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四章 裴半成

　　如果為民者不能自傲，這世上還有誰配自傲。
　　所以歸元術總是會想著，自己這樣的人，將來壹定會被銘記，若是沒能被銘記的話，大概是他和與他誌同道合者最終沒有成功。
　　他不能再回客棧去住了，因為他已經留下了破綻。
　　皇帝目前應該還不知道李尚和黃維安兩人已經離開大興城，但那是早晚的事，歸元術推測，最遲不會超過壹天時間。
　　黃維安到過客棧，黃維安去過李尚府裏，客棧就不再安全。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再沒有什麽顧及，歸元術決定去聯絡曹獵那份名單上的人了。
　　在大興城裏商業如此頹廢的情況下，非要說還有什麽行業所受影響不算很大，青樓絕對是其中之壹。
　　歸元術有些時候忍不住去想，那些有權勢的人都要去搞壹家青樓，到底是為了經營賺錢，還是為了方便自己。
　　他甚至覺得有些可惜……可惜余九齡沒來。
　　實事求是的說，要說青樓的質量，方方面面都算上，大興城絕對第壹。
　　對於余九齡來說，這裏便是天堂壹樣的地方。
　　歸元術和老孫兩個人此時所在的地方，就是大興城中最好的青樓之壹……雲酥樓。
　　曹獵給歸元術的那份名單上，排在最前邊的那個人叫裴半成，在大興城裏，也有人喊他裴半城。
　　意思是此人的產業之多，財富之巨，相當於擁有半城那麽厲害，當然這是吹牛皮。
　　不管是曹獵那份名單上的簡單介紹，還是大興城裏百姓們對裴半成的傳聞，都可以證明他其實個大老粗。
　　所以歸元術實在沒有想到，壹個大老粗能打造出如此雅致的雲酥樓。
　　這裏，哪怕就是擺放在不顯眼位置的壹個小小盆景，都雅致的不像話，若仔細盯著看，越看越覺得有意境。
　　此時歸元術就盯著壹個有意境的東西，是桌子上的壹個陶制的小東西。
　　是個胖乎乎的小陶人，那模樣清秀純潔的少女茶師把洗茶的水倒在那小陶人上，小陶人就開始撒尿……
　　看到尿出來了，歸元術松了口氣，他那眼神裏的意思應該是……我他媽想的就是這樣。
　　茶師是個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就是那種妳壹眼看過去，就知道她必然清純的如同壹張白紙壹樣，那張臉上就不容得有絲毫的風塵氣息。
　　可這是壹家青樓啊，還是大興城裏最有名的青樓之壹，所以歸元術覺得有些奇詭。
　　“公子，可以用茶了。”
　　名字叫小昭的茶師姑娘輕聲說了壹句，做了個請的手勢。
　　歸元術嗯了壹聲，道謝，然後喝茶。
　　老孫看他的樣子就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他在歸元術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以前不怎麽來這種地方吧？”
　　歸元術道：“我看起來像是不怎麽來的人嗎？”
　　老孫：“妳看起來不像是不怎麽來的人，妳看起來像是根本沒來過的人。”
　　歸元術也不尷尬，笑了笑道：“妳覺得我以前能有錢來這個地方嗎？”
　　聽到他這樣說，老孫不禁為自己的尾款產生了深深的擔憂。
　　他看歸元術的樣子就知道很少出入青樓，太拘束了，要是老手的話……要是老手這會還會坐在這喝茶？
　　歸元術看向小昭姑娘，這裏的姑娘全都姓雲，雲酥樓的雲。
　　“請問姑娘，妳家東主什麽時候來？”
　　小昭姑娘沈默片刻，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的時候，擡起手開始解自己的衣領口子。
　　歸元術嚇了壹跳：“妳幹什麽！”
　　小昭姑娘壹怔，她眼睛微微有些發紅，看起來委屈的到了極致，卻還強忍著沒哭出來。
　　她低著頭說：“東家說，公子是貴客，他暫時不能抽身回來，但讓我務必把公子招待好，不管用什麽法子，也要讓公子滿意，公子似乎是對小昭的茶道不滿意，所以……所以……”
　　說著，又去擡手解衣服扣子。
　　歸元術道：“妳要再這樣的話，我可喊人了啊。”
　　小昭姑娘：“？？？？？”
　　歸元術認真地說道：“妳好好的泡茶，我好好的喝茶，這就很滿意，妳要是再脫衣服的話，我馬上就走了。”
　　老孫再次壓低聲音說道：“妳跟我解釋壹下，是真的不為所動，還是真的沒有錢了？”
　　歸元術用更低的聲音回答：“妳就說，換妳動心不動心。”
　　老孫長嘆壹聲：“那妳是真沒錢了。”
　　“公子。”
　　小昭姑娘紅著臉說道：“東家派人吩咐過我，公子是貴客，在樓裏的任何花銷都不走賬，不管要什麽都行。”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她的臉就更紅了。
　　歸元術眼睛逐漸睜大，逐漸放光，他試探著問：“妳是說……我要什麽都行，要什麽都不需要我花錢？”
　　小昭姑娘嗯了壹聲：“是的公子，東家說，公子想要做什麽都可以。”
　　歸元術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朝著小昭姑娘壹把抓過去。
