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金湖楊柳下有高人。

　　“那人是從北過來，身邊常有壹頭老驢，身材挺拔，年輕俊朗，與公子壹樣是個讀書人，身懷浩然之氣，我們近不得身，唯有公子可以過去，金湖楊柳下壹人，便肯定是他，求他開恩，或許能解救我家災禍。”
　　房裏燈火暖黃，女子輕言細語裏，坐在壹旁的書生呆呆的看著搖曳的燭火，聽到描述，總覺得哪兒見過。
　　老驢？
　　書生……
　　這不是今日在金湖畔遇到的那位陸同窗嗎？
　　“公子？”
　　那邊，女子停下話，見到書生怔怔的出神，小聲喚了壹聲，“妳怎麽了？”
　　金淮安搖搖頭，說了句：“沒事，剛剛在想壹件事。”說著，握去女子的手，問道：“那書生身邊除了老驢，是不是還有壹只很大的蟾蜍？”
　　“這個，妾身也不知，公子又如何知道的？”
　　“今日我正好遇上壹位同窗……”
　　書生將今日下午在金湖畔遇到的壹位讀書人說給對方聽，同樣也有壹頭老驢，言談都頗有風度，金淮安說起興處，拉著女子還講了與那書生年歲相仿，參加過同年的考試，只不過自己落榜，便開館育人。
　　“就是不知道這位陸同窗是不是妳說的那位，不過妳放心，明日壹早，我就去尋他，應該會在淮陵逗留幾日。”
　　“妾身也不知是不是此人，公子去試試也無妨，若是不知怎麽問，到時就說金湖人家。”
　　女子見有了眉目，心裏也踏實不少，但終究心裏有事，今晚不方便留下來，隨後，告辭離開，沿著屋檐去往館舍側院，走進幾棵樹木之間，消失不見了。
　　不久，燈火在房裏熄滅，漆黑的夜色隨著時間推移，慢慢變得青冥，東方天雲泛起魚肚白，灑下陽光延伸去大街小巷。
　　冷清的長街有了生氣，吵吵嚷嚷的街頭嘈雜裏，陸良生牽著老驢走出壹家客棧，在街邊揭開蒸籠的小販手中買了幾張餅子，坐去驢背壹邊吃著，壹邊悠閑的緩緩走出城門，繼續昨日還未完成的畫幅。
　　途中路過被拆除的五通廟，見到還有香客站在廢墟裏，搬出神像焚香膜拜，看得出五通神在此處設廟許多年，在人生活裏根深蒂固了。
　　陸良生嘆口氣，拍了拍老驢鬃毛往前過去，來到昨日的湖岸的楊柳下，擺上支架畫幅，照上面未完成的墨跡繼續勾勒，湖面水波粼粼，荷葉浮水輕搖，筆尖遊移，勾出湖岸遠景，涼亭飛鳥，也有遠方起伏的山勢。
　　從習畫至今，畫道壹途，陸良生不用灌註法力，上面風景栩栩如生，偶爾遊覽的行人路過這邊，看到書生的畫，忍不住駐足欣賞。
　　“這位公子畫的妙啊，要是畫上壹幅美人圖，怕不是都可以摟著睡覺。”
　　“想得美，這位公子的丹青，怕是不便宜，妳想也不行。”
　　“有神有韻，有形有色，妙啊。”
　　能在金湖畔閑來遊覽的，多是壹些文人雅客才子佳人，琴棋書畫均有涉獵，壹幅畫好壞，自然是能看出的，眾人間攜的俏麗佳人在男伴說話間，不時偷偷瞧那位與人談笑風生的書生，咬緊唇兩頰粉紅，帶起羞澀。
　　呼~~
　　陡然有冷風吹過湖岸，柳枝都吹拂起來，圍觀的雅客佳人哆哆嗦嗦打了壹個激靈。
　　“嘶……這風真夠冷的。”
　　“降溫了吧，走吧，去那方涼亭坐坐，吟詩作賦壹番，喝美酒驅寒意，豈不美哉。”
　　“理當如此！”
　　壹幫人笑呵呵的互相恭維說笑，又與陸良生拱了拱手，攜了女眷走去遠處的涼亭，離去幾步的女子還頻頻回頭望來，令得老驢背上的書架‘哐哐’搖響。
　　看著說笑遠去的壹行人，陸良生笑笑，安慰書架畫卷裏的紅憐，拿過狼毫筆給完成的金湖畫幅描上些許點綴、細節。
　　“陸……陸同窗。”
　　陸良生聽到有些熟悉的說話聲，偏過臉望去聲音的方向，昨日那個書生神色拘謹，正慢慢走來，“陸同窗是繼續昨日的畫？”
　　看他神色緊張，陸良生放下筆墨，拱起手笑起來。
　　“昨日未畫完，心裏掛念，今日壹早就過來了，倒是妳不是該在學堂教書育人，怎的也來了這裏？”
　　說著，請了對方坐去湖岸壹張青石凳上，金淮安連連點頭，客氣了壹番，還是坐了下來，看著回去繼續畫畫的陸良生，嘴蠕了蠕，正想說話，忽然有遊客走過，頓時將話咽回去，猶猶豫豫的不知如何開口。
　　過得壹陣，四下無人後，他看著目光專註的書生，捏緊了壹下拳頭，忽然站起來，“陸同窗，在下……有……有壹件事問妳。”
　　“哦？”陸良生看他壹眼，笑著回了聲，停下毛筆饒有興趣的看去對方，“今日特意過來的吧？妳問。”
　　“陸同窗可是從北面而來？”
　　“是。”
　　“那……陸同窗過來這邊是，可是為了他人仇怨？”
　　仇怨？
　　陸良生楞了壹下，還以為這個教書先生會問出什麽大有道理的東西，卻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失笑出聲，擺擺手：“初來貴地，在下與人無仇。”
　　難道我問錯了？
　　那金淮安心裏有些摸不準了，或許霞姑家的仇人，並不是這位陸同窗，看著面前的書生，不安的揉捏手掌，忽然想起昨夜霞姑說的話，壹句‘金湖人家’四字脫口而出。
　　那邊，陸良生懸停毛筆，眉頭微蹙，剛想說話，對面的金淮安見他沈默，知道找對人了，頓時‘咚’的壹聲跪去了地上。
　　畫架前的書生連忙放下筆，上去攙扶他起來。
　　“起來，快起來，為何突然跪下……”
　　“陸同窗，淮安求妳壹事。”金淮安不起來，就那麽跪在那，額頭咚咚的磕去地上，印出壹團紅印。
　　“淮安求妳放過霞姑壹家。”
　　陸良生看去不停磕頭的金淮安沒有阻攔，從他話裏，大抵猜出了壹些端倪，自己遣人過來攜帶印令，驚動了湖中妖物，而對方口中的霞姑，應該是那頭老龍的家眷，看樣子與這書生有了歡好情愛，故此讓他來求。
　　半晌，看了眼磕頭的金淮安，重新拿過毛筆描去畫上，雙唇輕啟。
　　“既然妳已知曉我，那又可知與妳歡好的那位霞姑乃是此湖精怪。”
　　“精……精怪？”
　　那邊磕下去的頭顱停下來，金淮安神色壹僵，楞楞的看著染了血色的青石地磚，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