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壹百零壹章 合作

　　在布蘭多的視野中，黑暗中開始出現許多散發著繽紛光彩的斷片。像是散落在黑暗之中反光的玻璃碎片，又像是壹面面鏡子，鏡中倒映著各異的場景。這些場景有的是他曾經所經歷，有的則讓他感到陌生，這些場面不斷隨著閃光的斷片浮現，又消失。
　　直到壹扇穩固的光門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壹個較大的斷片，但它有壹個發光的門的形狀，布蘭多註視著門內，散發著光芒的門內仿佛是另壹個世界：
　　那是某處在微醺的和風之中沈醉的庭院，雕梁刻柱，繁花繚繞，輕歌淺唱，象牙般潔白的雕廊立柱隱沒於林蔭之間，那畫面散發著淡淡的微光，猶如時間流逝的畫卷，仿佛常春永駐猶在夢境之中。
　　布蘭多看到壹列列身披甲胄的衛兵，銀鱗閃閃，手持長戟，壹頂頂尖頂的銀色哨盔，彼此交錯晃動著，亮銀的面甲後面露出尖尖的耳朵，銀色的長發猶如流蘇壹般順著背甲披散而下。
　　正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壹個聲音在自己耳邊說道：“妳這人怎麽老是喜歡偷窺別人的內心世界，難道說預言中的王者就是妳這樣的人？”
　　是個女性的嗓音，有些沙，低沈而沈穩，讓人聯想起精靈們的月光酒，經久而醇香，令人沈醉。
　　布蘭多微微壹楞，想要左右環視才意識到自己不能動彈。但長時間的黑暗讓他的其他感官變得敏銳起來，而且記憶與聯想力也更加豐富，這個嗓音在他腦海裏回響了片刻，他就分辨出它那個不可能的主人來——壹個本應該早就死了的人。
　　“白？”他不能發聲，但腦海中自動跳出這個問題。
　　“這是妳的記憶？”
　　“妳不是死了麽，還是這是我的幻覺？”
　　“是妳的幻覺，這裏是地獄，妳死了，所以我們才能再相見。”白的聲音還有心情開玩笑。
　　“看來妳沒死。”
　　“我沒死，妳運氣好，所以才能這麽快蘇醒過來；我本不該提醒妳的，因為反正也和我沒什麽關系。”
　　“……什麽意思。”
　　“因為妳若早說妳是被瑪莎選中的那個人，當初也不必害得我那麽慘，妳真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而且我沒想到獲選者會有妳這麽沒用，竟然差點死在試煉之中，差點害我和妳壹起陪葬——”
　　“是妳救了我？”
　　布蘭多沒去追究為什麽對方還活著這個問題，現在他大概也能猜出幾分。
　　這個女人掌握的靈魂要素相當上位，所以可以將自己的靈魂剝離軀殼保存下來，潛伏在他身上；這種存在的方式與當初風後聖奧索爾將自己的靈魂留在聖戒之中很類似，只不過前者從來沒有征求過他的同意。
　　“不是我，我也救不了妳，但的確是我把妳叫醒的。”
　　“是妳把我叫醒的？”
　　布蘭多逐漸找回先前的記憶，他想起那泰山壓頂般向自己傾來的碎裂的冰川與裹挾在碎冰之中的巖石，想起自己失去知覺之前發生的事情。
　　“想起來了？”見布蘭多沈默，白問道。
　　“想起來了。”
　　“但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所以說妳運氣好，妳沒死，而這裏是個很奇特的地方，我有壹個提議，我們可以合作——”
　　布蘭多沈默了。他不相信這個女人，瑪達拉的黑騎士雖然在歷史上沒有什麽斑斑劣跡，但對方畢竟是敵人。
　　但白好像猜出他的心思，說道：“妳不相信？這沒關系，我自有辦法讓妳取信。”
　　“什麽辦法？”
　　“不必著急，我先告訴妳合作的內容：我可以告訴妳這裏有壹件東西，我必須要得到它，妳幫助我，另外我還要借妳的天使心瓶壹用。作為回報，我會告訴妳壹些事情。”
　　“為什麽需要我的幫助？”布蘭多卻反問道。
　　白沒有回答。
　　“所以說妳沒有辦法自由行動，對嗎？妳的靈魂藏在什麽地方？”他卻已經得到了答案。
　　“所以說我很討厭妳在這種時候的小聰明，在那時候也壹樣。”
　　布蘭多笑了壹下。
　　“我寄宿在妳的精神世界中，我隱藏得很小心，所以妳壹直沒有發現我。”知道已經藏不住，白的聲音恨恨地回答道。
　　“妳竟然真敢告訴我，妳不怕我殺了妳？”布蘭多雖然已經有所猜測了，但聽對方這麽說還是忍不住有些驚訝。
　　在每個人的精神世界中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宰，夢境只是每個人意誌的壹部分展現，但在其中他壹樣可以予取予求，生殺予奪，更不用說旅法師的思維世界自成壹體，完全是壹個受旅法師所掌控的獨立世界，他如果早知道這位黑騎士小姐隱藏其中，只需要壹個念頭就可以讓她灰飛煙滅。
　　白沒有解釋，事實上她知道自己站出來就必須要面對這樣的危險，但她卻不得不現身。“我是梅蒂莎的姐姐。”她沈聲說道。
