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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讓江山

知白

歷史軍事

家積貧則苦,國積貧則弱,家苦國弱,民何以生? 盛世文明興,亂世野蠻起,好在這中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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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二百七十四章 孤獨

不讓江山 by 知白

2022-2-10 19:46

  林子裏,歸元術坐在草地上休息,遠處就是壹片原野,風景看起來倒是很好。
  只是這絕美的地方處處都藏著兇險,因為這裏是敵人的腹地,他們隨時都可能被發現。
  在千裏眼能看到的最遠處就有壹條官道,那條官道旁邊就有廷尉潛伏著。
  如果這裏暴露,最先發現敵人的就是那邊的廷尉,而他們如果為林子裏的人示警的話,大概他們都會死去。
  可這就是廷尉們所堅守的東西,他們不會放棄同袍,也會為了同袍而死。
  每壹個加入廷尉軍的人,得到的最先的教育,就是這個。
  歸元術壹直都在想著,寧王可以有這樣的屬下,何愁大事不成。
  他曾經是舊楚的官員,而且官職不低,是為大理寺卿。
  可是他在舊楚朝廷裏看不到寧軍這樣的感情,那個時候的他,甚至也不大相信還有軍人能擁有這樣的感情。
  坐在他身邊的是那名上次偵查這裏獨活下來的百辦,他叫安小莊。
  他大部分時候都不說話,有人問他什麽的時候,他會很詳細的解答,可在別人不找他的時候,他似乎習慣了壹個人安安靜靜的坐著。
  他說自己本該死的,可是犧牲了兩百余人才換來的那壹份簡單的手繪地圖,需要有人帶回來,所以他活著。
  “本該是我去的。”
  安小莊曾經幾次和葉先生提起過這句話,每壹次提及,大家都能感受到安小莊心裏的那種悲愴。
  葉先生他們在靠山關外找到安小莊的時候,他孤零零的壹個人坐在那個廷尉府的藏身處裏發呆。
  當時葉先生看到他的時候,他甚至還有些呆滯。
  歸元術回想起來,那天他們和安小莊打聽消息的時候,安小莊回答問題的時候,眼神裏閃爍著什麽,也許每壹個問題對他來說都是最不願意回想起來的事,都是他心中的傷痕所在。
  那個時候葉先生看到藏身處只有安小莊壹個人,就知道事情不大對勁了。
  “我叫安小莊,是廷尉府的百辦,副都廷尉沒有見過我,我也沒有見過大人。”
  安小莊把自己的鐵牌摘下來遞給葉先生,葉先生看過後問他:“妳的人呢?”
  安小莊回頭看了看,在那有壹個木架,這個木架上只掛著壹塊派牌。
  廷尉府出去辦事之前,都要領派牌,有了派牌就說明是辦公事,是有任務。
  回來後要將派牌上交,各地分衙的主官是百辦,這些派牌都有百辦掌管。
  那木架上只有壹塊派牌,是安小莊自己的。
  葉先生在這壹刻就明白了安小莊的意思,也懂了安小莊為什麽看起來有些呆傻。
  不管是誰,經受了如此殘酷的打擊,可能都不會正常吧。
  尤其是他每天都在這個藏身處裏,每天獨子面對這空蕩蕩的地方,面對著那空蕩蕩的木架。
  “本該我去的。”
  安小莊說。
  “上次的任務,千辦大人壹共調集了兩個分衙的人過來辦,壹個是我和我的兄弟們,另壹個百辦是郭青和他的兄弟們。”
  “按照計劃,我們從山裏穿過去,進入敵人腹地查看輕棉縣的情報。”
  “壹開始還順利,我們繪制了山外的地圖,包括幾個村子。”
  “可是當我們靠近小郭村的時候就察覺到不對勁了,準備撤離的時候,四面八方都有敵人出現。”
  安小莊坐在那,敘述這些的時候,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可是每壹個字又似乎都在顫抖。
  “郭青和我帶著兄弟們突圍,蜀州軍來了能有數千人,郭青把地圖交給我讓我斷後,我沒拿,我說誰把地圖帶出去都行,妳和我都壹樣。”
  “那壹戰,我們的兄弟陣亡了壹百余人,還有十幾個被抓了回去。”
  “我和郭青帶著三十幾個兄弟殺出來,藏在林子裏,我身上負了傷。”
  安小莊把衣服緩緩解開,他的胸膛上有壹道刀疤,很長,從胸口幾乎到脖子。
  葉先生把他的衣服拉回去,搖了搖頭:“我不是在讓妳解釋。”
  安小莊謝意的看了葉先生壹眼,慢慢的把衣服穿好。
  “郭青說,我們不能把兄弟們丟下,所以開始籌備營救計劃,他們給我處理好傷勢後,把這份手繪的地圖塞進我懷裏。”
  “郭青說,對不起了兄弟,不能帶妳壹起去救咱們的同袍,如果我們回來了,帶上妳壹起回家,如果我們沒回來,請妳把地圖帶回去。”
  安小莊說到這的時候,指了指桌子上的壹本冊子。
  “郭青說,除了地圖之外,還有這兩個分衙所有兄弟的名冊,妳若能活著回去,得讓都廷尉大人知道咱們的名字,知道咱們是為什麽而死。”
  “郭青說完之後就帶著三十幾個兄弟去了輕棉縣,我在林子裏躺了三天,他們沒有回來。”
