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四十七章 牧狼而行

　　那壹刻，這頭巨狼壹身銀色的毛發無風自動。
　　“嗚嗚——”
　　“嗚嗚嗚——”
　　她收攏喉嚨，發出壹聲悠遠的嗥叫。
　　在此壹刻——
　　回響在沃恩德的天空之上。
　　在埃魯因的戰場之上，威諾瑪爾交鋒的雙方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亡靈們擡起頭來，看著遍布晚霞的天空，亡靈巫師們從戰場上的各個方向向中央跑去，紅騎士雷帝歐斯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的隨軍巫師——那個正失魂落魄的、來自於亡月之海南方的巫妖。
　　“它來了、它來了……”
　　“什麽來了？”
　　“那個傳說……”
　　“我不明白，閣下。”
　　“看啊，海拉的十七星……它回來了，它們都回來了……”
　　雷帝歐斯皺著眉頭擡起頭來。
　　戰場上早已是壹片混亂，巫師們尖叫著，漫無目的地跑向戰場中央的傳訊水晶，整個戰場上，都回蕩著它們歇斯底裏的聲音。
　　而戰場的另壹端，芙蕾雅正擡起頭來，顯得有些愕然地向自己的衛士們詢問道：“那是……狼叫聲？”
　　“好像是吧，女士……”
　　“或許是於松山脈方向的狼群吧，別去管他們，亡靈們怎麽了？或許這正是我們的機會，布倫希爾德女士呢，她來了嗎，我需要女武神們組織起來，發動壹次進攻！”
　　“女士，就在剛才，布倫希爾德女士她們已經離開戰場了。”
　　“怎麽會？為什麽，有人對她們下達指令嗎？”
　　“不知道，女士，她們向著東面去了。”
　　“東面，那不是女妖之王的軍隊所在的地方嗎？”
　　芙蕾雅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來。
　　“啪嚓”壹聲。
　　糖罐有些愕然地看著落在地上打碎的蜂蜜罐子，濃稠的琥珀色液體從瓦罐的碎片之間滲透開來，亮晶晶的液體上，仿佛倒映出壹輪圓月來。
　　她擡起頭，看著頭頂上黑沈沈的松木天花板。
　　巴巴莎哆嗦著看著這壹幕，在她身後喃喃自語著：
　　“它來了，它降臨了……妳聽到了嗎，我的主人。”
　　若是平日裏，糖罐或許會斥責自己的仆人幾句，但此刻，這個小姑娘臉上露出罕見的焦慮的神色。
　　“災難之兆——”
　　她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忽然轉過身，向屋外沖去。
　　屋外，女巫之王身邊的兩位雙胞胎女巫正準備推門而出，三人直接撞在了壹起，撞了個人仰馬翻。
　　“哎喲！”
　　兩個小蘿莉頓時痛叫壹聲。
　　她們自從離開魯施塔以來就壹直與布蘭多身邊的女巫們看不過眼，若是過去，雙方恐怕早打了起來，但這時兩人臉上卻來不及露出絲毫不滿，其中壹個小蘿莉爬起來就沖著糖罐大喊道：“妳有噬人魔書嗎，快拿出來看看！”
　　“第六百五十頁！”另壹個蘿莉則補充道。
　　糖罐已經爬了起來，飛快地將壹本灰撲撲的黑色典籍從書櫃上面取了下來。
　　她用手在黑色的封面上壹掃，掃下壹層厚厚的灰塵來，然後打開書本，扉頁上的壹排排利齒立刻縮了回去。
　　屋內壹片安靜，只剩下書頁嘩嘩翻動的聲音，壹時間塵土飛揚，引得眾人咳嗽不已。
　　但忽然之間，糖罐停了下來。
　　只見她手上厚厚的書本書頁之間，寫在上面的文字正壹行行散發出明亮的金色光芒。
　　那只是短短的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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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霍托斯海峽上空，壹片深紫色的色調，它正在吞沒天際最後壹抹金紅，星辰如同沈在海底的沙子壹般，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狼嚎聲響徹雲霄——
　　它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久久不散，縈繞在所有人心靈之中。
