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深淵之下（十）

　　“我知道，公主殿下，妳聽我說，我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不過我有壹個計劃，興許可以壹試。”布蘭多以壹種玩家才特有的對於任何事物都躍躍欲試的語調說道。格裏菲因公主皺著眉頭看著他，“真的？”
　　半精靈公主將信將疑的樣子在布蘭多眼裏實在是可愛極了，有壹種她原本身上少有的少女姿態。他點了點頭，“當然，我們如果能偷偷從喬根底岡的眼皮底子繞過去，為什麽不想辦法拆掉火焰之扉呢？”
　　“可先不說我們能不能破壞火焰之扉，妳就那麽相信她們真可以帶我們躲開喬根底岡的大軍？布蘭多先生，她們是女巫，最擅於用語言蠱惑人心。”公主殿下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戒心，只不過這壹次她是站在布蘭多壹邊，她明亮的銀色眸子裏流露出壹種明顯的期望——不希望布蘭多涉險。
　　“科爾科瓦的公主殿下，在妳祖父老奧伯古還在王位上時，我就已經成為女巫了。女巫們知道自己的話會被渡鴉偷聽，因此謹言慎行，相比起來貴族們口蜜腹劍，妳卻依舊對他們信任有加。”巴巴莎“咕”壹笑，活像是只老烏鴉，她用沙啞低沈的嗓音答道。
　　“大膽的黑暗之民，誰允許妳直呼先王的名諱！”公主殿下冷冷斥道，錚壹聲輕響，狹長明亮的劍鋒在黑暗之中微微顫抖著。
　　布蘭多趕忙按住她的手，“巴巴莎。”
　　“是我失言了，領主大人。”老巫婆用陰冷得像是木頭珠子壹樣失去了光澤的眼睛看了格裏菲因公主壹眼。
　　“巴巴莎，公主並沒有說錯。妳們最擅長玩弄人心，女巫雖然從不說謊，但卻會留下後門。我要妳向地獄的柱之女神起誓，立誓不得背叛於我，妳能做到？”布蘭多壹只手按住格裏菲因的手，回頭冷冷地問道。
　　巴巴莎深深地佝僂了下去，有些敬畏地說道，“領主大人果然明晰壹切。我們願向煉獄柱之女神起誓，立誓不得背叛於托尼格爾的領主大人，布蘭多我們的主人，如有違背，令瞎眼跛足的狄亞絲將我們拖入深淵——”
　　格裏菲因公主看到巴巴莎將手放到心口處，她隱約聽說過女巫“直指人心”的誓言。不過她意識到這個誓言好像對對方來說極為可怕，說到最後壹句，老巫婆甚至微微顫抖起來。她對女巫所知甚少，也很難相信這些狡猾的女人會如此重視壹個誓言，為此她不解地看著布蘭多。
　　銀色的眸子裏像是要尋求壹個答案。
　　“放心吧，公主殿下，這下她們不會欺騙於我們了。”布蘭多趁她不註意取下她手上的劍，輕輕放回對方的劍鞘中，同時答道：“柱之女神摩黛絲提是她們的信仰，傳說摩黛絲提是第壹個從魔力之海中竊取黑魔法的女巫。她將這樣的法術傳給十二支女巫的第壹代先知，不過後來她被惡魔們抓住，赤身裸體用柱子釘穿在鐵棘地獄之中，永世受刑。瞎眼跛足的狄亞絲是她的第壹位學生，沈迷於黑暗墮落成了怪物，違背摩黛絲提誓言的女巫會被從深淵之中爬出來的狄亞絲拖入永暗之中，這不是壹個傳說，而是真實存在的事情，墮入徹底的黑暗失去五感這對於女巫來說是最可怕的懲罰。巴巴莎既然立下這樣的誓言，就絕不會欺騙了。”
　　看到公主殿下依舊不解的神色，布蘭多補充了壹句：“這些是女巫們秘密的知識，外人很少知曉。”
　　“那妳怎麽知道？”
　　好問題，布蘭多沒想到這種時候公主殿下還能保持頭腦清醒，忙找了個理由道：“因為公主殿下妳也知道我曾閱讀過巫師們的知識，他們是和女巫同樣古老的存在，雖然不是敵人，但至少也是競爭對手，互相或多或少知曉壹些對方的秘密。”
　　格裏菲因公主將信將疑。她回過頭，“那麽她有多大把握能讓我們不被發現？如果僅僅是依仗女巫的法術，我想喬根底岡的指揮官們不會對此沒有壹點防範，我曾聽說喬根底岡的地下有更多的女巫存在。因此無論是作為敵人還是盟友，他們都不會不清楚女巫們的手段不是嗎？”