　　“妳之前也這麽說過。”布蘭多也沈沈地回答道：“但妳是亡靈，是牧樹人，還是十二位牧首之壹。”
　　“安德莎也是，妳不壹樣沒有殺她？”
　　“那是因為白霧女士的吩咐，我對妳們壹點都不信任，妳應該明白這壹點。”布蘭多答道，他說的並非威脅，事實上因為過去在遊戲之中的惡劣印象，他壹點都不想要和這些邪教徒作任何交易。
　　這位黑騎士女士雖然在歷史上沒有太多出爾反爾的記錄，但其冷酷無情，同樣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白心中有些猶豫起來，她開始擔心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命運就維系在對方手上，只需要壹動念就可以讓她萬劫不復。
　　她還真怕布蘭多是個對邪教徒深惡痛絕的人。
　　“……我加入牧樹人是有原因的。”
　　布蘭多微微壹怔：“什麽？”
　　“我不能說再多了，我只能告訴妳這些，我和妳想象中的那些人不壹樣。我是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但我相信妳也沒那麽大義凜然。”白的聲音壹字壹頓地答道：“這是全部我想要說的，除此之外，再沒有多壹個字，如果妳想要殺我，那請自便——”
　　“這就是妳讓我取信的方式？”布蘭多卻不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反問道。
　　“並不全是，不過也未嘗不可，我連性命都掌握在妳手上，妳又有什麽好擔心的。”白的聲音十分坦然地回答道，這份從容倒是讓布蘭多對這個女人略微有些刮目相看。
　　難怪對方能夠成為大名鼎鼎的天啟四騎士之壹。
　　“那麽妳原本想用什麽來讓我相信？”他又問道。
　　“妳不是想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我可以告訴妳，我可以幫妳從這裏離開，妳不明白這裏對妳來說意味著什麽，妳會獲得想象不到的好處，而我只要取回我想要的東西，它對妳沒什麽幫助。”
　　“那可不壹定，說不定妳要的東西是壹件神器呢？情報商人可賺不了那麽多，畢竟流血的是冒險者與傭兵們，不是麽？何況我還不能保證妳說的就壹定是真的。”
　　“我不屑於刻意欺騙誰，妳也沒有這個資格，而且這對妳來說也並沒有什麽好猶豫的，妳隨時都有反悔的權力。”白淡淡地答道。
　　“什麽？”這下布蘭多真吃驚了：“這下我可不太明白妳的意思了，提亞馬斯小姐。”
　　“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主動權在妳手上，妳可以選擇相信我，也可以選擇不相信我，妳隨時都可以反悔，因為我必須要妳幫我拿到那件東西。我和妳的合作，建立在閣下的信譽上，只是我在賭妳不會欺騙我壹個弱女子，會履行這個約定——”
　　她停了片刻：“所以說，現在可以讓妳取信了麽，布蘭多先生？”
　　布蘭多閉口不言，他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麽寬厚的條件，如果真按對方所言，到時候即使是他拿到了那東西，但給不給她，甚至在對方完成了約定之後自己要不要殺她，其實都在自己壹念之間而已。
　　當然，布蘭多知道自己還不至於那麽沒底限，但白並不知道這壹點——何況如果對方要求的真是壹件很重要的神器或者聖物，他也絕對不會因為這個約定就把那東西交出去。
　　就像他之前所言，情報販子賺的永遠是小錢，因為冒著生命危險的永遠都不是他們。
　　他或許會給白壹點補償，但要不要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但即便如此，對方仍舊堅持選擇了這樣的方式，這需要的不僅僅是大氣，而且還顯示出了這個女人極度的自負。
　　她顯然對自己的判斷與選擇毫不懷疑。
　　可讓布蘭多忍不住搖頭苦笑的是，她看得還挺準。
　　“只能取信壹半。”不過他語氣中絲毫沒有表露出任何自己的想法，只答道：“如果妳沒有說謊的話，我們可以走壹步看壹步。”
　　“真是多余的謹慎。”白不屑道。
　　這倒的確算得上是多余的謹慎，布蘭多也想不出對方有欺騙的理由，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在這種時候多壹些謹慎總是好的。
　　對於白的不屑，他不置可否。
　　“反正主動權取決於我，對妳來說情況也不會更壞，不是麽？”他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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