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平靜之下也有深淵至寒

　　血的腥味在人鼻間徘徊，猶如戰神沖突突厥戰陣中的隋將倒去了地上，壹時間周圍的突厥士卒仍舊不敢上前，空出碩大的圓圈，遠遠的看著。
　　山坡上，大可汗啥缽略看著親衛展開破爛的隋旗，揮手壹鞭抽成兩截。
　　“周還在時，也沒覺得漢字可恨，將它燒了！”
　　身後，其余可汗促馬過來，向這位大可汗道賀，斬出壹個南朝勇士，對於草原上的男兒來說，當值得慶賀壹件事。
　　“隋人軍中竟會有會妖術之人，幸好大可汗帶了大祭司來。”
　　“嗯，這隋人將領之妖術，若是用在大軍團作戰上，怕戰場無人能敵，慶幸斬除的早。”
　　“對了，大祭司，那隋人用的是何種妖術？看他不停揮舞壹面小旗，可否讓我們也知曉，那可是壹件寶物？”
　　那邊，放去小翁的薩滿祭司，從侍者手中接過下方士兵撿來的那面小旗端詳，半瞇起的眼中，透著不屑的笑意。
　　“中原修道之人煉制的法器，應該不是死去的那位隋將煉制，不過也是壹般，在白狼神面前，大可汗駕前，不堪壹擊。”
　　說完，將這面殘破已毀的令旗，捏緊手中，壹股黑煙纏繞將它腐蝕，化作壹攤攤黑泥落去地上。
　　沙缽略滿意的聽著他這番話，側臉看了眼之前跟他分權的可汗，豪邁的揮手，招來傳令兵。
　　“去將下方隋將屍首帶過來，另，傳令大軍繼續南下，該給新立的南朝壹個教訓了，讓他們知曉周、齊二國，當初為何對我突厥上貢。”
　　令騎飛奔下了山坡，沿著徐徐前行的軍隊壹側，跑去圍住的屍首外面，高聲吶喊。
　　“可汗有令，帶隋將屍首呈上！”
　　聽到命令，帶隊的幾個百夫長推出士卒上去擡動屍體，之前對方獨自壹人沖陣，讓他們感到膽寒，武藝高超，還有壹身詭異的妖術不說，回想那身皮肉往往數刀數槍才能撕破，簡直壹種非人的感受。
　　隱約有種還能練到極致的錯覺。
　　‘但願中原沒有像這家夥的人了，再來幾個砍也砍不動，還打什麽仗，回去放羊算了。’
　　有這樣想法不在少數，幾個過去的突厥士卒小聲嘀咕著，慢吞吞走去那具渾身鮮血的隋將屍體，忽然其中壹人停了停，側過臉，望去周圍圍著看戲的突厥士兵。
　　“奇怪，妳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遠方朝南面行進的長龍似乎也聽到聲音，壹道道步卒、騎兵的身影紛紛擡起頭來，朝前行的天空那邊望去，幾朵陰雲之外，就像兩個不同的世界。
　　南方的天空蔚藍壹片，幾朵白雲遊走，隱隱約約，能看到壹抹黑點，不少突厥人面面相覷。
　　“那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還有聲音在響。”
　　“……飛那麽高，不對，好像朝這邊過來！”
　　有人從短暫的疑惑反應過來，大聲呼喊起來，遠方南面的天空，那抹黑點轉眼在行進的突厥軍隊視野之中放大。
　　之前聽覺裏聽到的聲音，是空中風被撕裂的聲響帶起的轟鳴，待到那人話語傳開，許多人這才反應過來。
　　山坡上與諸可汗、大祭司說笑的沙缽略停下聲音，目光也跟著眾人壹起望去，笑容僵在臉上。
　　下方，去擡屈元鳳的幾個突厥士兵，也聽到嘶喊慘叫，回過頭，那抹黑點已化作壹道長劍的輪廓。
　　古樸的劍身上，蒼龍刻紋遊移，越過蔓延的長龍似得的隊伍前端，劍身傾斜朝下，貼去行進的軍隊上方，形成氣壓激蕩，令行進的隊伍東倒西歪，人的身影左右吹拂出去，重重摔去地上。
　　“啊啊啊——”
　　擡屍的幾個士卒，周圍的士兵臉上皮肉都被氣浪吹的挪動，驚恐到極致的聲音裏，眸底，那柄仙劍硬生生在人群中犁出壹道‘溝壑’出來，還吊著什麽壹坨什麽東西，朝這邊飛來，然後……壹劍插去他們前方兩丈外的地面。
　　便是轟的巨響炸開。
　　斜斜插去地面的劍身，周圍泥土迸裂掀了起來，隨著蕩開的氣浪呈圓激射出去，打在最近的突厥士兵身上、臉上，皮開肉裂，整個身體都在轟然間推飛砸在後方人堆之中，頓時壹片人仰馬翻。
　　“怎麽回事？！”
