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七十五章 其實不好打

　　可苦了老張先生。
　　這麽大歲數了，而且在晚年還達到了人生的巔峰，此時卻被壹個小斥候拉著在城墻上風餐露宿。
　　這種氣，真的是……還得受著。
　　因為第三天傍晚的時候，安排去海邊蹲守的人就跑了回來，說是看到了很多條巨大的海船正在近海處下錨。
　　知道是桑人真的來了，老張先生就不得不要表現出來壹些什麽，正如唐青原說的那樣，妳德高望重，只要妳在城墻上，百姓們必會深受鼓舞。
　　那就忍著吧，好在他這麽大歲數了，唐青原也不會真的讓他去和年輕人壹起準備抗敵。
　　到了第四天壹早，桑人的斥候就明目張膽的出現在料城外邊，停在大概三四裏外的地方，舉著千裏眼看了好久。
　　然後這些斥候返回，應該是去匯報消息了。
　　老張先生緊張的不得了，忍不住問唐青原：“那些東海蠻夷，若見到我們已有所準備，會不會就嚇得不敢來攻了？”
　　唐青原道：“他們看到了我們有所準備，所以必會來攻。”
　　老張先生更緊張了：“為……為何？”
　　唐青原道：“因為他們沒有看到城墻上有壹面寧軍戰旗，也沒有看到什麽身穿軍甲之人，看到的是壹群自發武裝起來的百姓，所以他們很快就會來攻城了。”
　　老張先生臉色難看地說道：“那……豈不是白白準備了？”
　　唐青原總算是不那樣平靜了，他用可憐老張先生的眼神看了這老人家壹眼。
　　“不準備，死的更快。”
　　說完這句話唐青原就去巡城，必須把要把壹切都再檢查壹遍，因為他是用壹群普通百姓來對抗數萬桑人軍隊。
　　其實武庫裏還有壹些當初屠王軍囤積的弓箭，已經搬運上來，然而這些百姓們大多數根本不會用，許多人連兩石弓都拉不滿。
　　所以這次防禦作戰，大部分時候要把敵人放到近處來打。
　　與此同時，海邊。
　　斥候回來，把看到的情況詳細稟告，聽完後，純邊斥力就皺起了眉頭。
　　“我們的精銳斥候，為何會被壹群普通百姓察覺，而且大概也都已經死了……”
　　他自言自語了壹句，實在想不明白，這壹座沒有任何正規軍隊守護的城池中，誰能發現他訓練有素的探子。
　　這些探子精通中原語言，行事都很謹慎小心，而且純邊斥力對這些人交代的也極為詳細。
　　他告訴那些探子，要在城門剛開的時候進去，壹般人會覺得那時候城門守衛最清醒，可實則漏洞最大。
　　其壹，守衛們起了個大早，未必就真的清醒，其二，城門剛開的時候，許多人都擁堵在那等待進城，所以檢查其實不會有多仔細。
　　他還交代那些探子，出城的時候，壹定要在城門即將關閉的時候出來。
　　那個時候，城門守衛著急回家去休息，尤其是對於出城人員，檢查必然極為松懈。
　　他更交代了那些探子，出城之後不要急著趕路，因為可能會遇到未知的變數。
　　先找地方藏身，等到了後半夜再趕路，那個時候不可能會遇到什麽人。
　　哎，就巧了。
　　他要是少交代壹條，他的那些探子還真就安安全全的回去了。
　　“親王殿下。”
　　純邊斥力走到闊可敵無言量面前，俯身說道：“我們的斥候已經仔細探查過，料城的人雖然已經有所戒備，城墻上人數不少，可沒有壹個正規軍人，全都是普通百姓。”
　　闊可敵無言量點了點頭：“妳的探子暴露了，所以城裏的人才會有所戒備，但並沒有多大關系，那些普通百姓見了血就會怕，守不住多久。”
　　他看了純邊斥力壹眼：“但絕對不能再如以往那樣掉以輕心，要做好準備再攻城，力求壹鼓作氣拿下料城。”
　　“是！”
　　純邊斥力應了壹聲，心說這次說什麽都不可能再敗了。
　　寧軍的主力在兗州，而且極有可能已經趕往東北邊疆馳援。
　　青州這邊根本就沒有寧軍的大隊人馬，更加不用擔心什麽。
　　所以，這就是壹座不可能攻不下來的城池，而且絕對不會有太大損失。
　　當然，即便有如此自信，純邊斥力還是親自去盯著隊伍做攻城準備。
　　他們在攻打駝山縣的時候造了不少雲梯，雖然大部分都在他們潰逃的時候遺落，好歹還是剩下了壹些。
　　純邊斥力堅信，如果妳為了做壹件事而把所有該準備的全都準備好，那麽連運氣都會站在妳這邊。
　　嗯，這壹點李叱大概也會比較認同，之所以說是大概，是因為李叱也不太清楚，自己如果沒準備的時候，運氣會不會也在他這邊。
　　在唐青原接管了這座大城之後的第七天，與他預測的幾乎沒有任何誤差的情況下，桑人的大隊人馬出現在料城外。
　　看著城墻上那壹個個緊張的有些手足無措的人，唐青原知道自己此時必須鼓舞士氣。
　　那些都是普通百姓，他們天生就害怕當兵的人，尤其是敵人有那麽多兵力，黑壓壓的就過來了，沒有打過仗的人怎麽可能不害怕。
　　“妳們看。”