　　布蘭多再壹次感到這位半精靈公主的冷靜，這個問題其實他也想到了，不過壹方面是連地下只有“領主”沒有“指揮官”這壹常識都不了解的公主殿下，壹方面是對喬根底岡深有了解的他。僅僅憑借少量的所知就作出判斷，對比之下高下立分。
　　他也回頭看著巴巴莎，希望得到壹個答案。關於他的計劃還只是壹個想法，但能否具體實施還需要更多的細節，沒有壹場戰爭的勝利是靠拍腦袋就得來的，他深知這壹點。
　　“比起妳那個昏聵的祖父來，公主殿下顯然要聰慧得多，事實和妳猜測得所差不多。”巴巴莎又壹次提到奧伯古六世，半精靈少女抿了抿唇壓下怒意，女巫們對於世俗的權力就是這麽不屑壹顧，事實上這也是她們被世俗排斥的原因之壹。只是令她疑惑不解的是這老巫婆卻對布蘭多恭敬有加，也不知道布蘭多究竟幫了她們怎麽樣的忙，她聽巴巴莎繼續說下去：“不過我們除了法術，還有壹些女巫世代相傳的秘密知識，這些秘密之中有壹個就提到在安培瑟爾地下有壹座上古時代以來就被廢棄的大廳，這座大廳藏在峽灣的縫隙之間，可以通往港口北面的丘陵之中。”
　　“這不可能。”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先君埃克在此地築起安培瑟爾港至今已有近七個世紀之久。七個世紀以來，為了重新勘定港口下面安德浮勒大聖殿的地基是否松動，安培瑟爾人不止壹次深入勘探港口周圍以及地下的地形，可從來沒有過關於古代遺跡的傳聞。”
　　“可公主殿下也不得不承認，早在埃魯因人建起港口之前，此地就已不是無主之地。除了銀精靈，早有別的文明在此繁衍生息過，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因為它不為人所知曉。”巴巴莎笑道。
　　“我想起來了，妳說的是不是那條滲水的古代通道。”布蘭多記得安培瑟爾附近是有這麽壹座古代遺跡，不過年代太久早已風化了，留下壹條穿行在地下峭壁之間的通道而已。那裏面盤踞著壹頭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蛛母，是個57級的BOSS。
　　說實在話，如果可以的話他壹點也不想去惹那東西。在狹窄的地形壹頭擁有真理之側實力的巨型蜘母，再加上她的無數子子孫孫和無處不在的蜘蛛網，布蘭多想想都要毛骨悚然。
　　關鍵是他從沒聽說過那條古代通道能通向安培瑟爾北邊的丘陵，只知道那條古代通道的壹邊深入安列克的群山之中。
　　“大人，其實我們也不知道那座大廳下面的情況是如何的。”聽布蘭多這麽說，巴巴莎更是篤定了他的身份。壹切都如預言上所說，女巫的秘密在他眼中就像是壹本打開的大書，可以任意閱讀。“不過既然領主大人也知道這條通道，就說明它壹定是存在的。”
　　格裏菲因公主這壹次也相信了，因為布蘭多肯定不會騙她。她回過頭：“布蘭多，她說的是真的？”
　　“我是聽說過這麽壹條古代通道。”布蘭多額頭上有些汗，壹不小心差點又露餡了。他不由得暗罵巴巴莎這些老巫婆竟然拿個所謂的“女巫的秘密”就來誆他。“不過這條通道真能通向安培瑟爾北邊的丘陵？……恩，巫師的文獻上可沒有提到這個。”布蘭多覺得再這麽下去，以前論壇上的資料徹底真要變成巫師的文獻庫。
　　“這是我們代代相傳的秘密，自然不會出錯。這條甬道壹邊連接著群山，壹邊通向北面的丘陵。”
　　“那應該沒錯了，和我所知的基本能對印起來。”布蘭多壹下就確定了，可能那條古代通道下面還有壹條秘密通道。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大為好奇起來，過去因為靠近安培瑟爾的原因，探索這個古代通道的玩家可是壹點也不少，竟然幾十年下來就沒壹個發現這另外壹條秘密通道的。
