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幹幹凈凈

　　公叔瀅瀅手裏的劍在滴血，她卻並沒有什麽得意的感覺，因為她覺得這兩個人太好殺了些，壹點成就感都沒有。
　　石蘇倒了下去，陳有為也倒了下去，兩個人的生命流逝的很快，傷在心口，兩個人的身高差不多，這壹劍刺的角度又刻意瞄準了壹下，所以神仙也難救。
　　在這壹刻，剛財的眼睛驟然睜大，他的老夥計，就這麽倒在自己眼前。
　　“老陳！”
　　剛財淒厲的喊了壹聲，嗓音都劈了。
　　倒在地上的陳有為，努力的想擡起頭，他目光尋找著，最後壹句話是……剛老狗，快走。
　　公叔瀅瀅遺憾的搖了搖頭道：“我本以為妳們這樣的人，心思會很縝密，可是沒想到，只是花了五十兩銀子，就打聽到了妳們的住處，妳們那些江湖上的朋友也不怎麽靠譜。”
　　她的視線從石蘇和陳有為身上離開，看向剛罡：“我很好奇，妳為什麽要把人帶回來？”
　　剛罡怒視著她，然後啊的喊了壹聲，朝著公叔瀅瀅沖了過去。
　　“妳們走！”
　　剛財同時把兩只手伸出去，壹左壹右拉住陳有為和剛罡往後壹拽，他把兩個人拉扯回去，自己借力往前疾沖，在沖出去的同時，壹伸手把腰帶上掛著的煙鬥摘了下來。
　　他的煙鬥很特殊，能有兩尺多長，煙鍋比較大，可是煙鍋裏幹幹凈凈沒有抽過的痕跡。
　　公叔瀅瀅向後撤了壹步，她不喜歡這樣如此光明正大的和壹個人壹對壹交手，那不是她的殺人習慣，她更像是壹個鬼魅，可以悄無聲息的接近目標然後壹擊必殺。
　　她可以為了殺人而潛藏很久，曾經在水中藏身壹天壹夜，身上都泡的格外浮腫，不吃不喝也而幾乎不動，僅靠壹根竹管呼吸。
　　她的耐心比任何人都強，以至於殺壹個人可以殺很多天。
　　在剛財向她沖過來的那壹刻，她立刻就後撤出去，她身後的人隨即沖了上來。
　　剛財手中的煙鬥揮舞出去，煙鍋砸在最前邊那個人的太陽穴上，精準而狠厲，那人立刻就橫著倒了下去。
　　第二擊，煙鍋敲打在另壹個人的手腕上，腕骨立刻就碎了，那只手裏握著的長刀落地。
　　煙鍋擡起來狠狠敲在那人的咽喉上，那人嗓子裏擠出來壹聲悶哼，然後就往後仰倒。
　　第三個殺手沖上來壹腳踹向剛財的胸口，剛財側身避開，手裏的煙鬥砸下去，煙鍋砸在那人的膝蓋骨上，啪的壹聲響，骨頭立刻就碎了。
　　下壹息，煙鍋往上撩起來砸中咽喉，和前邊的那個人壹模壹樣，看起來沒有什麽外傷，可倒下去就起不來了，嘴裏壹口壹口的往外溢血。
　　連殺三人之後的剛財後撤了兩步，已經太久沒有這樣動過手，握著煙鬥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他回頭看了壹眼，見剛罡和陳有為都沒走，兩個人壹左壹右為他擋住從側面殺過來的敵人，老人眼睛都瞪圓了。
　　“妳們兩個小兔崽子，還不趕緊滾！”
　　剛罡抱著壹個敵人的腰把人放翻在地，騎上去朝著那人的臉就是壹頓拳頭，打的敵人臉上都是血，他的拳頭上也都是血。
　　“我不走！”
　　他壹邊打壹邊喊。
　　剛財回頭說話的那瞬間，從人群裏有壹道嬌小的身影立刻就鉆了出來，手裏的長劍毒蛇壹樣朝著剛財的咽喉刺了過來。
　　當的壹聲！
　　那長劍被什麽東西蕩開，往壹邊掃了出去。
