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山野趣事，路遇小村避險人

　　秋風掃過門前落葉，靠著門口的酒樓小二打了口哈欠，籠著袖口轉身進去。
　　“掌櫃的，這兩天生意越來越差了，街上人都看不見。”
　　櫃臺撥弄算盤的掌櫃從賬簿上擡起視線，撇了壹下上唇的胡須。
　　“災年怪事多嘛……”
　　說完，朝夥計挪了挪嘴，示意他去二樓房間。
　　“去讓裏面的書生和道士出來吃點東西，盡量安排貴的。”
　　“還是掌櫃的會想辦法。”
　　小二壹搭抹布，蹬蹬的跑上二樓，敲響房門：“公子，快到晌午了，不如和道長壹起下來用飯吧？今日店裏多了幾道新鮮菜式，嫩羊羔腿、鹽炙肥鵝，肥的流油，可好吃了……”
　　說了半天，裏面沒有回應。
　　小二皺了皺眉，伸手推了壹下，吱嘎壹聲，房門向裏敞開。
　　房內空蕩蕩的，沒壹個人影，放在墻角的書架都不見了，被褥疊的整整齊齊，圓桌上還放了六十文的房錢。
　　“走了？”
　　那夥計左右看了看，偷偷摸了幾枚揣進袖口，捧著那堆銅錢跑下了樓。
　　“掌櫃的，他們退房了，給，這是房錢。”
　　銅錢嘩啦啦倒在櫃臺，店夥計看了眼，哼著小曲搖頭晃腦的走去壹邊，片刻，就聽身後掌櫃輕咦了壹聲。
　　“這書生會算賬，分文不少呢。”
　　走開的夥計連忙去摸袖子裏的袋子，扁扁癟癟，什麽都沒有。
　　……
　　此時，城外壹片秋日枯黃，陸良生牽著老驢，走過城西，繞去西北面的路上，蛤蟆翹著腿，斜躺在書架小隔間裏，聽著隔壁畫軸內的戲曲，跟著哼哼唧唧。
　　孫迎仙像是放開繩子的野狗到處翻跳，爬上附近的大樹，找了壹個鳥窩出來，卻是從裏面抓了壹條蛇，飛快的釘死，麻利的剝下皮，塞進皮袋裏。
　　“等會兒給妳們弄頓好吃的！！”
　　聞到血腥味，蛤蟆撐起上身，探出隔間看了壹眼：“又是田雞？”
　　“都秋天了，哪裏還有田雞。”道人將皮袋揭開壹點，露出蛇頭，“這個時候，當然是要吃這種東西了，補的很。”
　　蛤蟆道人點頭：“去看看還有沒有鳥，來壹個龍鳳湯，記得放蔥姜，壓味！”
　　“得嘞，到時候妳瞧好吧。”
　　道人拉上皮袋，興奮的又跑遠了，然後，停了停，歪頭：“本道這麽聽老蛤蟆的話做什麽？”
　　後面。
　　時而柔婉、時而幽怨的戲曲兒在書架裏傳出，陸良生知道這是紅憐刻意唱出來的，緩解他心情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裏有事，但陸良生不說，蛤蟆、紅憐也就不亂問，盡量不打擾的同時，幫書生緩解心情。
　　走了壹段，壹曲《紅門訪親》停下，紅憐在畫裏幽幽地問道：
　　“公子，好聽嗎？要不要繼續？”
　　陸良生走在前面，也不用回頭，看著前方昏沈的秋日，笑道：“不用，大白天唱曲兒，對妳不好的。”
　　這時，蛤蟆道人插口進來。
　　“唱啊，老夫正在興頭上，當年修煉，就沒體會過人間妙處，現在回想起來，老夫太吃虧了。”
　　這話引得書生和女鬼都笑了起來，陸良生腦中的思緒暫且放下，笑著回頭看向書架，手在驢頭摸了摸。
　　老驢哼哈哼哈的叫聲裏，他說笑道：
　　“對了師父，妳巔峰時候到底什麽樣的？”
　　“哼哼……那是妳想都想不到的。”
　　蛤蟆來了勁兒，壹個打挺坐起身，雙腳放到隔間外懸著，抱著雙蹼望去過去的路邊、田野，頷首瞇起眼睛。
　　“當年為師何等威風，何等修為，山川河流都在我腳下瑟瑟發抖，幾大宗門精英盡出，圍困為師，那是人山人海、法器蔽日……”
　　‘日’字落下，忽然前方傳來孫迎仙的聲音。
　　“這裏有個人躺著！！”
　　老驢本能的止步，慣力壹推，抱著雙蹼瞇起眼睛的蛤蟆直接撞了出去，蛙蹼攀著隔間邊緣差點掉下。