  當時這幾句話他說出來的時候,依然想努力的保持語氣上的平靜,可他沒做到。
  他的嘴唇都在發顫。
  此時此刻,在這片林子裏,歸元術看向安小莊的時候,又感受到了安小莊的那種孤獨。
  他大概早就把自己當做壹個死人了吧。
  “葉先生他們不會有事。”
  歸元術忽然說了壹句。
  安小莊點了點頭,自言自語似的重復了壹遍:“葉先生他們應該不會有事。”
  歸元術挪到安小莊身邊坐下來,卻沒有說什麽,只是安安靜靜的坐著。
  時間好像過去的飛快,太陽從東邊升起,又從西邊落下,夜幕再壹次降臨人間。
  安小莊忽然說道:“如果……葉先生他們沒回來,怎麽辦?”
  歸元術道:“上壹次妳們是怎麽辦的,這壹次,我們還是會怎麽辦。”
  安小莊低下頭:“廷尉府的人,果然都是傻子。”
  歸元術道:“我不是廷尉府的人,但我也是個傻子……我的兄弟們也是。”
  鄭順順他們就坐在不遠處,同時點了點頭。
  軍機司的人都是從寧軍戰兵中精選出來的人,其中有壹大部分都是斥候出身。
  他們從壹開始學會的也都壹樣,不丟棄自己的同袍。
  歸元術在安小莊的肩膀上拍了拍:“吃點東西吧,然後輪流當值輪流休息。”
  安小莊沈默片刻後問道:“我能當值後半夜嗎?”
  歸元術問:“為什麽?”
  安小莊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答,過了好壹會兒後他才聲音很輕的說了壹句:“當值後半夜的責任大壹些,也能看到明天壹早的太陽。”
  歸元術點了點頭:“好。”
  與此同時,輕棉縣城外,壹支幕營的隊伍已經在黑暗中等待著軍令。
  他們壹早就出了城,可是卻始終都在待命,他們不知道要去做什麽,只知道這次是總旗大人親自帶隊。
  他們的總旗方別恨是壹個很懶散的人,最起碼他們都這樣覺得。
  絕大部分人甚至都不喜歡方別恨,但凡有些關系有些能力的人,都已經調離了方別恨的隊伍。
  因為他們覺得跟在方別恨手下做事,永遠都不會有出息。
  在別人的隊伍裏,經常會出任務,會有收獲,不管是明裏還是暗裏,還多多少少有些好處落入自己的口袋。
  方別恨太不懂得鉆營了,看起來也沒有什麽野心,他可能覺得做個總旗就已經很好。
  但是幕營的人,哪壹個不想出人頭地?
  他們可是幕營的人啊,淩駕於蜀州所有軍隊之上的存在。
  他們如果跟著別的總旗,哪怕是跟著壹名旗官,隨隨便便去任何壹支蜀州軍的隊伍裏轉壹圈,回來的時候腰包都會被塞滿。
  可是方別恨卻痛恨這樣的事,在他看來,如果連幕營的人都這樣做,那麽幕營和其他隊伍又有什麽區別?
  還有人說方別恨是為理想活著的,他懶得有作為,是因為他看不慣其他人。
  正如其他人都看不慣他壹樣。
  這次總算是有行動了,而且看起來還是個大行動,壹個總旗召集了所有手下出城,意味著可能要有大功勞。
  就在這時候,從輕棉縣城裏又出來了幾個人,騎馬到了隊伍藏身的林子裏。
  為首的那個,正是輕棉縣中的另外壹位幕營總旗燕西來。
  他從馬背上跳下來,大步走到方別恨面前:“方總旗,妳這是要幹什麽去?”
  方別恨看了他壹眼:“與妳有關嗎?”
  燕西來道:“妳我同為幕營總旗,都是奉命駐守在這,妳我有什麽事都應該商量著辦,這可是中元官大人的命令。”
  方別恨道:“妳說過,不許我插手妳的事,妳最好也別插手我的事。”
  燕西來壹怒,剛要發火,就看到壹個身穿麻布長衫的人從不遠處走過來。
  走到近前他才看清楚那人相貌,連忙俯身:“下官拜見寮官大人。”
  姜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還以為總旗大人不認識我。”
  燕西來連忙道:“不敢不敢,下官怎麽能不認識寮官大人,下官只是不知道大人到了……”
  姜渭道:“既然認識我,那還需要我向總旗大人解釋壹下這次行動要做什麽嗎?”
  “不敢不敢,下官馬上就走。”
  燕西來連忙俯身拜了拜,然後要走。
  “燕總旗。”
  姜渭道:“妳那邊的事是辦好了嗎?”
  燕西來連忙道:“下官打算,放長線釣大魚。”
  他為什麽追出來?他擔心的就是自己要釣的大魚,被方別恨從城外給直接壹網抓了。
  姜渭道:“那就幹好妳的事,我帶方總旗的隊伍走,是另有任務。”
  “是是是……下官不敢過問,下官先回去了。”
  燕西來點頭哈腰的說了壹聲,轉身快步離開。
  壹邊走壹邊想著,他媽的絕對有問題。
  姜渭看向方別恨:“妳現在給我壹個解釋,為什麽壹早出城,卻現在都沒有舉動,如果妳早些動起來,也不會被燕西來追過來盤問。”
  方別恨道:“潛入城裏的人,壹夜都在打探我們的情報,清早天亮之前他們會找地方藏身休息,所以他們不會看到隊伍出城,壹直沒有舉動,是我在等深夜,後半夜的時候,他們在城外的人防備最低。”
  他對姜渭說道:“如果妳想指揮,妳可以直接對我下命令。”
  姜渭瞪了他壹眼:“我不會指揮妳的隊伍,但妳下次最好和我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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