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首通紫山觀

　　“死啊！”
　　聖火明尊聲音響徹，燃燒火焰的手指曲下壹瞬，被握去手心的書生嘴角忽然弧起壹抹微笑。
　　“嗯？！”
　　聖火明尊表情壹滯，法相手中捏緊的身軀，壹道人影的輪廓從微笑的書生身上飄出，原本亮有法光的劍身也龍鳴長吟，同樣分出壹抹劍的虛影。
　　——萬法劍意·元神壹劍！
　　陸良生的魂魄持著月朧龍魂，刺開火焰、無礙的穿過巨掌，瞬間拉出壹連串魂魄殘影從聖火明尊身軀壹閃過去。
　　呃……
　　火焰搖曳，渾身火靈之氣的身軀站立不動，瞪大了眼眶，隨著壹閃而過的書生，聖火明尊的身後，他魂魄向後倒飛，拉出了軀體，飄在半空。
　　‘這書生……’
　　元神無法言語，聖火明尊看著屬於自己的身體站在那方壹動不動，火靈之氣失去意識支撐漸漸散去火光，心頭頗為光火，即便元神被壹劍刺出身體，他修為依舊還在的，只是大半留在了身軀，可又如何，他都如此，那元神出竅的書生怕也不好過的。
　　天地、周遭環境在元神視野間又是不同的，灰蒙蒙的視野偏去後面，天地罡風呼嘯，那邊漂浮的書生撐著壹柄劍魂維持不被罡風刮走。
　　陸良生身形縹緲虛無，罡風吹過元神帶來些許刺痛的感受，飄忽的面容微微擡起，看著稍處於下方的聖火明尊元神。
　　法力帶著只有元神與元神能溝通的話語，輕聲道：
　　“天治所掠的妖魂在哪兒？還有我師父的東西……”
　　“呵呵，哈哈！”
　　聖火明尊壹揮手臂，蒼髯揚起，元神攜裹的法力將周圍罡風逼迫開，身形緩緩升去與書生平齊的位置。
　　“妳說那只大蜈蚣？它被本尊送人了，至於妳師父的東西，本尊連妳師父是誰都不知道……”
　　他話還未說完，陸良生手中的龍魂微微顫抖，也有著話語傳出。
　　“大胡子，本法丈的妖魂沒給妳詠經嗎？介意還是聽聽為好。”
　　“閉嘴。”
　　陸良生怕它開口就沒個完，手腕壹抖，輕聲喝斥壹句，目光再次投向對面的明尊，有件事，他壹直想要弄明白。
　　“祈火教擅設地煞殷火致賀涼州大旱，千萬黎民遭受苦難，又四處掠奪女子、孩童，以及妖魂、各方靈蘊，到底要做何事？”
　　對面，聽到書生這番詢問，聖火明尊閉了閉眼，片刻又睜開：“此非妳能聽到，不過本尊念有顆好人心腸，便附送妳壹句話。”
　　語氣頓了頓，微微仰起臉，須髯在風裏輕輕撫動，望去灰蒙蒙的夜空、山巒。
　　“修道有三災五劫，有天人五衰，唯有渡過劫難才得天道認可，方能與天同壽，而另壹種方法，也能達到長生久視，本尊所做之事，便是這個。”
　　聽到這樣的回答，陸良生緊抿雙唇，好半晌才開口。
　　“祭生靈而飽腹私欲，不修道修心，如何能過三災五劫，如何過天人五衰。”
　　“呵呵，妳壹元嬰境修士，也教訓本尊？”聖火明尊笑起來，忽然擡手指去灰蒙蒙的天空。
　　“本尊修道比妳長久，親眼所見之修道者，哪壹個過了三災五劫，就算過了，壹兩百年後天人五衰降到頭上，妳可看過他們的淒慘？老態龍鐘、行如朽木，連喝水都要別人餵！！！還尋個屁的仙道，還不如本尊這般，祭人靈，而得逍遙。”
　　陸良生搖搖頭，手中月朧劍壹橫。
　　“所以妳就視人如吃食，視萬物生靈為佐料？我師父曾言，修道如修人，哪怕最後過不了妳說的劫難，但至少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否則與那些山匪路霸有何區別？”
　　“呵呵。”
　　聖火明尊只是輕笑，兩邊也不再說，就在這壹瞬間，二人腳下玄黃之氣閃過，壹張陰陽八卦陣圖展開，泛起法光。
　　“老陸閃開！”
　　那是道人的聲音吶喊，陸良生壹收月朧龍魂轉身飄開，道髻散亂，灰頭土臉的孫迎仙祭出道法。
　　“曰爾老母的什麽明尊，本道修為打不過妳，可現在妳是生魂，本道專克妳——”
