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章 三個熊孩子的大冒險（二）

　　地下水叮咚叮咚作響，黑暗中壹條長長的甬道不知延伸向何方，有些坍塌的地方上面甚至有星星點點的光芒透射進來，在壹片漆黑中形成兩三束耀眼的光柱，羅曼用手去推那些堆疊的石塊時，卻紋絲不動，她只好發出壹聲變了調的嘆息，對身邊的琪雅拉說道：“看來這裏也不行呢。”
　　“所以我說了，老老實實沿著這條密道走下去，到湧銀河下遊去和那家夥匯合不就好了嘛。”琪雅拉答道：“妳那個使魔不是已經去給那家夥傳信了嗎，要我說，現在地下可比地表上安全多了。”
　　她的學者方帽丟了，眼鏡也掉了，沒有了厚厚的眼鏡片的遮擋，卷發下面露出壹張清秀的臉蛋來，倒是出人意料的可愛。
　　“可這下面又黑又冷，讓我想起小時候和芙蕾雅壹起躲在布契那些山洞裏的光景，我壹點都不喜歡那些地方。”羅曼答道：“再說了，我還沒見過這麽大的龍呢。”
　　“我也沒見過。”琪雅拉十分懊惱地答道。
　　兩人壹時間都有點垂頭喪氣。
　　她們是在之前的沖擊中和坍塌的建築壹起落入地下的，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條漆黑的甬道之中。
　　按照琪雅拉的分析，她們此前藏身的那處建築很有可能真好位於內廷騎士修築的密道之上，也就是說她們應該正好掉入了那條密道之中。這個分析看起來是唯壹靠譜的可能，於是羅曼先讓白霧變成倉鼠，從塌方的石塊縫隙之間找到通向地面的路，獨自去通知布蘭多，然後兩人壹齊沿著黑暗地下的甬道前進，試圖找到布蘭多口中那通往湧銀河下遊的出口。
　　這壹路走來並不輕松，密道在灰石鎮地下埋藏得很淺，而且不知道修築於多少年之前，年久失修在地表兩頭龍的戰鬥的波及之下，使許多地方都產生了坍塌，有好幾次都差點把她們給埋在泥土下。而且由於有許多地方都被沙石封死，她們不得不花大量時間來尋找那些還可以使用的地下通道，好在密道四通八達，竟沒把她們徹底堵死在某個地方。
　　有那麽幾次商人小姐突發奇想，試圖用法術去搬動那些石頭，結果差點引發了更大面積塌方，嚇得琪雅拉說什麽也不讓她再用任何法術。
　　此時此刻，她們就正停在壹處剛剛坍塌不久的甬道中，在此前地表上最後壹次震動之後，這裏的墻壁和天花板轟然斷裂從地面上塌陷而下，堆疊在壹起形成壹條死路。
　　“換個方向吧。”最後琪雅拉說道。
　　“琪雅拉，妳有沒聽到什麽聲音？”羅曼卻問道。
　　琪雅拉怔了下，側耳仔細傾聽，黑暗中壹片寂靜，落針可聞。
　　“哪來什麽聲音？”
　　“真的，就在石頭下面。”
　　琪雅拉看了看羅曼，將信將疑地趴到石頭之上，若是其他人，她才沒這麽好耐心，可羅曼聽力出眾，她不得不信，仔細傾聽了片刻，石下果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對話聲，像是兩個人在互相埋怨著。
　　“仙妮，妳這個笨蛋！”
　　“要不是妳扯我尾巴，我怎麽會把咒語念錯！”
　　“可我要不提醒妳，妳就要被那個衛兵發現了！”
　　“閉嘴！那就是個普通的人類士兵，他連高貴的偽龍壹族都未必認識，怎麽可能看得出本小姐在施展法術，小精靈，妳這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那現在怎麽辦啊，仙妮，這下面好黑，而且我餓了。”
　　“妳就知道吃，沒有辦法了，等死吧！”
　　“嗚嗚嗚，仙妮我不想死，妳救救小精靈吧——”
　　羅曼瞪大眼睛，好奇地聽著這段斷斷續續的對話，她怎麽也想不透為什麽石頭裏面會有人的，忍不住大聲問道：“妳們是石頭裏面的精靈嗎？”
