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她們不會走的

　　冀州城如今還有三座城門是開著的，也許這正是冀州這座雄城的倔強，這座雄城的尊嚴。
　　從城裏出來後，淡臺壓境把隊伍分成三批，壹百人的斥候，他親自帶三十人出西門，余九齡和賈阮分別帶幾十人出北邊兩座城門。
　　他們帶了信號，不管是誰的支隊伍發現了那兩個塞北女子，立刻就會發信號聯絡另外兩支隊伍。
　　淡臺壓境出西門，是因為那兩個人逃離的地方距離西門最近，而且那些塞北人上次也是從西門進城的。
　　隊伍出城之後不久，天色就越來越暗，若是天黑之前不能把人抓住的話，夜裏更加難尋。
　　那兩個人只需找地方躲藏起來，城外茫茫原野，想找人確實如大海撈針壹樣。
　　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淡臺壓境看到了東北方向的天空上綻放開壹團很大的煙花，他立刻帶著隊伍往那邊沖過去。
　　冀州城的城門在夜幕到來之前關閉，似乎這樣就能把天黑關在城外。
　　黑夜關不住，可是卻能把淡臺壓境他們關在城外。
　　李叱他們此時正在延年樓的三樓，坐在窗口位置，也看到了北邊天空上亮起來的煙花。
　　唐匹敵隨即笑了笑。
　　李叱輕輕嘆了口氣。
　　“我的主意。”
　　唐匹敵解釋道：“妳讓余九齡回去通知淡臺追人，是我讓余九齡告訴淡臺不要等兩個時辰，即便是現在把人追上了，今夜他們也回不來，夜裏在城外駐紮，天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什麽意外，所以我還叮囑余九齡，抓了人就殺，不用帶回來。”
　　“看信號應該是已經發現了那兩個人，以淡臺和賈阮的本事，還有壹百名精銳斥候，拿下來那兩人問題不大，只要今夜他們駐紮在城外沒有意外就好。”
　　李叱嗯了壹聲，有些無奈地說道：“所以妳們騙了我兩次……”
　　唐匹敵笑道：“這事算是騙了妳，可吃飯的事，怎麽能說是騙呢。”
　　葉杖竹道：“我在想……明天吃什麽？”
　　李叱看向葉杖竹道：“葉先生，難道我明天還會被妳騙？”
　　葉杖竹道：“非也非也，明天我自然不能再騙妳，但我可以訛妳……若是我回去和高姑娘說，李叱壹聽說是她做了飯菜，立刻就拉著我和唐匹敵到外邊吃……”
　　李叱道：“惡毒！”
　　葉杖竹道：“都是為了討口飯吃。”
　　唐匹敵道：“葉先生妳這樣做就顯得有些過分了，今天都已經騙了壹頓，明日再騙壹頓……那妳還是要喊上我，我和妳壹起去見高希寧，壹起把李叱是如何嫌棄她做飯的事詳細說壹遍，我也願意為明天吃飯的大事添磚加瓦。”
　　李叱道：“妳們良心不會痛？”
　　葉杖竹道：“妳良心若是不會痛，我們也就不會痛，因為我們這些不要臉的手段，十之七八是和妳學的。”
　　唐匹敵道：“那剩下的十之壹二呢？”
　　葉杖竹道：“胎裏帶來的……”
　　唐匹敵道：“我可以不承認麽……”
　　葉杖竹道：“連這都不承認，那妳從胎裏帶出來的得有十之六七，妳從李叱那學來的不多。”
　　唐匹敵道：“葉先生人生前幾十年，壹定都沒有發現自己從胎裏帶出來的這十之壹二，直到認識了李叱。”
　　葉杖竹居然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說道：“那我從胎裏帶出來的應該有十之三四，其中壹二是認識李叱之後發現的，在這之前我認識了夏侯琢，那個家夥已經讓我略微察覺到了那壹二分……”
　　李叱道：“看，破案了，都是因為夏侯琢，我沒來冀州之前，純良，溫善，好學，還樂於助人，在我身上只有人性的光輝……”
　　唐匹敵嘆道：“看到了嗎，這個家夥胎裏帶出來的是十成十的不要臉。”
　　與此同時，羅境將軍府。
　　從幽州趕回來的羅枝節站在羅境身前說道：“大將軍已經派人聯絡了崔燕來劉裏兩人，如不出意外，十天左右，大軍就會圍住冀州。”
　　羅境點了點頭道：“若曾淩沒有害我之心，我還確實把他當做莫逆之交，也曾想過多幫幫他，既然他想除掉我，那也就別去怪我想奪他冀州。”
　　他看向羅枝節道：“妳才回來，還不知冀州城裏的情形，李叱發現了壹座地宮，他打算與我聯手，藏兵於地宮之內，等到城外大軍圍攻冀州，我便率軍攻打城門，與我父親裏應外合。”
　　羅枝節有些擔心地說道：“李叱若是燕山營的人，會不會是利用將軍？”
　　羅境笑道：“燕山營大軍若來了，他或許是能利用我，燕山營的軍隊若不來，他又能利用我什麽，況且，如今在冀州城內，李叱手下不過二三百人，而我有三千虎豹騎，就算是他想利用我，難道我有三千虎豹，還殺不了他那二三百山匪？”
　　羅枝節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李叱手下人太少，別說只有二三百，便是有壹千人又能怎麽樣？