　　壹把就把小昭姑娘的茶葉罐抓過來了：“看妳泡個茶，扣扣索索的，壹點兒都不大方。”
　　他把那茶葉抓了壹把放進茶杯裏，然後把茶葉罐裝進自己帶來的背囊中，這個操作，別說把小昭姑娘看傻了，把老孫也看傻了。
　　老孫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小昭姑娘，又仔仔細細的看了看歸元術，實在還是忍不住的問了壹他壹句：“妳……跟我說實話，妳……是不是不行？”
　　歸元術哪裏理會這個，很認真的對小昭姑娘說道：“這茶葉值錢嗎？”
　　小昭姑娘回答：“還……還好吧，大概二十兩銀子。”
　　歸元術道：“妳去給我找個袋子，再裝十罐二十罐的，對了，妳家的點心多上來壹些，上雙份，還有菜品，對，菜品，我著實是餓了。”
　　小昭姑娘起身：“我去為公子安排。”
　　歸元術：“酒，還有酒。”
　　等小昭姑娘出門之後，老孫看向歸元術認真地說道：“我現在，特別為妳那兩個兄弟擔心。”
　　歸元術：“呸。”
　　老孫嘆道：“寧王那邊的日子但凡要是好過壹點，妳都不該是這個德行。”
　　歸元術：“屁，那是妳沒見過寧王什麽德行。”
　　說完後他自己楞了壹下，然後訕訕的笑了笑。
　　老孫都驚著了，是什麽樣的大王帶出來的什麽樣的手下，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說大王是什麽德行。
　　就在這時候小昭姑娘又回來了，在她身後還跟著壹個男人進來。
　　壹進門，小昭姑娘就讓開，俯身道：“公子，我家東家回來了。”
　　歸元術起身看了看，雖然他以前在大興城的時候就對裴半成有所耳聞，也曾見過，可如此近距離相見的時候還是有些吃驚。
　　瘦高，留著絡腮胡，看起來他全身上下最醒目的地方，就是那滿臉的大胡子了。
　　怎麽說呢，文雅壹些的說，他像是壹根開了花的蘆葦，要是粗魯壹些呢……妳就想想什麽東西壹根桿，上半部分還毛多吧……這粗魯的形容若是說出來，沒有壹個字是律法允許的。
　　“歸公子是吧。”
　　裴半成抱拳行禮。
　　他看起來確實是那種江湖糙漢的形象，衣服雖然名貴之極，但是因為人太瘦所以根本撐不起來，顯得有些晃晃蕩蕩。
　　裴半成在歸元術他們對面坐下來，看了看桌子上的東西，微微皺眉。
　　“這是招待貴客的樣子？”
　　裴半成皺眉道：“茶沒有，點心還上重了壹份。”
　　小昭姑娘還沒有來得及解釋什麽，裴半成吩咐壹聲：“換個人來伺候，把她帶出去掌嘴二十。”
　　這壹句話，歸元術和老孫都有些驚訝。
　　進來兩個人，拉了小昭姑娘就往外走，小昭姑娘那要哭又不敢哭的樣子，著實讓人心疼。
　　“裴爺。”
　　歸元術道：“還是別難為她了。”
　　裴半成連忙道：“公子是少主的朋友，有什麽事公子只管吩咐就是，無需對我客氣。”
　　他回頭瞪了壹眼：“向公子道謝，然後滾出去反省。”
　　小昭姑娘謝意的看向歸元術，然後俯身行禮。
　　歸元術道：“也無需別人來伺候著了，還是抓緊時間說正經事。”
　　“公子何必心急？”
　　裴半成笑道：“不管是什麽事，只要是在大興城裏的事，多多少少我都能辦，公子剛到大興城，還是應該先放松壹些，也容許我為公子接風洗塵。”
　　歸元術心裏微微有些異樣感覺。
　　老孫看了他壹眼，手在桌子下邊比劃了壹下，意思大概是不行就先走。
　　看起來，這裴半成不老實，也不壹定牢靠。
　　老孫雖然也算是山河印的人，確切的說他屬於雲霧圖，所以對山河印在大興城裏的人並不熟悉，他覺得這家夥像是在拖延時間。
　　“這樣！”
　　裴半成起身：“公子遠來勞頓，先好好休息壹下，恰好我還有壹件要緊事要去處理，等我把事辦好了之後再來向公子賠罪，公子剛剛護著那丫頭，莫非是看中了？”
　　他回頭吩咐了壹聲：“把甲字院收拾出來請公子和這位先生住下，讓小昭去侍奉公子。”
　　歸元術連忙道：“還是不必了，若是裴爺現在有事要忙，我明日再來。”
　　他看了老孫壹眼，兩人起身準備歷來。
　　裴半成的眼睛裏閃過壹抹寒意，卻依然笑著攔在歸元術身前：“公子，還是別急著走的好，我覺得妳應該住在這，這裏比較安全。”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妳要是走，今天就不好收場。
　　老孫倒是被這家夥氣著了，他在後邊拉了歸元術壹下，意思是就住下又能如何？
　　他那般自負的人，還會怕了誰。
　　歸元術隨即點了點頭：“也好，那就住下。”
　　裴半成笑起來：“公子爽利。”
　　他轉身往外走，壹邊走壹邊嗓門很大地說道：“妳們今日不把公子他們兩位伺候舒服了，我就讓妳們以後誰他娘的也別想再舒服，都聽見了嗎？”
　　外邊壹群大漢壹群丫鬟整齊的回應：“聽見了。”
　　老孫貼著歸元術身邊說道：“他這架勢，不像是讓壹個姑娘伺候妳，要麽是壹群漢子伺候妳，要麽是妳伺候壹群漢子。”
　　歸元術：“妳就看著？”
　　老孫：“不然呢？還鼓掌嗎？”
　　到了此時，走是不容易走了，就只能留下來看看這裴半成到底想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