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七章 價錢

　　許家。
　　許生回到家之後，壹進屋門就停下來，他張開雙手，夫人和丫鬟連忙過去幫他把外衣長衫脫下來。
　　這屋子裏的爐火很旺盛，和外邊的嚴寒像是兩個世界。
　　丫鬟為許生把茶泡好，然後就退到壹邊。
　　夫人急切地問道：“武備將軍那邊怎麽說？”
　　許生擺手示意那幾個丫鬟出去，等屋子裏就剩下他和夫人之後，他搖了搖頭道：“實在沒有想到，對付壹個野小子居然不那麽容易。”
　　他坐下來，抿了壹口熱茶。
　　“這個野小子和夏侯琢的關系，確實太過親近，武備將軍那邊也知道，而且那野小子前些日子剛剛隨羽親王去了燕山，才回來沒幾天。”
　　他夫人壹怔，似乎有些不滿。
　　“武備將軍那邊沒少拿咱們的好處，怎麽會連這點小忙都不幫？當初老爺把唐匹敵趕走的時候，可是易如反掌。”
　　這話裏，表面上聽起來是在說武備將軍不近人情，其實是在埋怨他丈夫沒把事辦好，在她看來，要處理壹個毫無門路出身寒微的野小子，難道不就是舉手之勞嗎？
　　“妳懂什麽。”
　　聽出來夫人話裏的意思，許生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看向夫人說道：“武備將軍說了幾件事，他不說我也還不知道呢……第壹件事，夏侯琢把青衣列陣的壹群人給了李叱，這算是給了他壹群保鏢護衛，青衣列陣那些人，都是兇徒。”
　　“第二件事，羽親王確實對李叱十分看重，這倒是先放在壹邊，更主要的是武親王對李叱的那個師父很在意，武親王很信推演算命那壹套東西，李叱的師父應該是把武親王給騙到了。”
　　“第三件事……武備將軍府的人，因為疏忽放進城裏來壹些山匪，這些山匪在城中鬧事，死了不少人，武備將軍正因為這事煩著，他哪裏還有心情幫忙對付李叱，況且對付李叱，可能讓他引火上身。”
　　夫人聽完後嘆了口氣：“壹個野小子，怎麽就那麽好命？”
　　許生道：“不過武備將軍倒是給我提了個醒……他說要想把李叱壓下去，何必急於壹時？”
　　夫人好奇地問道：“可是老爺之前不是說過的嗎，越是拖的時間久了，那李叱就越是可能在羽親王那邊被看重，更加不好動手。”
　　“我本也是這麽想的，可是武備將軍提醒過之後，我倒是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
　　許生看向夫人說道：“他的意思是，反正麟兒和李叱都還要在書院讀書，結業還有數年時間，這數年間有的是機會除掉他，又何必在這個時候觸黴頭？”
　　“最主要的是，武備將軍說，到時候書院結業，高院長舉薦賢才，第壹個真的會舉薦李叱？這就應了那句江湖上的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笑了笑說道：“哪怕李叱成績再好，舉薦賢才的時候，高院長也會把李叱排在後邊。”
　　許生喝了口茶後繼續說道：“有了武備將軍的提醒，我又想到了壹個辦法，如果不急著把正得寵的人除掉，那麽最好的辦法是什麽？”
　　他拿著杯蓋在茶杯上抹了抹，抹掉那些漂浮著的茶葉。
　　“那就是慢慢的讓羽親王厭惡他。”
　　許生道：“我想個什麽法子，慢慢的讓這個人的名聲越來越臭，最好是將來有壹天，王爺都遺忘了這個人，正巧王爺又不在冀州城裏……”
　　夫人嗯了壹聲：“都聽老爺的。”
　　門外，剛要進來的許青麟正好把這些話都聽到，他沈默了壹會兒後轉身離開，沒有再進屋。
　　回到自己房間，許青麟越想越覺得窩火，若是成績上比李叱差壹些，他的自尊還可忍耐，可是高希寧和李叱的關系親密，這讓他越想越覺得難以接受。
　　這種事不能多想，越想會越齷齪，越齷齪會越怒火中燒。
　　說起來，他本也不是個心胸沒那麽開闊的人，不然的話，他和孫如恭又有什麽區別？
　　只是因為高希寧的事，他的妒火已經開始讓他面目全非。
　　聽到父母剛才的話，大概意思是武備將軍府那邊不打算幫忙，沒有武備將軍府幫忙，父親就沒辦法給李叱按上壹個私通叛軍的罪名。
　　“成材。”
　　許青麟忽然朝著門外喊了壹聲。
　　他貼身伺候的有四個書童，也是他的貼身護衛，四個人名字裏都有壹個成字，成材，成果，成林，成祥。
　　這四個書童年紀相差大概五六歲，最大的成材已經快二十，最小的成祥比許青麟大三歲。
　　成材聽到他家公子的喊聲連忙推門進來，俯身道：“公子有什麽吩咐？”
　　許青麟道：“把門關好，我有件很要緊的事交代妳去做。”
　　成材把房門關上，湊近了許青麟俯身道：“公子只管吩咐。”
　　許青麟問道：“上次我聽妳說過，妳好像認識什麽暗道上的人？”
　　成材連忙壓低聲音回答道：“認識，公子是要對付誰？”
　　“李叱。”
　　許青麟道：“妳去聯絡人，那個家夥武藝不俗，最好找壹些高手，手腳幹凈些，別連累到我。”