　　要知道在遊戲中不可能莫名設置壹條秘密通道，裏面肯定有相應的好處才是。想到這裏布蘭多心中就燃燒起了熊熊的期待之火，在《琥珀之劍》中秩序之地內還沒有被探索發現出的秘密實在是太少了。
　　沒想到今天就給他遇上壹個。
　　他擡起頭，“巴巴莎，我沒記錯的話。那個地下通道的入口離這裏應該還有壹段距離吧？”
　　“是的，領主大人。”巴巴莎恭敬地答道，“那入口應該在讓丁的山麓莊園東面。”
　　“誰有地圖？”
　　“我有。”歐汀伯爵立刻從腰間取下壹個木筒，打開塞子，取出壹卷防水的羊皮紙地圖來。隨行的騎士隨即將它攤開，那張羊皮紙地圖鋪在地上差不多有半人大小，正是安培瑟爾附近地區的全圖。
　　這種高精度的地圖在這壹時代可不常見，即使是在軍中也是最重要的高度機密，拿到黑市上少說價值萬金。當年玩家手上也沒這麽牛叉的貨色，布蘭多沒想到歐汀竟然隨身帶著這種東西，忍不住贊了壹句：“沒想到歐汀伯爵竟然隨身帶著這種好東西，真是準備周全。”
　　歐汀伯爵卻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格裏菲因公主壹眼：“是公主殿下叫老臣帶上的。”
　　布蘭多頓時看了壹旁的半精靈少女壹眼，可惜公主殿下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甚至微微蹙著眉頭。他不由得嘆了口氣，向地圖上看去。地圖上讓丁的山麓莊園東面有壹處叫做銀尖丘的地方，他沒記錯的話那古代通道的秘密入口就應該在那附近。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個問題。
　　“我沒記錯的話，那古代通道的秘密入口應該是被古代魔法所封閉的吧。妳們能想辦法打開那個封印？”布蘭多擡頭看著巴巴莎。
　　“自然，封閉那古代通道的其實正是女巫，領主大人。”巴巴莎有點得意地答道。她確實有自豪的本錢，女巫在沃恩德傳承極為久遠，她們曾經追隨黑暗之龍，掌握著大量不為人知的黑暗秘密與歷史。“打開那個密門需要壹個儀式，每壹次只能通過二十人。不過壹旦通過那個通道，無論是向北前往安培瑟爾北面的丘陵，還是向南進入安列克的群山，都由領主大人自己決定。”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進入那個古代通道？”格裏菲因公主問道。
　　“差不多，除非我們願意殺出壹條血路，不過只怕希望渺茫。”布蘭多道。但格裏菲因公主還是皺了皺眉，“可她們也不是知道那古老的甬道下面具體的情況是如何，下面會不會有什麽危險，也是壹件不確定的事情。”
　　“無論如何，總比坐以待斃好壹些。”布蘭多硬著頭皮補充了壹句：“何況其實我知道那下面有什麽，至少有八成把握。請相信我，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看了他壹眼，終於點點頭：“好吧，我相信妳。”
　　“還有壹件事。”這時壹旁的歐汀伯爵忽然說道。在眾人的註視之下，他走上來指著羊皮紙地圖上壹點——短短壹會兒，地圖上就積滿了水花——說道：“我們這裏到那地方還有壹段路程吧，剛剛我們在山頂上看到起碼有不止壹支喬根底岡的軍隊正在進入森林之中，我們從這個方向過去，會不會正面撞上他們。”
　　布蘭多看著地圖，深深皺起了眉頭。他知道歐汀伯爵所言非虛，之前在山頂上親眼看到安培瑟爾港口外圍壹片星火，那只怕是熔巖與火把的光芒。他們這麽向北繼續前進只怕撞上的機會很大，更不用說頭頂上還有無數鷹身女妖。
　　他緊抿雙唇，皺著眉頭與和公主殿下相互之間交換了個眼色。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意思：
　　“我們需要請求支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