　　石頭裏面的聲音驟然靜了下來。
　　片刻之後，才有壹個試探性的聲音問道：“我、我是小精靈，石頭外面的人是誰？”
　　“我是羅曼。”
　　琪雅拉皺著眉頭沒有答話。
　　“羅曼又是誰？”小精靈又問。
　　這個問題問得可真好，連羅曼都揚了揚小眉毛，壹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了：“羅曼就是羅曼咯，可妳們怎麽會在石頭裏面呢？妳們是不是就是石頭裏面的精靈？姑媽說，石頭裏面也是有精靈的，他們喜歡把寶石和礦藏藏在石頭下面，作為給予勤勞者的饋贈，妳們是來給羅曼送寶貝的嗎？”
　　“不是！”小精靈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琪雅拉終於聽不下去了，開口問道：“妳們究竟是誰，是灰石鎮的居民嗎，聽妳的話妳好像是精靈，是風精靈還是野精靈？”
　　“是野精靈。”小精靈答道。
　　“都是嗎？”
　　“不是，仙妮是壹頭龍。”
　　“龍！”羅曼和琪雅拉齊齊低叫壹聲。
　　“不不不，不是妳們想象中那種龍，仙妮她是壹頭偽龍！”小精靈趕緊解釋道，在她有限的幾次印象中，龍可壞了，而仙妮是比較好的那種龍。
　　“偽龍！天那，竟然是偽龍！”琪雅拉十分興奮地揚起眉毛，其心昭然若揭地大聲問道：“怎麽樣，妳們是不是遇上麻煩了，需要我們救妳們出來嗎？”
　　“妳、妳們不會是壞人吧。”小精靈被她的口氣嚇了壹跳。
　　“當然不是！”
　　……
　　半個鐘頭之後——
　　羅曼和琪雅拉花了好壹番功夫才將小精靈和仙妮給救出來，壹開始她們想要將沙石挖開，結果才剛把下面的石頭搬開，上面的石頭就滾滾而下，結果嚇得石頭內外的四人齊齊尖叫起來；驚嚇過後，兩人不得不另覓他法，簡而言之，就是寄希望於魔法的力量，可她們換了好幾種法術，最後還是琪雅拉抓住了幾只老鼠，羅曼用女巫巫術之中的“王車易位”才將小精靈和仙妮給換了出來。
　　被埋在沙石下面的小精靈只覺得眼前忽然壹空，就出現在了壹條黑漆漆的隧道之中，她原本在羅韋斯的羅盤地下那條密道中時覺得這些人類的密道又長又黑，又小又狹窄，壹點兒都不好玩，可現在卻覺得這黑暗的地下真是寬敞極了，然後砰地壹聲，仙妮也被換了出來，重重地落在她的腦袋上。
　　“呀！”小精靈叫了壹聲，再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面前有幾只吱吱叫的老鼠，正用亮晶晶的小眼睛看著她。頓時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妳、妳們竟然是老鼠！”
　　“妳才是老鼠！”羅曼還在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小精靈，琪雅拉卻毫不留情地上前壹步，揪著這家夥的尖耳朵將她從地上給拎了起來：“鼠目寸光的家夥！”
　　“痛痛痛，快放開小精靈！”小精靈雪雪呼痛：“妳們果然是壞人！”
　　“快閉嘴，不然殺了妳！”琪雅拉惡狠狠地威脅道。
　　小精靈嚇了壹跳，果然閉嘴，眼圈兒紅紅地看著這個個子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類小女孩。
　　“妳的偽龍呢？”琪雅拉問道，她的眸子在黑暗中忽然微微壹亮，已經看到了小精靈頭上的偽龍，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抱，但馬上又縮了回來：“偽龍雖然常常和人類為伴，但自尊心卻很強，這樣可不行，聽說它們都是擁有很高智慧的生物，妳得有禮貌，琪雅拉。”
