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壹十九章 湖心島

　　燈蓮山，小南湖北岸。
　　李叱戴著個鬥笠坐在湖邊垂釣，那魚漂兒已經上上下下好幾次，可他卻壹直都沒有提線。
　　夏侯琢正在湖邊蹲著，用壹根小木棍在地上劃著小溝，他打算把湖水引流過來，澆灌他剛剛種進地裏的余九齡。
　　余九齡非要和他比試，說自己最近這段時間勤學苦練功夫有很大進境。
　　結果壹招就被夏侯琢放倒，尾巴骨摔的賊疼，坐在地上耍賴不起來了。
　　此時歸元術也已經趕了過來，正在壹邊和尉遲光明閑聊。
　　尉遲光明壓低聲音問他：“妳可熟悉那位淡臺將軍？”
　　歸元術笑道：“怎麽了？被人家嚇著了？”
　　尉遲光明嘆道：“我在崇文院的時候覺得自己本事已經少有人及，將來領兵必成壹代名將，後來為朝廷訓練新軍，也頗為自負，這次到了寧王帳下才知道，以前的我有多坐井觀天。”
　　歸元術道：“等妳見到了大將軍，妳才會明白妳現在看到的真的什麽都不算，妳現在的樣子，大概就是淡臺將軍看到大將軍的樣子。”
　　尉遲光明道：“我對唐大將軍早有耳聞，只是……”
　　他輕嘆壹聲，沒好意思說出口。
　　他本以為，唐匹敵那所謂不敗的威名，根本就是虛的，因為寧軍打的都是叛軍，叛軍的戰力什麽樣他也清楚。
　　他以為的只是他以為，寧軍打的什麽時候不是最硬的敵人？
　　尉遲光明問：“大將軍他……比淡臺將軍要強不少？”
　　歸元術想了想，不好找到對比，他笑道：“妳就不要去想那麽多了，大將軍是大將軍，淡臺將軍是淡臺將軍，妳是妳，何必去比。”
　　尉遲光明卻明白這話裏的意思，歸元術沒有明說的是……妳何必苦惱，比不過的那些終究比不過，做自己就好了。
　　打鷹州城的時候，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對手是謝狄，在崇文書院的時候就對他不服氣的同窗。
　　在那時候人們就說，尉遲光明就是崇文院第壹，但謝狄對此卻總是嗤之以鼻。
　　拍馬屁的那些人說謝狄當為第壹，謝狄也不屑於和尉遲光明直接去爭什麽。
　　可是這次打起來，尉遲光明徹底碾壓了謝狄，誰是崇文院第壹就顯而易見。
　　然而這種意氣奮發，在得知淡臺壓境十幾天攻了壹千裏之後，哪裏還是什麽意氣風發，只剩下心有敬畏。
　　歸元術本來想說，若大將軍唐匹敵去打，可能寧王就會和謝秀定在他家門口見面了。
　　歸元術道：“淡臺將軍的父親就是鎮守涼州的大將軍淡臺器，他自幼耳濡目染，比我們在崇文院裏學到的要真切的多了。”
　　本是壹句安慰的話，尉遲光明卻感受不到絲毫安慰。
　　“我還以為……”
　　尉遲光明長嘆壹聲：“我到了寧王這邊，武將之中，我當然出類拔萃。”
　　歸元術道：“以後妳就適應了。”
　　尉遲光明：“……”
　　他側頭看到夏侯琢在那挖坑引水，心說誰又能想象的出來，這個看起來如此幼稚的人，是鎮守北疆，數次擊退黑武人南下的夏侯大將軍？
　　不來寧王這邊，他以為自己已經站在人間高處，可指點江山。
　　這世上，竟是有那麽多的壹山還比壹山高，這山看著那山騷。
　　夏侯琢看到李叱的魚漂上下起伏，他忍不住問了壹句：“為何不釣起來？”
　　李叱道：“這湖裏的魚兒又沒犯什麽罪，我何必要殺生呢？”
　　夏侯琢：“說人話。”
　　李叱道：“我還不餓。”
　　夏侯琢瞥了他壹眼，繼續挖坑。
　　李叱問他：“妳挖渠引水，又是要做什麽？”
　　夏侯琢道：“噓……我把水引過去澆九妹，趁他不註意我撒壹泡尿在裏邊。”
　　余九齡：“……”
　　就在這時候，李叱忽然起身，眼睛睜大，夏侯琢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跟著站了起來。
　　“怎麽了？”
　　余九齡連忙問了壹句，他見李叱和夏侯琢忽然間神色都凝重起來，自己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湖裏有東西。”
　　夏侯琢道：“看起來好大壹只。”
　　就在李叱釣魚的地方，有個巨大的黑影在水下晃了過去，若是壹條魚的話，那魚怕是比人還要大的多。
　　如此巨物，若是人在水中泡著，都可能被那東西壹口吞了。
　　況且也不大像是魚，很長。
　　這水中突然出現的巨大黑影，能讓人心裏瞬間冒出來壹股恐懼感。
　　夏侯琢：“下去看看？”
　　李叱：“那可得小心些。”
　　夏侯琢道：“我知道。”
　　然後把余九齡抱了起來就要往湖裏扔，余九齡壹瞬間就差點尿了。
　　“瞧著像什麽？”
　　夏侯琢把余九齡放在壹邊，余九齡腿都軟了。
　　李叱搖頭：“沒看清楚，可是大的離譜，若是壹條蟒蛇之類的東西，瞧著能有水桶粗細，大家還是遠離壹些。”
　　眾人應了壹聲，隨即往遠處走。