　　山坡上，沙缽略兜著馬頭看著下方陡然混亂的壹幕，那東西飛來，他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麽，指著那裏偏頭望向大祭司。
　　“飛來的是何物？妳們誰看清了？！”
　　周圍諸人都陷入緘默，而壹旁的薩滿祭司瞇起眼睛觀察壹陣，胡須抖動，嘶啞開口說道：
　　“大可汗，那也是中原修道之人的法器，不過……這次有點厲害了。”
　　雙手舉起，嘴唇前凸吹出壹口氣，四周陡然刮起壹陣風來，下方彌漫的煙塵之中，劍身嗡嗡輕鳴，普渡慈航的聲音響起。
　　“兀那蠻人，主人托本法丈送的東西到了！”
　　壹條垂地的繩子壹頭是蛤蟆道人匍匐在地微微抽搐蛙蹼，另壹頭延伸上去，是系著的壹卷畫軸。
　　隨著月朧話語的壹瞬，法光亮起，畫卷由上而下展開，上面是壹幅奔馬揚刀，金甲青袍的戰將畫像。
　　大風猛烈吹來，周圍眾人遮蔽口鼻揮舞手臂扇去煙塵的瞬間，就聽壹聲蹄音震動，那方風裏卷動的煙塵陡然破開，壹道騎馬的人影沖了出來。
　　唏律律——
　　炭紅戰馬嘶風亢鳴，邁著粗大的馬蹄，化作壹道火紅的殘影直沖山坡，抖動的鬃毛之上，那人影青袍金甲，面如棗紅，壹口青龍刀倒懸，瞬間撞開攔路的幾個突厥騎兵，直奔大纛所在。
　　沙缽略壹勒韁繩，驚得大喊：“攔下他！”
　　四周幾位部落可汗也在有驚駭，這人來的速度太快，倉促間也有護衛大纛的可汗騎兵轉過馬頭迎了上去。
　　踏踏踏——
　　馬蹄狂奔，倒懸拖行的偃月，壹擺，那人青袍獵獵翻飛起來，長須美髯撫動，身形連帶戰馬漸漸化作壹陣青光，迎著沖來的六個突厥騎兵徑直穿行過去，消散中，鳳眼怒睜，照著大纛下壹身甲胄的沙缽略，揮刀怒斬而下——
　　頃刻間，黑煙自薩滿祭司翁口飛出，馬背上的沙缽略本能掉下馬背，橫斬而來的刀鋒夾雜法光切開馬脖，拉出壹條血線，余力不熄的斬去最近的另壹個可汗！
　　然後，原地化作青光消散在空氣當中。
　　噗！
　　人頭還帶著驚恐的表情飛上天空翻轉，無頭的屍體坐在馬背上搖搖晃晃幾下，栽落下來，噴湧的血漿淋了第二可汗、阿波可汗、達頭可汗壹臉。
　　“啊啊啊——”
　　有人捂著滿臉的血跡驚恐喊叫，有人慌張失神的四下張望，聲音也在喊：“那人呢，突陣來的南人在哪兒？！”
　　周圍護衛湧過來，持著兵器四下戒備，攙扶了大可汗從倒下的戰馬旁邊起來時，那邊的薩滿祭司揮手讓他們安靜。
　　“諸位可汗，不用驚慌，剛剛闖陣之人，也是法器所化，已經法力殆盡消散了，不會再出現。”
　　沙缽略以及三位可汗聽後，心裏稍稍安穩了許多，說話間遠去的山坡下方，短暫混亂的軍陣陡然刮起壹陣大風，原本漸沈下的煙塵再次掀起來，翻騰的塵埃間，青白電光閃爍，劈啪壹陣亂響。
　　山坡上與大可汗說話的薩滿祭司剎住聲音，皮膚像是被針紮壹般，猛地轉過身望去下面。
　　翻騰的塵煙裏，電光亂竄，壹道人影正緩緩走出。
　　四周兵將捏緊刀柄、槍桿緊張的註視，隨著壹雙步履踏出煙塵邊沿，露出壹身白袍，下意識的向後挪了挪。
　　陰沈沈的天色裏，陸良生看也不看兩側指來的槍林刀海，面無表情的走去地上靜靜躺著的身軀。
　　蹲下去，指尖拂去沾染黑血的臉孔，凝固的血垢壹層層的剝落褪去，露出蒼白的皮膚。
　　陸良生抿了抿嘴唇，看著斑駁傷痕的身軀，拂去的手掌都在微微發抖。
　　“為師當初就不該照著理想給妳們安排法術的……”
　　嗓音有些哽咽，將徒弟橫抱起來，轉去煙塵，輕聲說了壹句，像是在安慰。
　　“沒事了，為師帶妳回棲霞山，這就帶妳回家。”
　　……
　　山坡上，大纛招展，沙缽略拔出腰間刀鋒，跑去邊沿大吼：“把隋將屍體留下，那是我的戰利品——”
　　“大可汗，不可沖動！”
　　薩滿祭司雖然不懼，可壹時間摸不著下面突然而來的修道者修為多深，然而，他開口也晚了，沙缽略的話語傳去下方，走去沙塵間的身影，抱著屍體停下了腳步。
　　書生側過臉來，平靜的表情裏，眸底蘊著冰冷。
　　周圍，氣氛凝固，變得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