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地底之王（七）

　　奧德姆很是費了壹番力氣才把這個垂在半空蕩來蕩去的小姑娘接了下來，雖然這個矮矮胖胖的老矮人板著臉、壹對粗粗的眉毛都快皺成壹團兒了——口頭上壹個勁地嘟噥對方這麽幹太過大膽、完全不顧危險、也給自己這個老人家造成了多大的困擾和麻煩。
　　不過末了，老矮人還是從胡須下面蹦出壹句話來：“小家夥，沒傷著哪裏吧？”
　　“啊！”
　　從半空中下來，小羅曼腳壹著地首先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大大地出了壹口氣，開心地說：
　　“真是驚險萬分呢——！”
　　只是她臉上未必看得出那壹點驚險的樣子，反而是小小的臉蛋紅撲撲的，壹臉小興奮的表情。
　　奧德姆瞟了她壹眼，心想妳也知道這是驚險萬分啊。不過他下壹句話就被哽了個半死，只聽商人小姐興致勃勃地說道：“真有意思！”
　　老矮人壹聽表情就嚴肅起來，壹本正經地教育道：“小姑娘，妳這麽想可不好，太危險了！如果我沒有過來的話，妳豈不是就要受傷了？”
　　“老人家，妳過來了呀。”羅曼理所當然地答道。
　　奧德姆撓了撓頭，心想這個說法恐怕不太對。於是他循循善誘道：“那是萬壹的情況，還有不是萬壹不是嗎？再說，小姑娘，妳這麽做可是給我這樣壹個老頭子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呢，先不說耽誤了我老人家喝酒的時間——”
　　“姑媽說，常常酗酒對身體不好呢！”商人小姐見縫插針地插嘴道。
　　老矮人頓時感到自己的有點頭大起來，怎麽這個小家夥的小腦瓜裏思考的方式這麽與常人不壹樣呢，他開始懷疑把這個小姑娘從上面救下來是不是壹個明智的決定——或許當初他就應該假裝什麽也沒看到，自己去喝自己的酒。
　　不，或許當初壓根不應該擡起頭來。
　　於是奧德姆有點懊惱起來，他趕忙壹擺手：“現在我們討論的不是這個問題，再說不喝酒的矮人還叫什麽矮人！小家夥妳的姑媽……”老矮人想了壹下，覺得在背後說人壞話有點不夠光明正大，何況對方還是壹個女人。
　　於是他改口道：“總而言之，壹碼事歸壹碼事，妳看，壹個正常的人沒事不會抓著床單在旅店後面的巷子上蕩來蕩去吧？”老矮人淳淳教導道，不過他潛意識之中總覺得自己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些問題。
　　但是他仔細思索了壹下又沒找到問題出在什麽地方，只好搖搖頭把這個古怪的念頭丟開，只是心中潛在地想到下午喝酒的好時光似乎已經越來越離自己遠去了。
　　因為那個小姑娘又嘰嘰喳喳地開口了。
　　但奧德姆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轉移到了對方的思考方式上，因而接下來這位商人小姐就要用豐富的經驗來戰勝這位老矮人了。
　　羅曼想了想，點點頭：“說得是呢。”但她皺了壹下好看的小眉毛：“可是羅曼也是被逼無奈，我也很著急要去礦山裏啊！”
　　老矮人壹呆。
　　“妳去礦山做什麽？”他說：“礦山可不允許女人進去。”
　　“因為羅曼喜歡的人在礦山裏，礦山地震了，羅曼很著急。”商人少女看了看矮人，忽然眨了眨眼睛：“對了！老人家，妳能帶羅曼去礦山嗎？”
　　“妳不認識路？”奧德姆把小小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好像是。”她好像從沒意識到這是壹個嚴重的問題。
　　顯而易見的，這位大小姐又壹次犯了先行動再考慮計劃的毛病。她在準備幹這件事兒之前，已經老早把自己過去小時候的糗事忘了個壹幹二凈。
　　有壹句話是說壹個人壹生當中不能犯兩次同樣的錯誤，但我們的商人小姐顯然有能力在兩個壹模壹樣的錯誤上犯出各種各樣的花樣來。
　　但這壹次奧德姆卻笑了起來——當然不如說是這個老矮人在捧腹大笑。他哈哈大笑，笑得直打跌，壹邊笑壹邊嘟噥道：“真有趣兒，真有趣兒！我還是第壹次聽說這麽冒冒失失的行動計劃的，就是最莽撞的山矮人也不過如此，小姑娘！就是粗笨的獸人，在壹次狩獵之前也要計劃周全啊！”
　　羅曼很贊同：“因為獸人有壹句諺語呀，叫做‘Uim Auss Nemont！’”她結結巴巴地念出這句話：“這句話的意思是，精明的獵人不壹定聰明呢！”
　　“那是野獸的狡猾罷了。”老矮人馬上搖搖頭：“不對，這句話是誰教妳的。”
　　“是姑媽大人。”
