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章 沒用了和還有用

　　這壹個耳光把連功名打的懵住，他下意識的要發怒，可是壹看到姚無痕那眼神就又把話憋了回去。
　　姚無痕在乎他生死嗎？
　　並不在乎啊，姚無痕在乎的是他所堅持的信，他要做的是壹個守信人，僅此而已，雖然這守信也挺可笑的。
　　“我們……去哪兒？”
　　連功名下意識的問了壹句。
　　此時冀州城裏的大街上應該都是節度使曾淩的人，而且連功名也相信，那些原本發誓忠於他的手下應該都已經倒戈到了節度使那邊，說不得大街上參與盤查的就有這些人。
　　“夫子廟。”
　　姚無痕看著連功名補充了壹句：“別多話，讓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然死了不要怪我。”
　　“是是是……”
　　連功名應了壹聲，立刻跟上了姚無痕的腳步。
　　大楚的每壹座城裏可能都會有壹座夫子廟，拜的夫子是周時候的那位夫子，姓姬，名平。
　　姬夫子是皇族出身，那時候的周天子是他的兄長，可是夫子卻沒有樂於享受這天生的貴氣，十四歲離開都城開始遊學列國，壹路走壹路求學，後來壹路走壹路講學。
　　夫子到四十多歲的時候，已經走了能有幾萬裏路，誰也說不清楚到底走了多遠，但都知道夫子去過無數地方，各地百姓皆得夫子恩惠。
　　周天子號令諸侯列國，可是未必所有諸侯都服周天子，卻無人不服夫子。
　　以至於後來周天子病故，夫子趕回都城輔佐新皇，本已經殺到都城的各路叛軍得知夫子回來了，便立刻退兵回去，十萬叛軍圍都城，夫子壹人回，十萬兵皆回。
　　從此之後，夫子以監國身份處理朝政，大周在五年後達到了壹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周不是楚所滅，而是蒙帝國的鐵騎，雖然楚取而代之，但楚皇從不敢說是滅周而說是承周，為了表示對周的尊敬，楚皇下令重修周書，並且親自祭拜夫子。
　　自此之後，大楚各地興建夫子廟，最初的時候，楚復興中原，各地夫子廟也都是香火旺盛。
　　然而時至今日，各地的夫子廟多已經荒敗，百姓們都吃不飽肚子，哪裏還有余錢去給夫子廟添香火。
　　後來別說添香火，夫子廟裏供奉的東西都被吃光了，再後來供桌之類的東西都被搬光了，再再後來，連磚石瓦片木材都有人來拆回自己家裏去。
　　有人說這樣不好，搬東西的人就回壹句說……夫子那麽好的人，會怪罪嗎？
　　此刻此地，連功名跪倒在那斑駁不堪的夫子泥像前認真磕頭的樣子，像是很虔誠。
　　“求夫子保佑我渡過此劫，我若能活下來，日後必來夫子面前還願，為夫子再塑金身。”
　　他壹下壹下的磕頭，姚無痕看著可笑極了。
　　“妳看看妳面前這夫子老人家。”
　　姚無痕伸手在夫子泥像上摳了摳，土就壹塊壹塊的往下掉，看起來像是被射了幾百箭壹樣。
　　姚無痕蹲在磕頭的連功名面前笑著說道：“妳求夫子，夫子欠妳錢啊，不欠妳錢憑什麽管妳？妳如求我，求我還好壹些。”
　　連功名怒吼壹聲道：“妳怎麽壹點兒敬畏之心都沒有！”
　　姚無痕起身壹腳把夫子泥像踹倒下，他指了指那落地的半截泥像說道：“妳有敬畏之心？如果妳有的話，夫子的像就不會是這個鬼樣子。”
　　他壹腳踩在夫子泥像的臉上後說道：“妳看他這臉，樣子比城外那些幾天沒吃過飯的難民還要醜陋，妳說是他不要臉了，還是大楚如妳們這些做官的不要臉了？”
　　連功名怒視姚無痕。
　　姚無痕卻懶得再說了，他從泥像後邊的土洞裏拉出來很大壹個包裹，打了打包裹上的塵土，解開包裹之後從裏邊把兵器壹件壹件的取出來。
　　“我小時候還給夫子上過香，那時候我爹娘說拜拜夫子，願夫子保佑我，希望我做個夫子那樣的學問人。”
　　姚無痕看了看夫子泥像笑道：“他沒答應。”
　　他看向連功名說道：“我好歹給夫子上過壹炷香，妳這個宣揚夫子德以治天下的人，上過香嗎？”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壹陣壹陣的腳步聲，夫子廟外邊來了不少人，腳步聲好壹會兒才停下來，這就足以說明人數。
　　連功名臉色大變，還跪在那的他壹把抓住姚無痕的腳踝求道：“快帶我走。”
　　“能去哪兒呢？”
　　姚無痕笑了笑，拿起壹張弓拉了拉試試力度，然後把箭壺放在自己腳邊。
　　“冀州城裏都是想殺妳的人，妳哪兒也去不了。”
　　連功名聽到這句話猛的擡起頭，怒視著姚無痕說道：“妳明知道他們會追來還是把我帶到這，妳就是故意想讓他們找到的！”
　　姚無痕道：“妳猜對了，我是故意留了下線索，他們也沒有那麽蠢發現不了。”
　　他壹腳把連功名踹開：“去躲到後邊，妳能晚死壹會兒，出來肯定死的快……我拿了妳的銀子說要幫妳殺人，殺四個陣門，就壹定要殺四個陣門，我壹個壹個的去找會很麻煩，不如等著他們自己來。”