　　成材問：“老爺……老爺知道這事嗎？”
　　許青麟看了他壹眼，本想責罵幾句，可是忽然間就笑了笑道：“成材，之前妳不是說過，以後想入仕嗎？回頭我幫妳和父親說說，妳先去羽親王府那邊做事，算是為我打個前站，等我到了那邊也好有個照應。”
　　成材的臉色頓時壹喜，他這樣的機靈人，自然明白公子的意思了。
　　“我認識壹位同鄉，在壹己堂裏做事，公子知道壹己堂是做什麽的嗎？”
　　許青麟道：“不是棋館嗎？”
　　成材的聲音更低了些，幾乎是貼在許青麟耳邊說道：“公子，整個冀州城裏的殺手，差不多都要在壹己堂裏找活兒幹，尤其是叛軍把城外打的翻天覆地，他們的活更不好找了，畢竟城裏需要他們的人不多。”
　　“以前殺個人，最不濟也要幾十兩，現在殺個人，給他們十兩銀子都幹，殺的人若是不好對付，有個五十壹百兩的就能雇到好的殺手。”
　　他用成竹在胸的語氣說道：“二百兩，就能雇到最好的殺手。”
　　許青麟起身，拉開抽屜，從裏邊取出來幾張銀票遞過去：“這是壹千兩，我不管妳雇幾個人來，我要盡快知道李叱已經死了。”
　　成材把銀票接過來俯身道：“公子放心，我這就去見我同鄉。”
　　壹己堂確實是壹家棋館。
　　冀州城裏的百姓都知道，壹己堂裏的那幾位老先生，棋道近聖。
　　原本叛亂沒有這麽嚴重的時候，經常會有從大楚各地慕名而來的棋手挑戰壹己堂，但從無壹人能贏了棋。
　　大概六七年前，高院長也去拜訪過，在壹己堂裏和其中壹位老者壹局手談兩個半時辰，最終還是投子認輸。
　　四年前，從都城來了壹位棋道大家，到冀州城後第壹件事就是去了壹己堂，這人在朝廷裏的身份可稱得上顯赫，所以是喬裝而來，他最愛下棋，被人譽為大楚棋道第壹，然而在壹己堂裏也只是下了壹盤平局。
　　這也是壹己堂成立至今，唯壹的壹盤平局。
　　世人只知壹己堂裏有幾位不敗老棋手，但並不知道壹己堂也是幾乎控制了整個北境暗道殺手的恐怖勢力。
　　就連當初冀州府府治連功名找殺手，也是從壹己堂裏尋來的。
　　現在已經投入羽親王門下的殺手姚無痕，便是壹己堂裏的殺手之壹。
　　如果真的要追問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職業是什麽，殺手應該算得上其中之壹。
　　成材的壹位同鄉在壹己堂裏做夥計，很精明，所以頗受賞識，前壹年剛剛開始接觸到殺手生意的事。
　　他和成材私底下喝酒的時候吹噓過，這種事若是不吹噓，確實不好憋住。
　　成材沒敢進壹己堂，總覺得那地方從外邊往裏看陰森森的，他把同鄉劉盈找出來，然後尋了壹家茶樓說話。
　　“這是八百兩銀票。”
　　成材把銀票推過去，壓低聲音說道：“不要問誰是主顧，這八百兩銀子要壹個人的命，夠不夠？”
　　成材笑道：“現在這市價，八百兩，要幾十個人的命都夠了，如果是大人物自然另當別論。”
　　“不是大人物，壹個四頁書院的弟子而已，在甲字堂學，名為李叱。”
　　“那用不了八百兩。”
　　“這個人武藝非凡，雖然年紀不大，但很棘手。”
　　成材道：“妳務必要找高手，絕對的高手，如果不能壹擊必殺的話，這件可沒準牽連很大，到時候我都要出大事。”
　　劉盈點頭：“二百兩能雇傭到壹個頂級高手，我給妳雇兩個，剩下的四百兩，我就不瞞著妳了，我自己留下二百兩，另外的二百兩，給他倆再找四個幫手，六個殺手如果都殺不了壹個書院弟子，那還混什麽？”
　　成材點頭：“我不管妳從中扣下多少，事情必須辦好。”
　　“放心。”
　　劉盈起身道：“我現在就去給妳安排。”
　　不多時，劉盈回到壹己堂，他雖然已經能接觸到殺手的生意，但畢竟是個小夥計，他自然沒辦法和高層說話，所以他只能找到他的上頭，也就是壹己堂的管事王登。
　　劉盈敲了敲門之後，小心翼翼的進了王登房間，陪著笑臉，把六百量銀子的銀票放在桌子上。
　　“王叔，剛剛接了個生意，有壹位大人物家裏的公子，出價六百兩，要雇兩個頂級殺手，四個次等殺手，去殺壹個四頁書院的弟子，目標名字叫李叱，十三歲左右。”
　　“嗯？”
　　王登楞了壹下：“六百兩殺壹個書院弟子？很棘手嗎？”
　　“說是武藝不俗，而且和羽親王府有些關系，所以要做的像是意外。”
　　“知道了，妳出去吧。”
　　王登擺了擺手，劉盈連忙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時，王登拿著銀票到了後院，求見壹位老棋手，他在門外恭恭敬敬的說了壹聲，然後格外謙卑的進門。
　　“俞先生，接了個生意，有人出價四百兩，要雇傭壹個頂級殺手，幾個次等殺手，目標是殺四頁書院的弟子，叫李叱。”
　　那老人點了點頭道：“妳去分撥堂讓他們挑人，銀票入賬吧。”
　　“是。”
　　王登俯身壹拜，轉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