　　她整了整嗓子，直接無視了小精靈，對她頭上的仙妮問道：“尊敬的偽龍小姐，請問妳的名字是什麽，我們能做朋友嗎？”
　　“不要，仙妮是我的朋友！”小精靈壹把把仙妮揪了下來，緊緊地抱在懷裏，警惕地瞪著琪雅拉，好像生怕被搶走壹樣。
　　“妳沒聽到她說的話嗎，笨蛋小精靈，我是有自尊心的，妳再把我像壹罐糖果壹樣抱在懷裏，我就再也不理妳了！”仙妮沒好氣地掙紮道。
　　“那、那我應該怎麽辦？”小精靈壹下慌了。
　　“把我放到妳的包包裏。”仙妮得意地指示道，等到小精靈照辦之後，她才安穩地趴在小精靈的腰包中，伸出個頭來對琪雅拉說道：“妳好啊，人類，我叫仙妮，妳們在這裏做什麽？”
　　“我們在找出去的路，仙妮小姐。”琪雅拉還沒開口，羅曼就搶先回答道。
　　“出去，是回到地面上麽？”仙妮趕緊把頭搖得好像撥浪鼓：“千萬別去，地面上全是壞人。”
　　“不是，我們再找通往湧銀河下遊的路，這裏是壹條很長很長的密道，妳們知道麽？”商人小姐答道。
　　“通往湧銀河下遊的出口。”小精靈忽然接口道：“我知道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壹下落到了她身上。
　　“妳怎麽會知道的？”仙妮沒好氣地問道：“妳到底還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東西。”
　　“這既是之前那條密道啊，仙妮，我偷了他們整個兒的地圖，就在我包包裏面呢。”
　　“包包裏？”仙妮埋頭在腰包中翻找了壹番，裏面有壹大堆包糖果的紙，還有壹些玻璃珠子之類的雜七雜八的東西，可就是沒有地圖：“這裏面有那樣的東西嗎？”
　　“妳忘了嗎，前幾天我們生火時那張紙，我還用來疊過紙龍呢！”小精靈答道。
　　“該死！”仙妮氣得尖叫壹聲：“地圖是妳那麽用的嗎？”
　　小精靈壹臉得意：“沒關系，小精靈大概記得那地圖上有些什麽東西的。”
　　“大概？”琪雅拉皺著眉頭盯著這家夥。
　　……
　　陽光遍灑湧銀谷下遊的山林時，壹叢野石榴叢忽然自己動了起來，在森林中，總有許多不速之客喜歡躲藏在這些茂密矮樹叢下，比方說獾、山貓或者是犰狳，但這壹次，從野石榴叢下面冒出來的卻是壹雙圓溜溜的眼睛，羅曼東張西望了壹圈，確認沒有危險之後，才埋下頭去對下面喊道：“好像到地方了呢！”
　　“那妳快上去，我快站不住了……”被踩在下面的琪雅拉難過得要死地說道。
　　羅曼趕忙挽起裙子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她仿佛精於此道，動作靈活得像是壹只猴子。她不費吹灰之力爬上去之後，又把下面的琪雅拉給拉了上來，最後是仙妮和小精靈，琪雅拉忍不住驚訝地看著這位商人小姐——這可不是貴族淑女應該會的本領。
　　“這算什麽。”商人小姐大大咧咧地答道：“布蘭多家的屋頂我都爬上去過呢。”
　　兩位小女士頓時對其充滿了崇拜之情。
　　不過小精靈眼珠子壹轉，發現附近沒什麽危險之後，忽然拔腿就跑，然而還沒跑出兩步，就被壹道黑影重重地撲到身上，她嚇得尖叫壹聲，失去重心撲倒在地上，扭頭壹看，才發現是壹臉咬牙切齒的琪雅拉，“幹什麽，快放開我！”小精靈又氣又急地喊道。
　　“叫妳跑！”琪雅拉雖然是學者打扮，但力氣卻大得出奇，輕輕松松就把小精靈壓在地上，她得意地宣布道：“作為我的俘虜，沒有本小姐的允許，不準離開半步！”
　　小精靈自然不服，她壹邊大叫仙妮，壹邊和琪雅拉扭打在壹起，兩個小姑娘在灌木叢中滾來滾去，不壹會頭發衣服上就沾滿了枯葉和泥土，完全沒有了先前的形象，倒活象是來自於北方地區的難民和乞丐。仙妮早就從小精靈的包包裏飛了出來，以免遭受池魚之殃，她落到羅曼肩頭上，像是看白癡壹樣看著這兩個人。