　　唐青原指著城外的桑人軍隊大聲說道：“桑人是不是都很矮？”
　　這句話壹出口，成功分散了許多人的註意力。
　　他們開始專註的去分辨，那些桑人士兵是不是真的很矮。
　　“我知道妳們都有些擔心，畢竟面對的是敵人的軍隊，我進城之前的時候也有點害怕，因為我不熟悉桑人，直到……我壹個人殺了他們三十幾個，還活捉了倆。”
　　唐青原笑道：“所以擔心和害怕是可以有的，但也不用太給那些桑人面子，只需記住兩點，第壹他們不是妖魔鬼怪沒有梯子爬不上來，所以第壹件要緊的事就是只要有梯子靠在城墻上就給他們推倒，第二，砸他們的臉，砸癟他。”
　　這番話說完之後，城墻上的百姓們真的稍微輕松了壹些。
　　可是唐青原也很清楚，如果壹開始沒能把桑人打疼打怕，那麽這些百姓們就會真的怕起來。
　　他回頭看向身邊人：“去告訴咱們的大嫂大娘們壹聲，可以燒水了。”
　　在城墻後邊，架起來很多口鐵鍋，婦人們已經準備好，就等著壹聲令下。
　　桑人的進攻很快就來了，他們顯然自信滿滿。
　　畢竟打的不是寧軍，他們打不過寧軍還打不過壹群老百姓？
　　黑壓壓的人群沖到城墻下邊，羽箭雖然激射出去不少，可對桑人的殺傷並不是很大。
　　桑人見城墻上那些人射術如此之差，那種自信就更為膨脹起來。
　　他們沖到城下之後，就開始把雲梯往上立。
　　“砸！”
　　唐青原大聲喊了壹句，率先抱起壹塊石頭砸了下去。
　　百姓們立刻效仿，把石頭壹塊壹塊的砸下去，這種簡單且粗暴的防禦辦法，把桑人打的確實紛紛避讓。
　　可是桑人的隊伍畢竟是經受過訓練的，他們的弓箭手開始發威，壓制城墻上的人不敢露頭。
　　“躲在城垛後邊！”
　　唐青原壹邊大喊壹邊在城墻上奔走：“往下扔石頭的時候速度要快，不要看自己砸到了沒有，扔出去就要把身子收回來！”
　　他不停的移動，不停的鼓勵。
　　就在這時候，水燒開了。
　　漢子們擡著大鐵鍋上來，然後壹鍋壹鍋的潑下去。
　　如此壹來，桑人不敢停留在城墻下近處，只能往稍微遠壹些的地方退。
　　“看！”
　　唐青原喊道：“他們怕了，他們開始退了！”
　　這當然是騙人的話，可是有些時候，要想讓人變得勇敢起來，就只能用騙這種方式。
　　有雲梯靠近，唐青原伸手抓起來壹根長桿：“像我這樣！”
　　喊著，把長桿推出去，將馬上就靠在城墻上的雲梯奮力推開。
　　然後唐青原就發現了，好在是……桑人沒有學會中原人攻城雲梯的打造方法。
　　中原軍隊攻城所用的雲梯，頂端是有鉤子的，靠在城墻上之後，不可能橫向推倒，只能奮力往前頂，讓雲梯翻倒。
　　桑人並不擅長這種攻城戰，尤其是他們還是水師。
　　在桑國，他們攻打的大部分都是木寨，沒有多少這麽高大的石頭城墻。
　　那些木墻徒手可以攀爬上去，就算是用梯子，也不會用這麽長的雲梯。
　　不是他們無能，而是環境差別巨大。
　　在攻打駝山縣的時候，城墻低矮，他們壹開始就沒有打造雲梯，主攻的是城門。
　　後來打造了雲梯，還沒用呢，徐績的十萬大軍就到了，殺的他們屁滾尿流。
　　此時發現，能橫向把梯子推倒，這就簡單了許多。
　　且真的打起來之後，百姓們也知道只能硬著頭皮的幹，這會兒若是怕了，他們死的會更慘。
　　所以桑人的第壹次進攻猛烈但短暫，純邊斥力也發現了這弊端，立刻下令暫時後撤。
　　唐青原就是盼著他們暫時退回去，因為百姓們實在太需要鼓舞壹下士氣了。
　　壹看到桑人退走，唐青原立刻喊了壹聲：“他們怕了！他們退走了！”
　　城墻上立刻傳來壹片歡呼之聲，像是壹陣陣的海嘯。
　　唐青原靠著墻坐下來，臉色變得凝重，因為他沒有想到桑人退走的速度會這麽快。
　　王森茂蹲下來問他：“咱們打贏了第壹戰，妳怎麽看起來不高興？”
　　唐青原壓低聲音說道：“咱們沒贏呢，下壹次桑人再攻上來的時候，我們不好打了。”
　　王森茂怔住，下意識的問：“那妳有辦法了嗎？”
　　唐青原看了他壹眼，搖頭：“其實沒有，這種仗看運氣……百姓們那股血性如果打出來了，我們就能死扛，如果我們運氣不好，血性沒打出來，我們下壹次都守不住。”
　　王森茂急切的問了壹句：“那怎麽辦？”
　　唐青原看向他：“去給百姓們講故事。”
　　“講故事？”
　　王森茂有些懵了。
　　唐青原道：“妳是青州人，妳知道那些桑人海盜有多兇殘，做過多少屠村滅門的事，把那三百督戰隊的人都喊過來，妳把妳知道的講給他們，讓他們分散出去，再講給百姓們。”
　　王森茂問：“能管用嗎？”
　　唐青原起身，扶著城墻看向外邊。
　　沈默片刻後回答：“就盼著管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