　　壹擊沒能得手的公叔瀅瀅眼睛睜大，因為她看到出手的人居然是堯不聖。
　　她的這壹擊無比完美，抓住了那壹瞬的機會，許元卿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人比公叔瀅瀅更會殺人，她是最會殺人的女人。
　　她對機會的把握之準，確實很少有人能與她相比。
　　“堯不聖！”
　　公叔瀅瀅怒道：“妳想做什麽！”
　　堯不聖看了看手裏的刀，這把刀是他剛撿起來的，他用的很不順手，他更習慣用劍，劍輕靈，刀沈重，不是他的路子，可是他的劍應該是落在車馬行那邊了，他現在有些想念他的劍。
　　“我做什麽？”
　　堯不聖冷哼壹聲道：“妳是來殺人滅口的，卻問我要做什麽，難道我什麽都不做，等著妳殺？任由妳殺？”
　　公叔瀅瀅說道：“東主交代過，石蘇必須死，因為他知道的太多，可妳不壹樣，東主留下妳還有重用。”
　　“好。”
　　堯不聖說了壹個好字，後邊又跟了幾個字。
　　“好他媽的扯淡，現在留下我有重用，以後我成了石蘇，到時候再殺我？”
　　他壹刀朝著公叔瀅瀅砍了下去：“去死吧妳！”
　　公叔瀅瀅手裏的長劍往上壹撩，當的壹聲把長到撥開，她沒有絲毫猶豫，再次後撤，後邊洶湧上來的人很快就把她的身影擋住，好像沈入了水中壹樣。
　　堯不聖壹刀壹刀的出手，但是刀用起來確實很別扭，劍法招式，更多直刺，而刀法招式，更多劈砍，妳若見人揮劍亂砍的，多是不會用劍的人。
　　他用刀以劍法施展，刺起來就顯得很別扭。
　　“恩公。”
　　堯不聖刺死壹個敵人，看向有些氣喘的剛財說道：“退回屋子裏去，死守屋門窗口。”
　　剛財應了壹聲，呼喊著剛罡和陳有為往屋子裏邊退，三個人先後回到屋子裏，堯不聖退守到門口後就不再退了，他擋在門口，壹人如城關。
　　“恩公。”
　　堯不聖壹刀戳死壹個敵人，也不回頭，看著面前無窮無盡壹樣沖上來的敵人，忽然笑了笑。
　　“那條命，我還給妳們吧，自此之後，兩不相欠了。”
　　他壹刀砍翻沖到身前的敵人，再壹刀把後面的人臉上掃出來壹條血痕，從左到右橫掃過去，那人的臉上就裂開了壹條猙獰的口子。
　　堯不聖大聲說道：“妳們走吧，從後窗殺出去。”
　　剛財喊道：“走！”
　　剛罡和陳有為對視了壹眼，倆人去拉剛財，可是剛財卻已經壹步沖到堯不聖身邊，他回頭看向那兩個徒弟，眼神裏都是不舍。
　　“走吧，陳老狗死了，我得把他的屍首搶回來，妳們出去後去找人，找妳們認為可以找的人，如果他們願意來幫的話，就說明可以投靠，去吧。”
　　他壹低頭從堯不聖旁邊鉆到了屋子外邊，回身把房門關上，然後把鎖在外邊鎖好。
　　剛財握緊了手裏的煙桿，他看著面前已經擠滿了院子的敵人，視線逐漸轉移到了不遠處，他的老夥計就在那躺著呢。
　　“堯公子，這就是命吧。”
　　剛財深呼吸，然後朝著陳有為屍體那邊沖了過去，只有三步遠，可是這三步之內全都是敵人。
　　煙鍋砸死了壹個，又砸死壹個，可是敵人好像不怕死壹樣，因為他們人多勢眾，人多到壹定地步就會變得很有勇氣，他們倒下去壹個上來壹個。
　　剛財殺了六七人之後才發現，自己只往前沖了壹步，距離他的老夥計還有兩步遠。
　　他的老夥計身上被人踩了無數腳，這讓他的眼睛驟然發紅。