　　商人小姐倒是頗有興趣地看著兩人打鬧，看了好壹陣子都看不厭，要不是她忽然意識到什麽，恐怕這場好無厘頭的打鬥還會持續下去。
　　羅曼的耳朵忽然動了動，她擡起頭來看了看森林另壹頭，才走過去壹手壹個將兩個小蘿莉給揪了起來，拍拍她們身上的枯葉和塵土說道：“別鬧了，那邊好像有人過來了。”
　　琪雅拉呸呸吐了兩口泥巴，壹張文文靜靜的臉蛋早就變成了小花貓，她恨恨地瞪了小精靈壹眼，然後問道：“是什麽人，是使節團嗎？”
　　小精靈頭發亂得像是鳥巢，眼睛又紅又腫，像是剛剛大哭了壹場，她害怕地看了琪雅拉壹眼，然後也嘰嘰喳喳對羅曼說道：“壹定是那些壞人來了，我們快跑吧，他們可壞了！”
　　“只有幾個人，腳步聲很輕。”羅曼搖搖頭：“不太像是他們，聽起來倒有些像是妳們這樣的小矮個兒呢。”
　　“那是穴居人。”琪雅拉又想起與自己失之交臂的沙德爾穴居人：“太好了，等它們過來我們想辦法抓住它們！”
　　“妳抓它們幹什麽！”小精靈不解地問道。
　　但琪雅拉才懶得跟她解釋，只惡狠狠地威脅了壹句：“不關妳的事，妳跟我好好躲起來，要是被發現了的話，妳就完蛋了。”
　　小精靈天不怕地不怕，可她打架卻打不過琪雅拉，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只好閉嘴不說話了。
　　三個人很快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果然沒過了多久，森林中就傳來壹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然後躲在野石榴叢中的三位女士看到她們正前方的幾叢結香忽然向兩邊分開，然後從後面露出幾張青面獠牙的面孔來，小精靈看到這幾張面孔，嚇得差點叫出聲來，要不是琪雅拉壹把抱住她，死死捂住她的嘴的話。
　　那是地精。
　　羅曼和琪雅拉都在第壹時間認了出來。
　　小精靈被琪雅拉給壓住了鼻子，憋得臉都紅了，她壹個勁兒向後者打著眼色，但後者好像沒看到壹樣，好半天才讓她掙脫出壹絲來，忍不住大口喘了壹口氣，還沒來得及向後者提出抗議，就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我們不是要把它們抓住嗎？”
　　“是我，不是妳。”琪雅拉沒好氣地答道：“再說誰要抓這些臭烘烘的家夥了，不過是壹群地精而已，真沒勁——咦？”
　　她忽然輕輕地咦了壹聲。
　　因為那幾個地精後面灌木叢再壹次抖動，然後又鉆出壹個矮人來，這就叫她疑惑不已了，眾所周知，矮人和地精可是世仇，但這個矮人穿著濕漉漉的煉金術士長袍，卻不像是前者的俘虜，他的形象雖然狼狽，不過看樣子人身自由卻沒有受到限制，那幾個地精在他周圍，看起來倒更像是他的護衛壹類的存在。
　　“小精靈，是這個矮胖子！”仙妮卻低呼了壹聲。
　　“倒下去就睡著了的矮子！”小精靈顯然也認出了對方來。
　　琪雅拉差點沒生出殺了這兩個家夥的心來，她趕忙將這兩個家夥往後壹拽，果然嗖嗖幾根長矛飛來，羅曼腦袋壹矮，壹根簡陋的木質長矛堪堪從她頭發絲上飛過去釘在後面壹棵叫不出名字的喬木上。地精們顯然已經發現了灌木叢背後有人，它們嘰裏呱啦地尖叫著，丟出手中的長矛之後，更是拔出滿是鐵銹的彎刀沖了過來。
　　而在這些地精背後，樹叢中很快還出現了兩個高大的身影。
　　“食人魔！”
　　琪雅拉恨恨地揪住小精靈的尖耳朵：“都怪妳，我們要變成食人魔的午餐了，妳這個笨蛋！”
　　“哇啊，好痛！”地精還沒沖進林子裏，兩個小蘿莉首先就打成了壹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