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九章 追，逃

　　布蘭多才剛剛沖出房間，後面那具穿著紅色甲胄的骨頭架子就吱吱嘎嘎地動起了來，它吃力地扭過半個身體，動作逐漸由緩慢至流暢。
　　與此同時幾頭風精蜘蛛也陸續從廢墟中爬出回到年輕人身邊，布蘭多發現它們壹共還剩下四頭，不過其中兩頭傳遞出的信息清晰地表明它們各自已經發現了相應的目標。風精蜘蛛會使用托尼魯（註）的風族語，雖然布蘭多並未實際掌握這種語言，但卻似乎可以理解它們的意思——東西離他並不遠。
　　（註：托尼魯是沃恩德傳說中風精靈王居住的地方，全稱是托尼魯的風之止境，或者風暴止息之山；大量的風元素生物聚集在此，形成個不同的族群，它們的語言來自於古老的符文語系，風之語族，是現今僅存的幾種擁有魔力的文字之壹。因此托尼魯的風族語也是元素使——尤其是風暴使節的必修課。）
　　這讓他稍微松了壹口氣。但以這些小東西的智慧，它們是分不清自己找到的魔法物品究竟是否是他所需要的元素啟示卷軸。布蘭多必須親自作判斷。
　　壹共有兩個目標，壹件在南面接近三十米外，壹件在西面五十米外。布蘭多考慮了壹下，西邊通向拍賣臺下方陳列室，看起來可能性更大壹些——只是原路折返，危險性不言而喻。他壹邊想壹邊收回其中兩只風精蜘蛛，以免這張卡也不慎進入墓地。
　　而另壹邊，亡靈黑洞洞的眼眶中正重新燃起了兩點靈魂之火的光芒。
　　布蘭多明白自己時間不多，可現在他的狀況可稱不上壹個好，湛光之刺遺失在碎石之中——他根本沒時間去找出來，夏爾也不在了，右臂幾乎折斷——直到現在還沒有知覺。風精蜘蛛也幫不上什麽忙，風後指環還處於充能狀態之中。
　　法力枯竭帶來的疲憊感隱隱伴隨，只是所幸體力還剩下壹大半，生命也沒有什麽損失。
　　他搖搖晃晃地站在走道上，心思如電閃。詛咒弩矢面對亡靈幫不上什麽忙，但或許還有壹個選擇是從二樓的窗戶破窗而出，到人煙稠密的大街上去，只是這不能避免那頭可怕的亡靈繼續追擊他——生命波紋對於亡靈來說極其敏感，不存在在人群中找不到壹個人的可能性。尤其是，在開闊地帶，他更沒有可能從十字軍劊子手手上逃脫。
　　他啐了壹口，十字軍劊子手並非是全然沒有弱點，只是力量上的絕對差距讓他無計可施。
　　他幾乎可以聽到背後那頭亡靈重新動起來的聲音了。布蘭多搖搖頭甩開這個想法，飛快地沿著隨處可見斷墻殘垣的過道前進。短短壹刻之內，這所小型拍賣場簡直像是遭遇了壹場風暴，之前的角逐不可逆轉地改變了這裏的地形。不過這會兒他沒心情關心這些，只要那具亡靈壹追上來，他想他就這麽逃不出十米遠。
　　“必須想壹個辦法。”
　　他忽然看到不遠處壹具骷髏士兵的殘骸，那應當是不久之前他的傑作，他心中壹動。
　　哢嚓壹聲。穿著血色甲胄的巨型骷髏已經倒提著戰斧從房間內走了出來，它半佝僂著龐大的身軀，枯黃色的肋骨像是壹柄柄骨質的劍倒插在脊柱上，環繞著中央壹團燃燒的火焰。它僅僅穿著肩甲、頭盔與簡單的裙甲葉，因為在骨骼的保護之下——它經過混沌之力淬化之後的骨板本身就比尋常金屬更堅韌。
　　它轉過頭，空無壹人的過道上寂靜無聲。它怔了壹下，之前生命波紋的狀況告訴他那個弱小的人類正沿著這條過道前進，可這會兒那種感應卻變得微不可察起來。
　　布蘭多平躺在那具骷髏的殘骸旁邊。
　　他輕輕吐了壹口氣，然後屏住呼吸；他盡量放平心跳，要讓自己的血液循環得盡量放緩，這樣才不至於在亡靈眼中過於醒目。十字軍劊子手果然慢了下來，布蘭多的生命征兆在它灰蒙蒙的視野中逐漸變弱了，它有些疑惑，本能中殘存的狡詐讓它放緩了步子。
　　以免中了圈套。
　　但它並不是完全看不到布蘭多，年輕人也明白這壹點。
　　他小心翼翼地從那具骷髏士兵爪子上扣下黑鋼長劍來，動作既慢而輕。布蘭多感到自己的心跳雖然緩慢，但每壹下都十分有力，那就像是壹面蒙了牛皮的大鼓，敲擊在他脆弱的神經上。不知這是不是壹種錯覺，只是巨大的骨頭架子不可避免地向這邊走近了。
　　不足十米。
　　這個距離只要這頭瑪達拉的將軍衛士壹爆發，布蘭多就要身首分離。他有那麽壹兩次忍不住轉了轉頭，好像是下意識地確認自己的腦袋還在脖子上。
　　亡靈再近了壹步。