　　話音剛落，外邊人影壹閃，有人直接沖了進來。
　　姚無痕手裏的羽箭嗖的壹聲飛了出去，剛沖進門的人就被壹箭射中咽喉往後仰倒，中箭的人倒在那抽搐了幾下後就不動了，神仙也救不了這樣的傷。
　　“小的們就別壹個壹個來送死了，青衣列陣的三位陣門都到了嗎？”
　　姚無痕朝著門外大聲喊道：“別耽誤了，三個人壹塊進來吧。”
　　外邊沈寂了片刻之後忽然腳步聲就嘈雜起來，人群開始往夫子廟裏邊沖。
　　姚無痕便壹箭壹箭射出去，箭壺裝滿可以裝三十支白羽，他沒有壹箭落空，連發三十箭，便有三十人被送入輪回。
　　“真不心疼小的們的命？”
　　姚無痕大聲說道：“妳們不把自己兄弟的命當回事嗎？”
　　外邊又是壹陣沈寂。
　　良久之後，三個青衫客緩步走了進來，為首的那個看起來三四十歲年紀，面容上帶著些不怒自威，在他身後壹左壹右跟著進來的兩個青衫客，壹個看起來五十歲左右，壹個看起來也在四十歲上下。
　　“瞧瞧。”
　　姚無痕看到這三個人進來後哈哈大笑，笑的眼淚似乎都快出來了，他回頭看向躲在半截泥像後邊的連功名說道：“妳認出來了嗎？妳自己都沒有想到吧。”
　　他大笑著說道：“冀州城裏三大暗道勢力，老百姓都知道風雷門和金羽樓是妳連大人照著的，這兩大勢力都對妳唯命是從，妳也因此而得意，妳卻不知道風雷門和金羽樓的主事人，居然都是青衣列陣的陣門。”
　　他問連功名：“此時此刻，有沒有壹種被人耍了的感覺？”
　　連功名已經面如死灰。
　　姚無痕看向居中的那個青衫客說道：“陣門梁方，軍中武將，傳聞妳有壹套棍法能在萬軍之中往來沖殺，大家都這麽說，可我不信，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妳根本就沒有去過戰場，哪裏來的萬軍沖殺？”
　　他又看向左邊那個說道：“風雷門門主蕭奪，妳祖輩蕭風雷壹套風雷刀法在北境江湖打出來赫赫威名，不知道妳現在還有他幾分強。”
　　姚無痕指向右邊那個陣門說道：“金羽樓的二當家劉萬山，妳們大當家病歪歪多年了，妳是真正做主那個，傳聞妳刀掌雙絕，今日可領教。”
　　說完這三個人後他笑起來，不知道在得意什麽，反正就是笑的有些得意。
　　笑夠了之後姚無痕回頭指著連功名說道：“可妳們三個價錢壹樣啊，這家夥給出的價格壹千兩壹個，我接了。”
　　在他不笑了轉回頭看向三人的那壹刻，眼神裏只剩下殺人的狠厲。
　　“來吧！”
　　姚無痕大喊壹聲。
　　半截夫子泥像倒在地上，像是側頭看著他們，壹只眼睛沒了，壹只眼睛沒了壹半，也不知道這樣的泥像還能看到什麽，大概會看到可笑二字。
　　夫子廟裏殺氣四溢，三個陣門都是有身份的人，壹開始並沒有壹起上，可是後來發現那個瘋子真的很能打，真的很兇厲。
　　於是三人齊上。
　　壹刻之後，姚無痕啐了壹口嘴裏的血，往自己身體左邊看了看，左臂上還卡著壹把刀，估摸著骨頭都被砍開了壹半，好在沒斷。
　　再往右邊看看，右邊肩膀上插著壹把劍，劍透體而過，血順著劍身還在往滴落。
　　胸口上還有壹道從左到右的傷痕，衣服裂開了壹個大口子，肉也裂開了壹個大口子。
　　他艱難的挪動著腳步走到半截泥像後邊，扶著泥像蹲下來，齜牙咧嘴的疼。
　　喘息了片刻之後，他看向連功名，顫抖著把手伸出去：“完活了，給我剩下的錢。”
　　在他身後，三個陣門都已經死去。
　　連功名看著面前這個血糊糊的人，覺得自己雇了壹個魔鬼。
　　壹個時辰之後，羽親王府。
　　大院裏，武親王楊跡句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沈的看著跪在面前的連功名，沒說話，只是那麽看著，連功名也在看著他，此時此刻連功名已經沒什麽可怕的了，所以看向武親王的眼神裏多了幾分輕蔑。
　　兩個人對視了很久，連功名忽然笑著說了壹句話。
　　“妳牛氣什麽？不就是因為妳姓楊嗎？”
　　武親王臉色壹變，起身走了。
　　節度使曾淩壹擺手，手下親兵上去，壹刀把連功名的腦袋剁了下來，那人頭咕嚕咕嚕的滾出去挺遠，正好面朝著楊跡句走的方向。
　　沒閉眼，張著嘴，好像還是在沒完沒了的說那壹句。
　　妳不就是姓楊嗎？
　　羽親王府的壹間配房裏，羽親王楊跡形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姚無痕，回頭問了壹句：“他壹人殺了四個陣門？”
　　手下人回答：“是，壹人殺了四個，還殺了三十幾個青衣列陣的兄弟。”
　　羽親王沈默片刻，壹邊往外走壹邊吩咐了壹句：“治好他，我留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