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江山

知白

歷史軍事

家積貧則苦,國積貧則弱,家苦國弱,民何以生? 盛世文明興,亂世野蠻起,好在這中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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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妳有沒有仇人

不讓江山 by 知白

2022-2-10 19:45

  從冀州往北走到燕山營所在,按照正常來說,至少要走半個月才行。
  然而上壹次燕山營南下的時候,用實際行動證明人的潛力確實可以再逼出來壹些。
  李叱他們也很急,因為他們出城的時候沒有帶馬,余九齡在城門口買兵器的時候也問馬來著,結果那團率覺得他瘋了。
  連豫州軍士兵現在都碰不到馬,所有戰馬都被潘諾下令收繳集中起來嗎。
  如果李叱他們真的騎了馬的話,那些士兵可能就敢直接朝著他們放箭。
  現在李叱他們的當務之急就是去找坐騎,不管是馬還是驢,只要能用的就行。
  然而實際上,冀州接連大戰,從冀州往北,除了比較大的城池之外,哪裏還能看到人煙。
  就算是有,也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窮苦百姓,反正怎麽都是死,不如回到村子裏等死。
  順著官道壹路向北,李叱他們看到的壹切都和這個季節如此的相配。
  初冬蕭條,世道也蕭條。
  余九齡壹邊走壹邊後悔,他想著若是把神雕騎出來就好了,戰馬那東西必定被查,豬不壹樣啊。
  禁制騎豬絕對沒有被列入法律之中。
  他說了之後,葉先生想了想,覺得如果真把神雕騎出來的話,對於那些豫州軍士兵來說就是搞慰問,壹頭神雕,壹營吃飽。
  葉先生道:“妳能舍得神雕被那些人吃了?”
  余九齡立刻說道:“那不能,就算吃也不能便宜了那群王八蛋,我想吃都想了那麽久了……”
  聽到這句話,李叱的眼睛微微壹瞇。
  余九齡隱約的感覺到有壹股寒氣,於是連忙說道:“我和雕哥那是什麽感情,雕哥就是我的至交好友生死兄弟……”
  張玉須很認真的對彭十七說道:“看到了嗎,妳就是這樣的人。”
  彭十七都驚了,堅決不承認:“不可能,我就算再醜再不要臉,也不可能是這樣的。”
  余九齡嘆道:“妳們倆從這壹刻開始有仇家了。”
  彭十七對張玉須說道:“妳看,我就說我不能是這種人,我仇家是這種人,我是這種人的對立面,所以我是好人。”
  張玉須點了點頭:“也不是沒道理。”
  余九齡道:“好歹我也是咱們永寧通遠車馬行的元老,妳們作為新人,能不能有壹點對我的尊敬。”
  張玉須道:“可能……我們尊敬的是車馬行的傳統。”
  余九齡道:“屁,車馬行從建起來到現在也就兩年不足,有什麽傳統。”
  彭十七小心翼翼地說道:“就是……懟余九齡。”
  余九齡:“……”
  葉先生贊賞地說道:“年紀輕輕就知道尊重傳統的人,再壞又能壞到哪兒去呢。”
  余九齡:“……”
  他們走了大概半天多的時間到了大方鎮,在圍攻冀州的戰爭開始之前,大方鎮的人早就已經跑光了。
  這個鎮子裏的百姓沒有誰敢留下來等死,此地距離冀州城才幾十裏,戰火波及,便是生死。
  進了鎮子之後,余九齡他們在沿街的店鋪裏找了壹圈,馬之類的東西是別想找到,不過被遺棄下來的東西倒是有能用的。