　　虎豹騎的戰力絕非壹些山匪可比，真要是正面交手，虎豹騎壹個沖鋒，李叱那幾百人也就成了齏粉。
　　“趁著還能出城。”
　　羅境看向羅枝節說道：“明日妳安排得力之人，喬裝打扮出去，在城外等我父親大軍到來，告訴我父親，若要攻城，壹開始別太發力，使青州軍和豫州軍來攻，今日初壹，半個月後的十五月圓之夜，我在夜裏猛攻東門，讓我父親當夜率軍等候。”
　　他停頓了壹下後繼續說道：“若是白天我攻城門，青州軍和豫州軍都會來搶奪，我父親兵馬不及他們多，難免吃虧，若是夜裏偷襲，我沖開城門，我父親率軍破城，等到青州軍和豫州軍到了，最起碼有大半座城已經落在我們幽州軍手裏。”
　　“切記，告訴我父親，糧倉重地，壹定要先拿。”
　　羅境道：“只要奪下糧倉，冀州城就真的有七八分把握攥在我們手裏，縱然最後不能拿下冀州，有糧倉在，我們還能運走大批糧食。”
　　羅枝節俯身道：“少將軍放心，話我都記住了，明天壹早我多安排幾批人出城，不帶書信，只帶口信。”
　　羅境笑道：“妳辦事謹慎穩妥，所以我父親當初才會讓妳跟著我，父親還說過，讓我多和妳學學。”
　　羅枝節連忙道：“少將軍謬贊了，這幾年來跟著少將軍，屬下才是真的獲益匪淺。”
　　羅境壹擺手道：“莫說這些了，妳先去休息，明天妳把人安排出城之後再去求見李叱，問問李叱我們什麽時候可以進地宮。”
　　羅枝節抱拳應了壹聲。
　　羅境往後靠了靠，自言自語似地說道：“如今這個大楚，誰都想搶，大部分人都覺得，後動手比先動手要有優勢，可實際上他們忘了，若真的有實力，先動手和後動手並無區別……拿下冀州之後，我父親就能雄踞北境，進可南下，退可守成，最不濟，也是北境王。”
　　“如果我父有爭天下之心，我自當為先鋒，披荊斬棘。”
　　羅境閉上眼睛緩緩嘆道：“中原啊……”
　　他的手握了壹下，似乎已經握住了什麽。
　　第二天，城門才打開沒多久，淡臺壓境帶著隊伍回來了，應該是開城門之前就在外邊等著了。
　　李叱和唐匹敵正在後院和士兵們壹起練功，然後就看到淡臺壓境和余九齡壹前壹後過來，前者臉色有些不好看，後者的臉色更加不好看。
　　賈阮沒過來，應該是直接回了倉庫那邊。
　　走到李叱他們不遠處，余九齡先開口道：“都是我的錯。”
　　李叱壹怔，他往後看了看，沒見後邊帶回來人，想著莫非是殺了？看余九齡表情，然後又想著莫非是沒抓到？
　　余九齡道：“人抓到了，我帶的人發現那兩個女人，於是發了信號，淡臺和賈阮趕來，三下合圍把她們抓住，淡臺說直接殺了就是，可我卻想問問她們的其他同夥在什麽地方，我記得她們提到了大方鎮還有他們的人。”
　　李叱聽到這就明白過來，人應該是跑了。
　　余九齡道：“問出來確實有同夥在大方鎮潛藏，我們回不了冀州城裏，可是去大方鎮也用不了多久，於是我和淡臺商量，趁夜去把那些同夥也都拿下。”
　　淡臺壓境道：“也不能怪九齡，我也覺得此事可行，於是押著那兩個女人連夜趕去大方鎮，本是想讓她們兩個指認，可是沒想到在大方鎮裏壹無所獲，她們的同夥應該是早就跑了。”
　　余九齡接著淡臺的話繼續說道：“我只是沒有想到，趁我們圍那院子的時候，那兩個女人居然能跑掉……當時看押那兩人只留下四五個兄弟，她們應該是在身上藏了刀片，或是頭發裏，或是衣領裏，人跑了，還殺了我們幾個兄弟。”
　　他看起來無比的懊惱，無比的悔恨。
　　余九齡道：“那兩個女人被捆的結結實實，真沒有想到還能脫身，淡臺看過那幾個兄弟的屍體後說，應該是用嘴咬著刀片殺人。”
　　淡臺壓境道：“我們搜查了半夜，卻壹無所獲。”
　　李叱擡起手拍了拍余九齡的肩膀，然後邁步往前走：“先去幫那幾位兄弟凈面更衣。”
　　淡臺壓境道：“我回來是想和妳說壹聲，我帶人壹路往北追，她們壹定會回塞北，便是追到塞北我也會把人追回來。”
　　李叱搖頭：“她們不會回塞北。”
　　淡臺壓境壹怔，唐匹敵對她說道：“那兩個女人是狼，葉先生說過，她們那樣的人，壹定會回來報仇。”
　　他往北方看了壹眼後說道：“如果我沒猜錯，她們會想辦法去燕山營，去見那個八當家。”
　　淡臺壓境隨即明白過來。
　　唐匹敵看向余九齡道：“咱們後院還綁著壹個，明天埋葬幾位兄弟的時候，妳把他在墳前殺了吧。”
　　余九齡使勁點了點頭。
　　他眼睛微微發紅地說道：“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想那麽多，兄弟們也不會……”
　　唐匹敵也如李叱壹樣在余九齡肩膀上拍了拍，淡臺壓境伸出手放在余九齡的另壹邊肩膀上。
　　這壹刻，余九齡沒能忍住，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