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章 亂流與魚的故事（五）

　　“他是這麽說的？”
　　雖然灰狼傭兵團受到夜襲，在黑暗中源源不斷湧出的黑火教徒與敵對傭兵的夾擊之下，他們不得不放棄營地向南撤退。但“鬃狼”馬卡羅仍舊臨危不亂，沈著冷靜地指揮撤退，並且還能在途中將自己的人整合起來，重新形成戰鬥力。單單憑借這壹點，在這個時代他就可以堪稱壹代名將。
　　在森林中——
　　他壹如往常地與布加在壹起，穿著壹襲火紅色的軍服——這套制服沿用於先王時代的禁衛軍騎兵制服，馬卡羅曾任禁衛軍騎兵隊長，這套裝束從那時起就壹直是他的標誌——只是因為受迫害離開軍隊之後，軍服就不再能看到肩章、穗帶與徽記了而已。
　　他按著自己的劍——35式騎兵劍的指揮官專用型，這種劍放在過去遊戲中是30-40級劍士最受歡迎的武器，當然並不是說它有多強，但往往大眾武器要滿足壹點的是——性價比壹定很高。這種劍可以說是三十級左右“黃銅”以下標簽的魔法長劍中屬性最好的壹款，市面上流通的數量又足夠多，因此才風靡壹時。
　　不過此刻的馬卡羅並沒有因為強敵來襲而顯得憂慮，相反，他的眉毛微微擡起，臉上的表情是壹片平靜。只有當聽到尤拉的話時，眉毛才微微壹掀，如此問道。
　　看到尤拉點點頭，馬卡羅才回頭問布加道：“向東，看來那個叫做布蘭多的年輕人胸有成竹啊。我們要不要跟上去？”
　　“等等。”雷迪急匆匆地打斷他——這個白發年輕人雖然是傭兵團的人，但自由度卻相比其他人高得多。否則壹般人，可不敢這麽插嘴：“團長，我們的對手可是牧樹人！我們不先撤退，再尋求更周全的計劃？我想它們既然這麽大張旗鼓，想必壹定是有備而來，我們繼續留在這裏和他們交戰，豈不是正合了對方的意。”
　　他的話又急又沖，但馬卡羅與布加都習慣了這個年輕人的性格，因此也不以為意。倒是雷迪馬上又想起什麽，急忙問道：“對了艾柯還在鎮上，他會不會不安全？”
　　馬卡羅看了這個年輕人壹眼，點點頭：“妳說得不錯，雷迪，但也沒人能夠確保灰狼傭兵團撤回夏布利就會安全。”他看到尤拉低下頭，心知這個女孩是在擔心心上人，嘆了壹口氣：“事實上我和副團長早已料到康納德可能沒這麽簡單，不過既然我們敢將他引到這裏來，也有準備。艾柯……我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麽，不過他留在鎮上也好，卡伯特在那裏保護他，妳們放心好了。”
　　布加在壹邊聽了壹語不發，只是這個身材高大的劍術大師怔了怔，忽然向壹面的森林擡起頭——那個方向馬上出現壹團刺眼的閃光，接下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從森林後面傳來。在場的人臉色壹變，雷迪剛要開口說什麽，傭兵中就有人驚呼道：“第七弦，雷鳴之音！”
　　“茜遇到麻煩了！”
　　布加“哢”壹聲取下背後的巨劍，但他馬上又松開手，面色凝重地盯著那個方向：“戰鬥已經結束了。”
　　“茜她……”尤拉面色壹白。
　　“我去救她！”雷迪好像是這會才反應過來，馬上拔出長劍就想要向那個方向沖出去。但馬卡羅壹把抓住他的肩膀，讓這個年輕人動彈不得。
　　“停下。”
　　“團長……？”
　　馬卡羅壹語不發，而是第壹次皺起眉頭面色凝重地看著那個方向的森林，不消片刻，樹林裏就出現了影影憧憧的人影。遠處又響起壹兩聲慘叫，像是人類還是什麽別的野獸臨時的哀嚎——處於森林邊緣的傭兵們很快就倒吸著冷氣紛紛後退。
　　因為南方，西南方的林子裏忽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火教徒，他們前進時腳上與手上沈重的鎖鏈摩擦著地面、掃過灌木，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顯得靜謐的林中，格外詭異。
　　北面只是佯攻，敵人埋伏在南面——
　　所有人此刻腦子裏都閃過這個清晰的念頭，可惜反應過來似乎已經晚了壹些。兩支分隊，茜和羅洛爾明顯已經遭遇了失敗，但這些傭兵們來不及為自己同伴的逝去感到悲傷，因為現在他們自己也身處同樣的危險中。這些都是經驗豐富的戰士，略微壹看就明白對方的數目至少是自己的三倍以上。
　　雷迪咽了壹口唾沫，他雖然並不怕死，可面對這樣的情況依舊感到窒息。
　　而壹邊的尤拉雖然目不能視，但也明白當下的處境有多危險。
　　“康納德。”
　　布加開口道，聲音低沈而有力。
　　“哦？”森林中立刻回應來壹個輕浮的聲音，聽聲音還是壹個年輕人：“布加先生妳認識我，但我是該叫妳十字手布加呢，還是稱呼妳蘭托尼蘭公爵或是盧恩大公的親衛隊長？”
