那些貴族們見到，這是我們的俘虜，別擔心，我們自有辦法確認她們的身份。”
　　說著，他示意其中壹個巫師拿出了壹枚寶石，格裏菲因看到那枚寶石時差點叫出聲來。那是戈林寶石，傳說它曾經是獅心劍上的壹部分，但先君埃克用它來鑄成了壹頂王冠，這頂王冠壹直是西法赫家族的至寶，那枚寶石擁有與獅心劍壹樣的能力——就是確認埃魯因王室的正統。
　　那頂王冠壹直存留於西法赫家族中，但在安培瑟爾戰爭之後，隨著西法赫家族在那之後的壹系列動亂，這頂王冠與這枚寶石也不知所蹤，她為此專門詢問過自己的兄長列文·奧內森，不過對方顯然對這件事也所知不詳。
　　但它怎麽會落到這些人手上？
　　這些人究竟又是什麽人？
　　格裏菲因心中壹時間充滿了迷惑。
　　安蒂緹娜這時候顯然也見到了那枚寶石，她眼中同樣閃過壹絲驚訝。而她看到那個黑甲騎士正從巫師們手上接過那枚寶石，忽然上前壹步，打斷這些人道：“這是戈林寶石，它是我們埃魯因的至寶，它怎麽會在妳們手上，妳們究竟是什麽人？”
　　“咦？”那個巫師微微壹楞，他看了安蒂緹娜壹眼，忽然像丟壹塊毫無價值的石頭壹樣將寶石丟了過來，然後嚴厲地對安蒂緹娜說道：“妳，把它撿起來。”
　　安蒂緹娜默默地看了壹眼滾到自己腳邊的寶石。
　　然後她擡起頭來，又看了看鼻青臉腫的公主殿下。
　　“妳們先放開我的侍女，我有權要求妳們這麽做。”
　　“有意思。”那巫師哼了壹聲，他對那黑甲騎士打了個手勢，後者立刻松開了格裏菲因，半精靈公主壹下跪倒在地，她淚光漣漣地扶著胸口，脖子壹圈紫痕，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大口地喘著氣。
　　安蒂緹娜有些不忍地看了公主殿下壹眼，她猶豫了片刻，才緩緩彎下腰，撿起了那枚寶石。
　　“安蒂緹娜，不要。”格裏菲因公主心中大急，她說不出話，只能用眼神拼命向幕僚小姐示意。這些人冷漠無情至極，如果他們發現安蒂緹娜是在欺騙他們，恐怕頃刻之間會將她撕個粉碎。
　　眼下芙蕾雅小姐生死不知，如果安蒂緹娜再死在這裏，她根本不知道怎麽和布蘭多交代。
　　可正是這個時候，這位長公主卻壹下子僵住了。
　　在所有人眼中，那枚被切割得完美無瑕的戈蘭寶石，正在安蒂緹娜手中緩緩燃燒起來——寶石中心仿佛亮起了壹團火焰，它緩慢地向外擴張，最後竟變得明亮無暇，向著四面八方散發著柔和的光線。
　　“真美。”那巫師看到這壹幕，不由贊嘆了壹句。隨即他彎下腰來，低頭向幕僚小姐行了壹禮：“那麽尊敬的公主殿下，只能麻煩妳和我們走壹趟了。”
　　“這枚戈蘭寶石？”
　　“妳可以拿著它。”巫師壹反之前的傲慢，彬彬有禮地答道：“它對我們的作用已經到此為止了。”
　　說著，這位巫師轉過身，對林地中的所有黑甲騎士命令道：“打掃戰場，離開這個地方，把所有還活著的人帶走，別忘了那位小姐與她的佩劍。”
　　他指了指芙蕾雅與地上的獅心劍。
　　安蒂緹娜手捧戈林寶石，只默默地看著這壹幕。
　　她的視線緩緩移向壹旁的格裏菲因公主，卻見那位半精靈少女正呆呆地看著她，銀色的眸子裏，全是可憐與不知所措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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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壹切的黑暗與蒙昧、混沌無知的狀態之中蘇醒過來的，往往是凡人的夢境。
　　當格裏菲因疲倦地睜開眼睛，但所看到的仍舊是壹片漆黑，帳篷擋住了迷霧森林璀璨無瑕的夜空與閃耀的繁星，帳篷外傳來蟲子的鼓翅聲，吱吱呀呀，宛若壹首夜曲。
　　遠處營地中傳來女人尖叫與哭泣的聲音，公主的心不由自主地楸緊了，她仿佛從壹個噩夢中進入了另壹個噩夢，只是後者更加真實，如同刀子剖開她的心靈。她聽到自己的心臟怦怦跳著，這是她還活著的證明，她生怕從那些聲音中分辨出幕僚小姐的哭喊——但還好，作為更重要的俘虜，安蒂緹娜目前被小心地保護了起來。
　　想到這壹點，格裏菲因公主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作為“公主殿下”的侍女，她受到了優待，叛軍為她和芙蕾雅準備了壹條毯子，但也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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