　　李叱派親兵出去，尋找附近的漁民詢問，不多時，親兵帶回來壹個看起來六十歲上下的老者。
　　這老漁夫見到李叱他們，連忙行禮，在他們這些尋常百姓們眼中，達官貴人，可比水裏什麽兇獸怪物之類的要更為可怕。
　　李叱拉了老伯坐下來，要了壹壺酒遞給老伯：“這水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剛才看到壹個很大的黑影晃了過去。”
　　老伯連忙回答道：“回大人的話，這水裏確實有些兇物。”
　　他不知道李叱身份，看這些人都是壹身錦衣，所以喊壹聲大人應該是沒錯。
　　李叱最擅長和人交流，不久之後，這老伯也就放下了戒心，和李叱越聊越多，越聊越投機。
　　李叱從老伯的話裏得知，這湖中的怪物，應該就是壹條巨大的蟒蛇，也許不是壹條。
　　附近的村民，曾經有被這兇物吞了的，最早的時候，是壹個在湖邊浣洗衣服的婦人，被突然從水中竄出來的那東西壹口咬住拖進水裏，很快就消失不見。
　　再後來，村子裏的人組織起來，駕乘小船在湖中試圖捕捉，可是尋了多日卻壹無所獲。
　　老伯說，這小南湖上，常年飄著壹層霧氣，越往湖心走霧氣越重，附近的鄉親們，沒人敢進入濃霧之中。
　　那次捕蛇，有壹艘小船被暗流卷了進入湖心，他們都以為兇多吉少。
　　可是第二天那艘小船卻回來了，船上的人說，原來在湖心居然還有壹座小島。
　　而且小島上霧氣也不重，他們還上去了，可是上去了六個人，只回來了兩個。
　　關鍵是，活著回來的兩個人，都不知道那四人是怎麽死的，聽到慘呼聲，再看時人已經沒了。
　　他們還說，在湖心島上看到了壹座猶如宮殿般的建築，只是已經年久失修，那裏陰森森的，他們沒敢進去。
　　李叱聽的好奇，想著這種地方，誰會修建壹座宮殿？
　　老伯還說，回來的人描述中，那宮殿很恢弘壯闊，特別大，遠遠看過去，能看到大殿屋頂已經坍塌，似乎那兇物就盤繞在屋頂之上。
　　他們兩個還帶回來了兩件東西，壹件是壹條用什麽骨頭串的項鏈，間隔還串著幾顆珠子，看著流光溢彩，也不知道什麽寶物。
　　還有壹件是長條形的東西，應該不完整，村子裏的私塾先生看過說，是壹塊斷了小半截的笏。
　　這種東西，怎麽可能會出現在壹座湖心小島上？
　　老伯說完了之後，李叱頓時就好奇起來。
　　老伯勸李叱道：“大人還是不要去打那湖心島的主意，去的那六個人，回來的兩個也被嚇得夠嗆，丟了半數魂魄似的。”
　　李叱問：“這小南湖，可有河道進入？”
　　老伯回答道：“上遊就是赤河，往上遊走幾十裏就是維安縣城。”
　　李叱點了點頭，讓人給老伯取了壹些銀兩算是謝禮，老伯不敢收，李叱塞進他懷裏讓親兵護送老伯回去。
　　老伯不放心，壹邊走壹邊回頭喊：“莫要去，那裏真的會死人，那可能是陰曹地府的閻羅殿。”
　　李叱心說陰曹地府的閻羅殿修建在人間……給租金了嗎？又報批了嗎？
　　若是沒有的話，他應該代表人去收壹些回來。
　　“九妹。”
　　李叱算計了壹下時間，謝秀他們趕過來應該還有三兩天時間，所以不如去那湖心島上看看，萬壹有寶藏……
　　他喊過來余九齡：“妳帶兵去維安縣城，把縣城裏所有的大船都借來，咱們去那湖心島上玩玩。”
　　余九齡有些害怕：“那地方若真的到處都是可吞人的巨蟒，太危險了。”
　　李叱道：“不用害怕，真是閻羅的住處，我也想問他為何住在人間。”
　　余九齡只好帶人去維安縣城裏，距離只有幾十裏遠，只半日就到了。
　　此地已經被寧軍占領，城墻上懸掛著的也是寧軍的烈紅色戰旗。
　　又半日，余九齡就借來了十幾條大船，這些船有的是貨船，有的是縣衙裏巡查河道的官船，甚至還有壹艘大楚二十丈左右長的戰船，名為武威，只是已經許久沒有人用過，始終在船塢裏停著，時常保養，可平日裏根本用不到。
　　李叱好奇那湖心島上到底有什麽，他還特意去找了那回來的兩個村民，確定帶回來的那兩件東西之壹，就是笏。
　　第二天壹早，李叱帶上了壹千兩百名精銳戰兵，帶上壹切能帶上的武器裝備，還準備了足夠的火油和獵網，船隊朝著湖心出發。
　　越是往湖心走，霧氣確實越濃，還有壹種稍顯刺鼻的氣味。
　　“可能是那島上有湯泉。”
　　淡臺壓境看向李叱：“所以才會顯得霧氣這麽重。”
　　李叱嗯了壹聲，然後問：“淡臺，妳怕不怕？”
　　淡臺壓境哈哈大笑：“我？以為我是余九齡？嗯……我不是余九齡我也怕……”
　　李叱瞥了他壹眼：“若島上有寶藏呢？”
　　淡臺壓境眼睛瞇起來：“有寶藏的話，還管什麽怕不怕？”
　　李叱笑著又問了壹句：“那妳的底線是多少，大概多少兩銀子，妳覺得不必怕了。”
　　淡臺壓境伸出手張開五指：“五兩銀子以上，別說蟒蛇，妖怪都攔不住我。”
　　李叱道：“別這樣，妳大家大戶出身……”
　　淡臺壓境瞇起眼睛：“我變成現在這樣，那怪誰？”
　　李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