　　壹石激起千層浪，灰狼傭兵團的成員都忍不住壹怔，回頭用壹種詫異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副團長，他們雖然心中並不相信對方的話，不過人總是難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的。倒是布加與馬卡羅波瀾不驚，後者伸出壹只手攔住布加，同時接口道：“沒想到‘紙牌’傭兵團竟然與臭名昭著的牧樹人混在壹起，傳出去壹定不大好聽？”
　　森林中立刻沈默下去。
　　知道黑火教徒的人不少，可知道黑火教徒與牧樹人有聯系的人卻不多。那個叫做康納德的年輕人顯然沒料到馬卡羅知道得這麽詳細，他停了壹下，才重新開口譏諷道：“不愧是過去的狡狐，知道得不少。”
　　果然。
　　馬卡羅皺了皺眉頭，事實上他也是在確認布蘭多的話。不過他到不擔心會因此而影響士氣，傭兵與大多數正規軍人都不壹樣，他們本來就是壹群亡命之徒，對於生死往往沒有壹般人那麽看重。正因此在沃恩德，熟練的傭兵雖然在個人實力、裝備與紀律上往往都比不上正規軍，可依舊是壹股強大的勢力。
　　“好吧，馬卡羅先生。”康納德又笑瞇瞇地說道：“其實我是專程來向妳確認，盧恩大公的唯壹壹個子嗣，現在是不是與妳在壹起？”
　　灰狼傭兵團的成員們又是壹呆，他們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團長——怎麽又扯出壹個公爵了。那在他們眼中可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馬卡羅哂然壹笑：“笑話，且不說我根本聽不懂妳在說什麽。而且就算知道，妳認為作為敵對的雙方我有義務回答妳任何問題？”他忍不住譏諷道。
　　但森林中那個年輕人卻搖搖頭：“話不是這麽說的，難道妳忍心看著這麽多跟了妳十多年的老部下就這麽死在這裏？”但他馬上又點頭：“也對，畢竟與妳原本的身份比起來，他們也算不得什麽。為了妳的使命，拋棄這些炮灰，也是應該的事情。”
　　布加冷哼壹聲。
　　“好了，康納德。大家都是傭兵，妳以為這些挑撥的話能對我們傭兵造成任何影響嗎？”馬卡羅搖頭：“還不如妳有什麽本事，拿出來試壹試。對於我們這個職業來說，最壞的情況莫過於壹個死字，也算不得什麽。”
　　“鬃狼”的話在傭兵中引起壹片低笑聲，正是如此，他們這壹類人早就看開了生死，像是康納德這麽扭扭捏捏地開戰前還要遊說半天，在他們看來是極為可笑的事情。傭兵有傭兵的行事準則，他們對於壹個集體的忠誠的根源與正規軍人截然不同，因此對方的挑撥離間在他們看來就是可笑而已。
　　好像是為了代表他們心中所想壹樣，傭兵們紛紛拔劍而出準備戰鬥，森林中立刻響起壹片金屬交錯之聲。
　　……
　　而另壹邊，遮住星光的幽暗的林地之間。
　　“該死的老東西。”名叫康納德的年輕人臉色陰沈地咒罵了壹句，他看了壹眼倒在自己腳邊遍體鱗傷，奄奄壹息的紅發少女，忍不住冷哼了壹聲：“馬卡羅這個老狐貍，果然不好對付。可惜我們的目標不是他，否則我才懶得和這王黨的死硬派說這麽多廢話。”
　　“其實明知道對方不會說出來，不如直接殺上去就好了。”年輕人身邊壹個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色長袍之下的人用低沈的聲音建了壹句言，此人擡起手時可以看到袖口處有兩條紅邊。若是布蘭多在此看到這個特征，估計會馬上掉頭就走——這是黑火教徒的下級神官，比起高階教徒來，強了不止壹個檔次。
　　“本來是可以。可是灰狼傭兵團現在還有兩隊人去向不明，可不能掉以輕心，馬卡羅這家夥可是以狡猾聞名的。”年輕人陰沈著臉說道，他敲打了壹下身邊的樹幹：“這家夥在夏布利鎮留下壹隊人，還有那個叫做艾柯年輕人，戲作得像是真的壹樣，不過我怎麽想都覺得是用來轉移我們的註意力的‘殼’。”
　　“假戲真做也不壹定。”那個黑火教徒答道。
　　“妳放心，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留了壹個黃金中級的劍手在那邊，那個卡伯特雖然隱藏了實力，但他的真實水平也不過如此。”
　　“那妳還有什麽擔心的，使者先生？”
　　康納德輕蔑地哼了壹聲，蹲下去壹把抓住那個女孩子淺紅色的長發，將她的頭扯起來。鮮血立刻從少女白皙的額頭沿著她的面頰流下去，茜痛得輕輕哼了壹聲，她半瞇著被血痂糊住的眼睛，似乎想要看清面前是誰——但年輕人壹用力，她立刻痛苦得整個身體都蜷曲起來。
　　“嗚——”
　　年輕人獰笑道：“當然是灰狼傭兵團走失的另壹隊人，雖然說那壹隊十二個傭兵，壹個自稱是商人的年輕人，還有兩個女人，說起來是半途加入灰狼傭兵團的。可是這種程度的謊言，我怎麽會相信，馬卡羅壹定早有安排，不過我撬不開他的口，他也不能保證這個傭兵團人人都和他壹眼硬氣。”
　　“是嗎。”他看著奄奄壹息的女孩，問道：“小姑娘。”
　　茜似乎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她咬了咬牙，向壹邊別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