　　“幸好，老夫早有準備。”
　　“師父，妳稍待，我去看看。”
　　就在這時，陸良生說完這句，松了韁繩，快步朝道人那邊跑去，老驢沒了約束撒歡的跑去路邊，書架猛地壹搖，懸著的短小身影甩飛了出來，啪的壹聲，摔在地上，微微抽搐。
　　另壹邊。
　　陸良生走道人那邊時，孫迎仙正拿著樹枝蹲在地上，伸去前面，在壹個倒地的身影上面捅來捅去。
　　“這家夥，好像是咱們住過的那家客棧的夥計。”
　　“還真是他。”
　　陸良生探了探鼻息，呼吸均勻，偏過這人臉，確定正是悅來客棧的另壹個夥計，昨日下午洗澡的時候，打水的小二就抱怨過，好端端的突然辭工跑了，說‘蛤蟆開口講話……’
　　道人拿樹枝捅了捅，有些疑惑：“這家夥好像沒得什麽病，怎麽在這裏昏睡？”
　　“幹脆把他送回客棧裏吧。”
　　書生自然不放心將人留在荒郊野外，雖說是城郊官道，可也不壹定安全，就在準備和道人將他擡起，觸碰的壹瞬，昏睡的身影忽然坐了起來。
　　“別碰別碰，妳們要走快走，我可不回去。”
　　這人神色哪裏有病的樣子，手腳利索，飛快跑開，拉出壹段距離，朝陸良生和道人嚷了壹句。
　　“妳倆快走開，不帶我就算了，那我繼續等下壹撥人路……路……路路……怎麽是妳們？！”
　　啊喲叫了壹聲，轉身就跑。
　　道人腳下壹跨，伸手就抓住他肩膀扯了回來，瞪圓眼睛。
　　“耍猴呢，戲弄完本道就想溜？”
　　原本沈悶的心情，被這麽壹打岔，讓陸良生輕松不少，對這小二剛才裝病躺在地上，有些好奇。
　　“妳是悅來客棧的夥計，我認得，妳是聽到我身邊的蛤蟆說話才突然跑的？”
　　事情戳破，那夥計戰戰兢兢的看了眼書生，視線望去道路，只見地上盤成壹坨的黑影慢慢人立而起。
　　整個身子抖的更兇了，小心的朝面前的書生探詢壹聲。
　　“……蛤蟆都說話了，我還不跑嗎？兩位，小的骨瘦粼粼，沒幾斤肉，放我離去可……可好？”
　　尋常人壹輩子基本都不會碰上這種事，忽然間遇上了，嚇成這樣也是正常的。
　　“妳說的是那只蛤蟆？”
　　陸良生循著他目光望去道路，師父像是在秋日陽光裏伸展筋骨，微笑道：“別怕，他不會害妳，我和這位道長也都是人。”
　　自己與蛤蟆的關系，自然是不會說給壹個外人聽，簡單的又解釋幾句，這才讓他放下心來。
　　隨後，也知道這店家夥計叫王田實，問起為何在這邊裝病，他在兩人面前有些局促不安，搓著手心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說道：
　　“裝病的話，遇到好心人，說不定被帶上壹起趕路，有吃的有喝的，說不定還能謀個差事做做……兩位，小的真沒做過什麽壞事，放了我吧……村裏鬧鬼，才出來另謀生路……”
　　回到道路上，有出城的商旅從三人旁邊過去，投來好奇的目光。
　　壹身白色書生袍在風裏撫動，陸良生從地上撿起蛤蟆放到驢頭，側過臉看去局促不安的王田實。
　　“鬧鬼？”
　　道人聽到這話，也來了興趣：“男鬼還女鬼？本道是道士，捉鬼可是拿手的事。”
　　“可可……”
　　不等對方回話，壹把勾住王田實肩膀，就往前走。
　　“走走，別多說，本道不收費的，快告訴本道妳村在哪裏？”
　　“從這兒離開，往往西北壹百多裏……”
　　那店家夥計擡起手指去壹個方向，欲哭無淚的在說：
　　“可……可小的不想回去啊……”
　　後面，陸良生看著前面倆人，笑了壹下，牽過老驢，喊了聲：“師父坐穩了。”
　　不說還好，壹聽到這句話，蛤蟆道人臉壹沈，伸出蛙蹼。
　　“給為師找條繩子來，老夫要系在腰上。”
　　令得書架畫卷裏的紅憐憋不住，笑出好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