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壹十二章 若得罪過寧王呢

　　幾個月後，蜀州，靠山關。
　　李叱他們從沈珊瑚軍中直接往冀州出發，沒有回眉城，把蜀州的事交給了陸重樓和曹獵。
　　有這樣的兩個人主理蜀州事務，李叱也沒有任何可以擔心的地方。
　　陸重樓欠缺的那些方面，恰好就是曹獵所擅長的那些方面。
　　兩個人可以完美互補，如果蜀州的事這樣的兩個人都不能搞定的話，那麽估計著也就得李叱親自出面了。
　　在靠山關，李叱遇到了從青州趕來的信使，帶著武先生的親筆信。
　　李叱正在靠山關的城墻上往外看著風景，信使到來，他也正好看到了。
　　把書信送上城墻，李叱打開看了看後，隨即眉頭微微皺起來。
　　武先生在信中把韓飛豹余孽全都逃入雲萊島詳細手了壹遍，然後做出判斷。
　　武先生說，韓飛豹余孽始終沒有動靜，懷疑韓飛豹軍中可能出現了問題，也許是有很大變故。
　　他還推測，這股賊寇極有可能不準備離開雲萊島了，因為大將軍唐匹敵在兗州已經殺入渤海國內，所以賊寇隊伍應該不會再向兗州進發，可能會在冬天積蓄力量，然後往其他方向突圍。
　　武先生說，雲萊島易守難攻，且進入雲萊島的海路只有壹條，想要在雲萊島上將叛軍全殲極難。
　　他想請求寧王，將狼猿營調往東疆。
　　李叱計算了壹下日子，從武先生派人送這封信開始算起來，已過兩月有余。
　　現在都是初冬，就算現在把狼猿營調往青州沿海，等隊伍到了，也已經第二年開春。
　　所以他立刻讓人找來紙筆，就在城墻上給武先生回信，他信中告訴武先生，可在青州和冀州之內，招募江湖豪傑。
　　打這種地方，軍隊不好用的時候，各有本領的江湖豪傑便可有奇效。
　　壹切事宜，由武先生自行決斷，可適當對江湖上的人開出條件。
　　寫完信之後，讓手下人馬上送往軍驛，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青州。
　　把信交給手下人後，李叱又派人往眉城，調高真的狼猿營東進。
　　高真身負重傷後壹直都留在眉城修養，李叱原本給他的命令是協助陸重樓清剿蜀州叛軍余孽。
　　如今高真已經修養近三個月，身子已經恢復的差不多，正帶著狼猿營在蜀州各地清剿山匪。
　　做好兩手安排，李叱這才動身繼續往冀州方向出發。
　　又兩月之後。
　　青州，福樓縣。
　　福樓縣是大縣，縣令的級別都比其他地方的縣令要高壹級，是正六品。
　　不過此時此刻在這福樓縣裏做主的卻不是縣令尤松濤，而是青州節度使武奶魚。
　　武先生在十幾天前接到了寧王的回信，他立刻派人出去，通告各地，招募江湖豪客來福樓縣裏。
　　他給江湖中人開出的第壹個條件就是，若以往有協從楚國朝廷的江湖門派，這次在剿滅雲萊島叛軍中立功，可免於追究過往。
　　並且，所有有功之人，皆上報寧王論功行賞，戰功顯赫者，可破格收入軍中。
　　第二個條件是，若不想做官，不想從軍，剿滅叛軍所獲得的全部財產，都會分給眾人。
　　除此之外，青州節度使府也會拿出來壹大筆銀子，作為獎賞。
　　這兩個條件，對於江湖客來說，顯然是第壹個更有誘惑。
　　且不說以往的事既往不咎這壹點，只說可為官或是從軍這壹點，就能讓很多人為之心動。
　　大部分江湖中人，也壹樣想要衣錦還鄉，也壹樣想成為官府中人。
　　當年，楚國閹黨首領劉崇信的緝事司，為了能控制江湖，脅迫也好，拉攏也好，利用了不少江湖勢力。
　　這些江湖勢力在楚國被寧王所滅之後，其實也都心中不安，唯恐新朝建立之後對他們有所追究。
　　所以武先生讓人把消息散出去之後，不少江湖勢力幾乎是立刻動身往福樓縣這邊趕來。
　　福樓縣雨聲茶樓，武先生在這裏見了幾個江湖門派的首領，擇其優暫時留用。
　　可是到現在為止，武先生也沒有發現多少真正可用的人才。
　　他坐在壹樓大堂裏把剛才記下來的名冊遞給手下人，然後回頭讓小夥計去隨便準備些茶飯。
　　從早晨忙到下午，武先生到現在還沒有吃過飯。
　　就在這時候，壹個戴著鬥笠的男人從外邊進來，也沒有看武先生，直接找了壹個比較偏的位置坐下來，讓小夥計上茶。
　　武先生看了那人壹眼，心中微動。
　　不多時，小夥計端著食物上來，壹盤剛熱好的饅頭，還有壹盆燴菜。
　　武先生也是餓的狠了，坐在那大口大口的吃飯。
　　那個有些奇怪的男人此時摘下鬥笠，第壹次往武先生這邊看了壹眼。
　　他看武先生的時候，恰好武先生也在看他。
　　“遠路而來？”
　　武先生問了壹句。