  李叱他們尋了木炭,用店鋪裏的鍋竈還能把幹糧熱壹熱再吃。
  “當家的。”
  彭十七從外邊跑進來,語氣有些急地說道:“我在對面鋪子後院裏發現了有人住過的痕跡,而且應該剛走。”
  李叱壹開始並沒有在意,大方鎮中有人冒險留下來,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畢竟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壹樣。
  他跟著彭十七跑到對面的鋪子裏,鋪子裏的大部分桌椅上都落滿了灰塵,唯獨壹張桌子和櫃臺上幹幹凈凈。
  “有人在這住過壹段日子。”
  余九齡道:“應該是睡在櫃臺上。”
  他指了指屋子裏那雜亂的腳印:“還是個女人,腳不大,而且很懶,就睡覺的地方擦過,別的地方都沒動。”
  李叱仔細看過之後說道:“可是說很懶,也可以說是壹個目標很清楚的女人,不做沒有用的事,不願意浪費時間體力。”
  余九齡道:“妳壹直都這麽替女人說話的嗎?”
  李叱:“……”
  他們又到了後院,後院有馬蹄痕跡,判斷是兩匹馬,還有壹些散落的野草。
  “壹個女人,兩匹馬,在這住過至少十幾天甚至更久。”
  李叱根據灰塵的厚度,腳印的數量,還有馬蹄的深淺做出判斷。
  余九齡蹲在地上看了看馬糞,然後也做出判斷:“這是新的呢,雖然不熱乎了,不過看著像是壹早的,也可能是昨天的。”
  彭十七道:“我對當家的判斷出來的東西已經很佩服,九姐妳這判斷讓我更加的敬佩。”
  葉先生在旁邊不緊不慢地說道:“他擅長這個,聞屎辨人。”
  余九齡:“葉先生,妳好歹也是德高望重……”
  葉先生舉頭望蒼穹。
  “人應該是今早走的。”
  李叱道:“這裏之前應該藏了糧食被她找到,所以就暫居此處,壹個女人有兩匹馬,又無處可去,在這藏身十幾日……”
  李叱壹時之間也有些想不明白,只能猜著大概是壹個江湖女子,獨身闖蕩,在這避戰亂。
  反正再想也想不出個什麽,又和他們沒有多大關系,所以眾人也就不再繼續探查。
  休息片刻後隨即再次啟程,光靠雙腳走路,到下壹個有可能買到坐騎的地方還要走壹天半,他們當然不願耽擱。
  大方鎮再往北走是臯縣,是個小縣,幾次被叛軍土匪沖擊過之後,連城門都沒有了。
  城中也早已沒有衙門,還留在這的百姓們也沒什麽可怕的了,他們窮的搶無可搶,除非是要他們的命。
  城頭破敗,城門不知去向,城中雜草叢生也無人清理,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房子。
  公叔瀅瀅騎著馬進城,她看了看兩側,衣衫襤褸的人看到她就躲,下意識的藏起來。
  有年邁的人坐在墻角下貪婪的曬著太陽,這也許是世上他們唯壹還能貪的東西,為了貪這些陽光,他們連躲藏都不願。
  老人們木然的看著他,孩子們好奇的看著他,大人們恐懼的看著她。
  “哪裏能吃飯?”
  公叔瀅瀅問。
  沒有人回答她。
  當人們看到她孤身壹人後,有些男人開始往前湊,這滿是灰色土色的地方,只有公叔瀅瀅是鮮艷的,所以奪目。
  公叔瀅瀅看到那些臟兮兮臭烘烘的男人往她這邊湊之後,微微皺眉,取下來連弩指向那些人,那些人立刻就停下來。
  他們不是害怕壹個女人,他們是害怕那把連弩。
  連弩不是尋常人有的東西,招惹壹個有連弩的人,就可能招惹來壹支軍隊,這已經是在亂世求生的人壹種本能反應。
  “給我找壹些能吃的東西來。”