　　“都給老子死！”
　　他咬著牙沖上去。
　　堯不聖在他身後喊了壹聲：“別沖動！”
　　哪裏有什麽沖動，只是壹定會如此。
　　很多年前，剛財蹲在那個胡同裏問陳有為道：“咱倆做了這樣的事，算是欺師滅祖了吧？如果有報應的話，咱倆應該死無全屍。”
　　陳有為笑了笑道：“都死了，妳還怕什麽死無全屍？”
　　剛財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怕死，我是覺得，咱倆死的那麽醜，總得有個人把咱倆收拾壹下吧。”
　　陳有為道：“妳才醜，我死也是漂漂亮亮的，因為我長得比妳俊多了，我就算是死了，也得是幹幹凈凈的，壹點都不臟的死，比妳強，最起碼我這張英俊瀟灑的臉得是幹幹凈凈的。”
　　剛財撇嘴：“呵，啐！”
　　陳有為哈哈大笑。
　　“找個徒弟吧。”
　　剛財說：“告訴他們，什麽是真正的盜亦有道，也告訴他們，千門和雀門，不該存在，咱倆沒了之後，就讓他們各謀生路去，咱倆死的時候就圖個幹幹凈凈，可是收倆徒弟的話，得讓他們活的幹幹凈凈。”
　　“行。”
　　陳有為笑了笑，忽然看到不遠處街邊蹲著倆臟兮兮的小孩子，五六歲模樣，兩個人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淪落至此。
　　“小孩兒！”
　　陳有為朝著那倆孩子喊：“過來，想不想吃飽飯？”
　　那倆小孩立刻就跑過來，兩個孩子臉上都臟的不像話，可是眼睛都那麽明亮，那麽幹凈。
　　“妳倆是兄弟？”
　　“不是，我倆也剛認識，他剛剛給了我壹塊饃，說這塊饃給了我，以後我就是他的小弟了。”
　　說話的小孩子是陳有為，給他壹塊饃卻自己餓著肚子的小孩是剛罡。
　　“以後跟我們吧。”
　　陳有為對比了壹下，指了指陳大為：“這個長得俊壹些的歸我，那個楞頭青似的歸妳。”
　　剛罡問：“真管飽？”
　　“真的！”
　　“那行，我跟誰都行。”
　　陳有為哈哈大笑，指著那個矮壹些地說道：“以後妳姓陳，叫……大為，妳師父我叫陳有為，妳得比我有出息，妳就叫大為，陳大為。”
　　剛財笑道：“那這個臭小子就叫剛罡，老子叫剛財，他就叫剛罡，明天帶著他倆酒肆老王家門口拉他兩坨粑粑，那老家夥摳門的很，都不願賒給我們酒喝，他要問誰拉的，就說陳大為剛罡拉的。”
　　他笑著問他徒弟：“老子給妳取這名字怎麽樣？陳大為剛罡拉的，那肯定是陳大為挨揍啊。”
　　說完，自己哈哈大笑。
　　剛罡咧開嘴笑著說，管飽，叫啥都行。
　　陳大為也咧開嘴笑，傻了吧唧的說，管飽，誰拉的都行。
　　院子裏，剛財又連殺七八人，眼看著就到老夥計身邊了，旁邊壹把劍毒蛇般刺過來，噗的壹聲刺中他的側肋，他身子壹僵，低頭看了看，沒理會那劍，硬是壹步跨出去到了陳有為身邊。
　　他倒在那，擡起手在陳有為被踩臟了的臉上不停的抹著。
　　“老狗，妳說……妳死的時候得幹幹凈凈的，看看，妳多臟……這離了我，妳可怎麽行啊。”
　　他越抹，陳有為臉上的血越多。
　　“怎麽就……擦不幹凈呢。”
　　剛財躺在陳有為身邊，手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