　　那個男人點了點頭：“是。”
　　武先生又問：“吃過飯了沒有？”
　　那個男人搖了搖頭道：“沒有，身上只剩下買壹壺茶的錢。”
　　武先生笑了笑道：“既然夠買壹壺茶的，也大概夠吃壹頓飯，為何不先填飽肚子？”
　　男人又搖了搖頭：“可以餓壹頓，但不能壹天不喝茶。”
　　武先生指了指自己面前位置：“不嫌棄就過來壹起吃。”
　　男人沈默片刻，端著他的茶過來，坐在武先生對面後說道：“多謝。”
　　可他只是坐在那，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卻沒有拿起筷子吃。
　　武先生笑問：“看不上這飯菜？”
　　男人第三次搖了搖頭：“不是看不上。”
　　武先生又問：“那為何不吃？”
　　男人回答：“不夠吃。”
　　武先生哈哈大笑，回頭看向小夥計說道：“再多熱壹些饅頭來，這壹盆燴菜的分量可不少，足夠我們吃了，只管上饅頭。”
　　鍋裏就有現成的熱饅頭，小夥子連忙端上來壹大托盤。
　　那個男人先起身去洗了手，然後才開始吃飯，顯然也是餓的狠了，三四口便是壹個饅頭下去。
　　武先生和這第壹次見面的陌生男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吃飯。
　　不多時，幾十個饅頭，那臉盆大小的壹盆燴菜，被他們兩個吃的幹幹凈凈。
　　武先生擦了擦嘴後起身：“妳歇著，我還有許多事要去忙，若有緣再見吧。”
　　那男人也起身，後退了兩步後抱拳問道：“請問妳可是青州節度使武大人？”
　　武先生點了點頭：“我是，怎麽了？”
　　男人語氣有些復雜地說道：“我只是壹開始不大相信，堂堂節度使大人，封疆大吏，居然只吃這些東西。”
　　武先生笑道：“不香嗎？”
　　男人回答：“香……只是……”
　　只是了壹聲，也沒說出個什麽來，然後他又後退了壹步，鄭重地問道：“大人，我聽聞大人廣發告示，說只要能協助大人剿滅雲萊島上的叛軍，不管以前做過什麽，都可以既往不咎？”
　　武先生搖頭道：“我讓人分發的告示裏，可沒有寫過不管做些什麽，都既往不咎。”
　　男人聽到這句話後顯然楞了壹下，然後便是壹聲苦笑。
　　他再次抱拳道：“既然如此，那草民就告辭了。”
　　武先生道：“妳若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連協助剿滅叛軍的大功都不能抵，妳覺得我會讓妳走？”
　　男人道：“我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大事，不曾禍害過百姓，不曾為楚國朝廷效力。”
　　武先生問道：“那妳就是參加過叛軍？”
　　男人猶豫了壹下，點頭：“算是。”
　　武先生問：“何處叛軍？”
　　男人道：“大人……如果不能抵消過往的錯事，我只能告辭了，大人若要留我，可能也沒那般容易。”
　　武先生笑起來：“或許也沒有妳以為的那麽難。”
　　男人想了想，似乎是不願意再多說些什麽，轉身要走。
　　武先生身子移動，瞬息之間就繞過那男人攔在門口。
　　這個奇怪的男人似乎有些吃驚，沒有料到壹位節度使大人的實力，居然如此之強。
　　他其實壹點兒都不了解武先生，只是在半路上聽到了關於剿滅雲萊島叛軍的傳聞。
　　然後好奇之下，進福樓縣看了看那告示，又找人打聽了節度使大人何在，這才來了雨聲茶樓。
　　此時見武先生攔在身前，他沈默片刻後說道：“我不想和大人動手，請大人給壹條生路。”
　　武先生道：“若妳只是參加過叛軍，不管是何處的叛軍，只要真的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不曾禍害過百姓，那妳怕什麽？過往之事，皆可抵消。”
　　男人問：“那如果我是從蜀州來的呢？”
　　武先生眉角微微壹擡。
　　“蜀州？”
　　武先生問：“妳所說的叛軍，意思是，妳在原楚國蜀州節度使裴旗手下做事？”
　　男人點頭：“是。”
　　武先生道：“既然妳是從蜀州來的，大概也知道，裴旗已死，寧王對大部分蜀州地方官員都沒有治罪，裴旗軍中的人，也多數沒有處置。”
　　男人沈默。
　　武先生也不急，等著那男人給他答案。
　　良久之後，這個奇怪的男人忽然擡頭看向武先生，用壹種格外復雜的語氣問了壹聲。
　　“若得罪過寧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