  公叔瀅瀅用連弩指著其中壹個人吩咐壹聲,可是那人只是壹步壹步後退,沒有回應她。
  於是公叔瀅瀅覺得自己應該破例,以前她只收錢殺人,不給錢她才不會動手。
  她連弩點了壹下,那個男人咽喉中箭,噴著血倒下去。
  於是這城中的顏色中,便不只是公叔瀅瀅壹人鮮艷。
  “找些吃的來。”
  公叔瀅瀅又說了壹遍。
  人群開始往四周潰逃,連之前讓人覺得已經看淡生死,只是想貪圖壹些陽光的老人,都已經掙紮起身,拄著木棍跑了。
  公叔瀅瀅自嘲的笑了笑,可是這場面並不可笑。
  她看到有壹條骨瘦如柴的狗在墻角那看著她,夾著尾巴,連叫都不敢叫。
  於是她壹箭射死了那只老狗,她決定壹會兒就把這條狗烤了吃,雖然看起來很惡心。
  她突然間有些好奇,這些人已經貧苦饑餓到了這樣的地步,為什麽不吃了這條狗?
  正想著,壹個大概十五歲的臟到看不出膚色的半大小夥子啊啊的叫著跑來,壹口氣跑到老狗旁邊,蹲在那,摸了壹手的血。
  於是他就瘋了,抓起來壹塊轉頭朝著公叔瀅瀅沖過來。
  不是沒有人要吃他的狗,誰想吃,他就跟誰拼命,打死了兩個人之後,就在沒人敢吃他的狗。
  噗!
  壹支弩箭從那半大小夥子後邊飛過來,壹箭洞穿了他的脖子,那嘶吼著的少年撲倒在地,血在他身下緩緩的流了出來。
  他,變成了這灰褐色城裏又壹抹鮮艷。
  在公叔瀅瀅的對面,有壹隊騎兵緩緩而來,他們也是灰褐色的,風塵仆仆。
  每個人的衣服上塵土厚到已經看不出衣服本來的顏色,他們用同樣灰褐色的圍巾蒙著臉,似乎這樣就能隔絕塵土。
  這支隊伍人數不少,默默催馬向前的時候只有馬蹄聲,但是卻顯得殺氣那麽重。
  這些人身上的衣服不像是中原人,他們包裹著頭發的方式,壹看就是從塞北來的。
  隊伍在距離公叔瀅瀅大概七八丈外停下來,有人把弓拉開,瞄準了公叔瀅瀅。
  “妳把馬留下,兵器留下,水和食物留下。”
  為首的壹個人朝著公叔瀅瀅喊道:“最好把妳的衣服也留下,人可以走。”
  公叔瀅瀅笑了起來,在這樣的灰蒙蒙的顏色中,她笑起來的樣子,確實顯得更加好看了些。
  “妳也是個女人。”
  公叔瀅瀅朝著對她說話的女人說道:“所以妳應該知道,這樣的世道下,壹個女人可以獨行,壹般不要去招惹,招惹了會有麻煩。”
  對面的女人把圍巾拉下來,她好奇的打量著公叔瀅瀅,片刻後問道:“那妳為什麽活著?”
  不等公叔瀅瀅回答,那女人又問了壹句:“為錢?”
  公叔瀅瀅點頭:“可以。”
  於是對面的女人從戰馬壹側摘下來個袋子,晃了晃,滿滿的,裏邊都是銀子的聲音。
  她說:“我給妳銀子,妳幫我殺人。”
  公叔瀅瀅看了看那支隊伍,至少有幾百人,所以她有些好奇地問道:“妳好像不缺人。”
  那女人回答:“我不嫌人多,尤其是當我迫切想殺人的時候。”
  公叔瀅瀅笑起來,有些譏諷。
  她說:“應該是妳有多少人,都沒有把握殺了妳要殺的人才對吧。”
  她擡起手隨意點了壹下,連弩打中了十幾丈外壹個早就已經殘缺不全的燈籠,打中的是燈籠繩,那破燈籠隨即掉下來,噗啦壹聲落地,更破了。
  她對那女人說道:“妳那點銀子,買不到我。”
  對面的女人沈默片刻後說道:“妳有想殺的人嗎?妳幫了我,我可以再去幫妳。”
  於是公叔瀅瀅笑起來。
  她有想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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