　　布蘭多再也無法保持鎮定，遊戲中培養出他冷靜的心態，但現在畢竟使用生命作為賭註。他看了壹眼那具高大的骨頭架子——瑪達拉的將軍衛隊，以快速冷酷和在戰場上貫穿始終的殺戮而聞名。它們手中的巨斧有接近四米長，全力壹擊時擁有超過二十噸的力量，每壹次在戰場上與它們交鋒，人類就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價。
　　在卡拉蘇的戰爭記錄中，亡靈巫師有用數十將軍衛隊驅散埃魯因整整壹個步兵團的記錄。而在壹線戰場上，這些在混戰中像是壹座座移動的鐵塔的巨大怪物，關於它們的恐怖傳說比比皆是。
　　當然，人類也有那些成名的精英部隊可以和它們壹對壹地匹敵。
　　可是布蘭多還沒達到那個水平。
　　當十字軍劊子手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時，他的心臟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動起來，砰砰作響。他的血液無法抑制地開始加速循環，生命力量仿佛重新變得明顯起來，高大的亡靈微微壹頓——壹股冰冷的頓時籠罩在布蘭多頭上。
　　它看穿他的把戲了。
　　但時間才過了幾秒鐘。
　　布蘭多感到自己的額頭涼颼颼的，他只要稍微壹動就會引來攻擊，可即使是維持這樣下去也堅持不過幾秒。他盯著自己的屬性介面，心想幾秒鐘根本無濟於事。他需要更多的時間，更多壹點點，他忽然下決定決心，猛地向壹側滾過去。
　　巨大的骨頭架子立刻反應，它舉起戰斧——金屬的壹面折射著冷冷的光芒打在布蘭多臉上，讓他的臉色壹片蒼白。這頭巨大的怪物像是壹道灰色的幽靈壹瞬間掠過十多米，斧頭向旁邊壹拖，“嘩”壹聲在墻上拉開壹條裂口，冰冷的刃鋒像是壹道犁犁過磚石，破裂的磚板與嵌入墻體內的木料紛紛向外突起，形成壹道飛速向前行進的、深深的溝壑。
　　拍賣場在地下的通道，兩側的墻壁經過加固，但在十字軍劊子手變態的力量拉扯下卻像是壹塊豆腐壹樣脆弱不堪。它向前壹揮，風壓與裂口頓時向布蘭多延伸過去。但年輕人做了壹個假動作，他向壹側壹滾的同時腳往用力往地上壹蹬，已經向反方向躍去。
　　巨型骷髏的斧子註定擊中空地，轟壹聲地面的石板崩裂、石屑四射。但布蘭多壹個魚躍穿過這具高大的亡靈雙腿之間——十字軍劊子手從空洞的頸骨下發出壹聲咆哮，這是靈魂的尖嘯，它收回斧頭想要刺擊腳下。但布蘭多左閃右躲，已經爬起來抓住它的大腿骨轉向壹邊，每壹次巨大的骨頭架子想要掉轉斧尖，但天花板又卡住了長長的斧柄。轉眼之間，布蘭多已經連接躲過三次攻擊，它終於醒悟過來，伸手去抓住這狡猾的人類。
　　十五秒鐘。
　　布蘭多支撐的時間已經足夠久。
　　當十字軍劊子手巨大的骨頭向下壹抓，布蘭多馬上低頭避開，沖鋒技能剛壹進入冷卻他同時開啟，速度爆發壹瞬間讓布蘭多擁有了超過這頭怪物近乎壹倍的靈巧，他像是壹道連續的殘影壹樣向前沖去，同時左手壹劍力量爆發劈向前面的墻壁——
　　接近20個能級的力量轟擊在墻面上。
　　黑鋼長劍發出壹聲悲鳴，寸寸斷裂。但墻壁轟然壹聲同樣向內凹陷、磚石之間壹塊塊變得犬牙交錯。布蘭多再丟掉長劍，左手補壹拳，讓這堵墻轟然倒塌。他跳進墻內，不出所料這果然是另壹側的房間，風精蜘蛛已經通過下水道繞到這兒來等他。
　　他離目標近了。
　　可十字軍劊子手離他更近。布蘭多不敢怠慢，最後壹點加速度像是壹道流星撞開房間的門沖了出去。而他前腳剛剛離開，後面巨大的骨頭架子已經怒吼壹聲撞開墻壁，它尖嘯著擡起頭，雙手分開斷裂的墻面——讓塵土沙沙落下沿著頭盔滑落，然後轟然壹聲擠了進來。
　　兩者壹前壹後在狹小的空間中展開追擊，這所拍賣場就倒了大黴——十字軍劊子手簡直像是壹座人形推土機，木石夾層的墻面在它高達接近五十個能級的力量面前簡直不堪壹擊，它向前，任何墻面就變成粉末狀崩裂。
　　只是壹瞬間，它就穿過三面墻壁。從拍賣所外面看，這座圓形建築的壹部分已經轟然倒塌。
　　布蘭多心急如焚計算著距離，還有兩間房間，他隨手從腰帶上抽出匕首回頭丟了出去，十字軍劊子手停也不停地直接撞開。銳利的刀刃只是在它的骨頭上留下了壹道白色劃痕而已，它擡起頭，迎面撲到的是壹只風精蜘蛛，但巨大的骨頭架子隨手壹拳就將這東西打成壹團青色的醬汁。
　　布蘭多又穿過了壹間房間。
　　十字軍劊子手第二次舉起了斧頭，這讓年輕人感到背心發涼，時間上似乎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