　　“不對不對！”奧德姆覺得自己已經被繞進去了：“我的意思是，這兩件事完全不搭調！我們是在說壹個人不能太過莽撞，和獸人聰不聰明沒有關系——”不過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忽然眉頭皺了起來：“等等，妳剛才說什麽，礦山地震了？”
　　“對呀。”
　　“我怎麽不知道？”
　　羅曼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老矮人隨即意識到自己問了壹個傻問題，不過如果地震是發生在壹個小時之前的話，他意識到自己那個時候似乎還在午休。
　　其實奧德姆這會兒本來應該是在礦山中的，不過上次他喝酒誤了進礦的時間——事實上這已經不是第壹次了——不過老矮人曾經幫礦區的書記官解決了壹點個人問題上的小麻煩，因而贏得了那個年輕的貴族的信任，至於他是不是要去礦區上工——對方並不在乎。
　　礦區多壹個人少壹個人也是沒有什麽大問題的。
　　因此奧德姆幹脆懶得去了，閑暇下來到“林中的鱒魚”喝喝小酒才是他作為壹個矮人的追求。
　　不過這個小姑娘口中的話卻引起了奧德姆的興趣，老矮人壹直都知道那片銀礦之下埋藏的壹個秘密，他從某個地方得知這個秘密之後就壹路來到這裏等待機會。
　　不過讓他大失所望的是，自從沙夫倫德礦山的工人們在十多年前挖穿了礦山下面通向大蜂巢的通道，引發那場事故之後，從此礦道就不再向下延伸，而心知肚明埋在格拉哈爾山巖層之下的秘密也只能靜靜地呆在那裏。
　　老矮人雖然不止壹次旁敲側擊向奧金斯打聽過能不能重開第五層的采礦工作，然而都因為安全的考慮而被擱置了，那個年輕的書記官倒不是擔心工人的安全，純粹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而已。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從來到沙夫倫德幾年之後，奧德姆已經逐漸心灰意懶了。
　　但這個時候他心中又隱隱動了動。
　　老矮人心中嘀咕了壹聲，看了這個小姑娘壹眼：“好吧好吧，我帶妳去礦山，不過事先說好——”
　　“我明白咯！”小羅曼用極為幹脆的語氣答道，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可我還沒說完！”
　　“恩！可是反正老人家妳隨便說什麽我也會這麽回答的！所以早壹點晚壹點也沒什麽關系呢！”
　　“妳倒是坦白……”老矮人嘆了壹口氣：“不過倒是蠻討人喜歡的。”
　　看到羅曼，奧德姆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家鄉那些充滿了活力的小丫頭們，他年輕的時候成長在金矮人的族落中——雖然相比起來故鄉遠沒有人類那麽新奇、變化多端，而且也沒有那麽高超的釀酒技術——不過在他看來他們矮人的小姑娘可比人類的小丫頭有活力多了。
　　倒是這個小姑娘讓他眼前壹亮，雖然頭痛無比，但也極對了胃口。
　　當然，對胃口是對胃口，但老矮人已經本能地認識到，如果由著這位商人小姐的性子亂來的話，估計她很可能會給他惹出壹大堆亂子來。
　　因此他壹邊走壹邊說道：“總而言之，約法三章是很重要的事情，小姑娘，妳明白嗎？”
　　小羅曼恭恭敬敬地點點頭，不過馬上又有了新問題：“可是不是說女人不能進礦山嗎？”
　　“別打岔，小姑娘！”奧德姆皺皺眉頭，他當然不能帶羅曼正大光明的進去，事實上這個時候連他自己也進不去礦區，不過沒關系，為了這個計劃他準備了很長時間，事先的壹些安排如今也可以排上用場了。
　　他在礦區外圍挖了壹條隱秘的隧道，可以通向礦區內，而他是礦區的監事，在裏面被其他人碰到是也不會懷疑什麽的。
　　至於這個小姑娘稍微有些麻煩，不過也就是化化妝的事情了。
　　“是。”商人小姐壹邊跟上壹邊又追問：“可是老人家，山矮人都很莽撞嗎？老人家妳也是山矮人咯？”
　　“我當然不是山矮人，那些莽撞的家夥與我可沒什麽關系，我是……”矮矮胖胖的矮人忽然停下來，重重地咳嗽了壹聲：
　　“不要打岔！”
　　“哦！”
　　……
　　地底的戰鬥已經告壹段落，當最後壹頭巖石野獸變成壹地碎片的時候，布蘭多在礦道伸出找到了壹些礦工的屍體，經過那個男人的辨認——這些正是他曾經同伴的遺體。
　　而這個被布蘭多救醒的礦工自從見識過年輕人展示的實力之後，就鐵了心壹路跟著他們，縱使布蘭多勸他暫躲到相對更安全的礦道第三層去等待救援，但後者考慮之後也搖搖頭拒絕了。
　　他覺得相比起來，跟著這兩個人明顯安全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