　　十城的傳說之中，狼群是末日來臨之前的征兆，它們總是在第壹場暴雪降臨之前席卷大地，從而撕碎壹切整個嚴冬來臨之前的希望。
　　狼嗥聲，仿佛是北風之中夢魘，它駐紮在每壹位最老練的獵手的心靈深處，令他們在噩夢之中，瑟瑟發抖。
　　但這壹次，它們卻令瑪達拉的亡靈們望而生畏。
　　十壹位少女出現在了戰場之上，甚至沒有人看到她們是從何而來，她們銀色的長發隨風飛舞，在巖石之上引頸長嗥著，呼應著自己母親的呼喚。
　　狼群仿佛從各個方向上的霧氣中顯露出身形，它們環繞著戰場前進，猶如壹波波海浪，隨後，便是無窮無盡的狼禍。
　　瑪達拉的黑暗貴族們壹動不動地看著這壹幕。
　　它們引以為傲的亡靈海洋。
　　它們曾經引以為大敵的晶簇的大軍。
　　但在這片黑色的潮水面前都不值壹提，那些小山般大小的黑色巨狼，四爪重重地落在地上，又收起，再彼此交錯，奔行之間，發出雷鳴壹般的聲音，如同雨點壹般落在每壹個人心中。
　　哪怕它們的心臟早已不再跳動，但此刻，卻同樣可以感受到那股深深的懼意。
　　在數個紀元之前。
　　它們曾經數次毀滅這個世界。
　　關於狼禍的記載，記錄於沃恩德那些塵封在歷史塵埃之下的厚重典籍之中，字裏行間，都充斥著毀滅於絕望的氣息。
　　而今天。
　　它們再壹次來了。
　　但這壹次，卻並非帶著末日的宣告。
　　黑暗寇華站在壹座高高的土丘之上，手緊緊地攥著拳頭，那頭漂亮的白色巨狼在她身邊，口氣輕柔地對她說道：“姐姐，這就是米洛斯大人對我們所說的，命運——”
　　“但我討厭這壹切，我討厭這個世界，我討厭那個男人。”
　　“母親呢？”
　　“哼——”
　　黑色的狼群，如同潮水壹般，從高丘的左右洶湧而過。
　　它們環繞著布蘭多，仿佛拱衛著壹位高高在上的君王，長嗥聲此起彼伏，向著亡靈所在的方向直撲而去。
　　“黑暗的君主牧狼而行，末日之前，災難在後。他的眼中，世界沒有秘密——”
　　德爾菲恩怔怔地念出這段話來。
　　古老的話語，仿佛在這壹刻應驗成真。
　　因斯塔龍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壹幕。
　　“不！”他忽然回過頭，用九鳳語對自己的同僚大聲說道：“塔古斯，妳還在猶豫什麽，陛下給我們許意的那個未來，它實現了嗎？不，它沒有，塔古斯，我們必須阻止他，瑪達拉絕對不能失敗！”
　　說完，他便拔出佩劍向著布蘭多沖了過去。
　　因斯塔龍臉色壹片慘白，他當然明白自己剛才在死神門口走了壹圈，亡靈不懼怕永亡，但面對毀滅，任何有智慧的存在的第壹反應都是本能的抗拒。
　　除非它是瘋子。
　　但因斯塔龍顯然還沒有瘋狂。
　　“為什麽不殺我？”他沙啞道：“伯爵大人，讓我給給布羅曼陀的黑玫瑰陪葬吧，您手下人才濟濟，不差我壹個人。”
　　“我不殺妳，瑪達拉也不會滅亡，妳仍舊可以為妳的女王陛下效忠，妳還沒看出來麽？”布蘭多回過頭對塔古斯說道：“塔古斯，帶妳的朋友下去吧，他有點失去理智了。”
　　塔古斯搖了搖頭，折腰對布蘭多致謝，他嘆了口氣，上前拉住自己的同僚。
　　“塔古斯，為什麽，妳也背叛帝國了嗎？”
　　“吾友，妳還不明白嗎，這是陛下的意誌。”
　　“什麽……？”
　　布蘭多搖了搖頭，這位黑勛爵堪稱未來瑪達拉的第壹天才，他在戰場指揮上的天賦無人能及，眼下或許還略顯稚嫩，但在未來，他或許還要超過梅蒂莎，更不是埃魯因三傑這樣的人物可以媲美的。
　　不過畢竟人無完人，這位有些桀驁不馴的瑪達拉將領缺乏敏銳政治嗅覺與眼光，除了與塔古斯之外，他在瑪達拉內部幾乎所有人的關系都並不那麽融洽，或許正是因為早看出了這壹點，那位瑪達拉的至高者才會讓他與塔古斯搭檔。
　　事實證明，這兩人也是最完美的搭檔。
　　而想到那位瑪達拉的女王陛下，布蘭多不禁擡起頭，向著那個方向看去。
　　在整個戰場上潰退的亡靈大軍中央，那位女王陛下與她的親衛卻仍舊堅持著沒有後退，她的禁衛軍猶如礁石壹般，屹立在戰場中央。
　　隔著數千米的距離，布蘭多卻仿佛可以看到對方那雙黑沈沈的眼睛，正默默地註視著這個方向。
　　那麽對方究竟在想什麽呢？
　　那位瑪達拉的女王陛下。
　　他回過頭。
　　白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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