　　元神也是生魂壹種，雖有法力，但仍是魂魄狀態，聖火明尊壹見下方生成的陰陽八卦，還沒來得及離開，八卦玄黃光束猶如牢籠般將他困在半空，聚起法力往上壹推。
　　‘嗤~’
　　傳來的是灼燒的白煙從他手掌升騰起來。
　　“呃啊——”
　　聖火明尊甩動手掌，口中嘶吼發出壹聲慘叫，不知何時起，他已經好久從未這般感受過痛苦，竟壹時失察，著了兩個小輩的道。
　　眸底蘊起怒意中，合身撞向八卦玄黃氣。
　　“想走，問過道爺了嗎？！”
　　孫迎仙籍著結界還有壹眾祈火教徒避過了雷劫邁入金丹境，此時法力比之以往要強上不少，指間幾道符箓壹扔，飛去玄黃之氣四面。
　　“敕令，祭八方神鬼，聽我法言！”
　　八張符箓紙面，朱砂書寫出的‘敕’字篆文亮起法光，齊齊射出光芒打去八卦玄黃之氣，兩方道法交融，被困在中間的聖火明尊元神像是著了火，半空中掙紮嘶吼，魂魄剎那間變得搖擺不定。
　　‘兩個無膽小輩——’
　　元神被困，修為終究還殘有部分在上面的，掙紮中帶動周遭靈氣，下方布陣的道人也是不好受。
　　“老陸！”
　　多年來的默契，陸良生聽到道人的聲音，手中月朧陡然壹鳴，身形半空化為壹縷深藍，道人法訣猛地壹撤，八卦玄黃之氣消弭，聖火明尊轉過臉來，眸底，是滿目的深藍法光。
　　壹劍從他身軀穿了過去。
　　“斬！”
　　法音蕩在空氣，深藍的光芒收斂回劍身，陸良生壹手持劍，青衣白袍懸立山門之上，緩緩側過臉來。
　　余光之中，僵在原處的聖火明尊魂魄動搖，半個腰身像是被撕裂壹般，連帶附近的空氣都呈出壹道割裂的痕跡。
　　他艱難嚅動嘴唇，奮力朝後看壹眼那方書生，元神陡然壹散，化作星星點點光芒，被天地間的罡風吹走。
　　陸良生意識壹沈，元神也都在模糊，道人見狀，咬破手指飛快畫出壹張符箓打去半空，催使法力將書生模糊的元神拉回身體裏。
　　只不過沒了陸良生的意識驅使，道人與天地罡風搶奪，頗為吃力，漲紅臉脖朝山門不遠的兩人壹蛤蟆，張開染血的牙齒大喊：
　　“幫忙啊！！”
　　那邊，正撲滅陸良生身體火焰的燕赤霞，連忙翻起指決使出法力系去半空上的元神，蛤蟆道人鼓脹兩腮，頃刻，腦袋膨脹，張開大口用力壹吸。
　　嘶~~
　　大口的吸氣，兩人道法加持，這才將懸浮的元神拉回來，送入地上的身軀。
　　孫迎仙咽下壹口氣，飛奔過去，翻著黃布口袋，掏出壹張安神符咒，貼去面無血色的陸良生額頭，另壹邊，身上斑駁燒痕的樹妖，青絲散亂，跌跌撞撞狼狽的降下來。
　　“老妖老妖！”
　　趴去書生胸口，伸手摩挲他臉龐，見沒反應，微微張開紅唇，挨近過去，道人微張開口，想要阻攔，被蛤蟆壹蹼推開臉。
　　“這是給良生渡氣，慌什麽！？”
　　“本道知道……”道人撇撇嘴，看著樹妖挨近陸良生雙唇，輕輕吹出壹道氣，頗為眼羨的跟著嚅了兩下嘴唇。
　　嘟囔：“也不知道……什麽感覺……”
　　那邊，渡去壹氣的樹妖，看著書生臉色漸漸好轉，有了血色，嘴角勾起好看的笑容，起身壹旋裙擺，化作靈根木落在陸良生腹部。
　　“不要把我拿開，也不要動老妖……”
　　木莖傳出這句，便是安靜了下來，知道陸良生無事，燕赤霞、左正陽松了壹口氣，天色昏沈，兩人也是精疲力竭，壹屁股坐到地上，看著周圍浸在黑暗中的閣樓水榭，以及躺在不遠的聖火明尊屍體，都沒心思過問。
　　兵器‘咣當’壹丟，大喇喇躺去地上，困乏的闔上雙眼，睡意排山倒海般席卷吞沒了壹切。
　　孫迎仙跑去遠處水榭那方的屍體摸索挑挑揀揀，蛤蟆道人抱著紫金葫蘆，坐在徒弟身旁，嘆了壹口氣。
　　“這個爛好人，等為師傷勢恢復再來啊，為師又不急那些被盜之物……”
　　“爛好人……”
　　蛤蟆又重復了壹句，坐在身邊嘀嘀咕咕說起話來。
　　夜色深邃，動蕩的山間漸漸恢復往日的平靜，天雷、法力的余威還在，令得這片夜色下的山麓依舊壹片死寂。
　　靜悄悄的山壁之中，是別有洞天的居室，壹枚放在某個隱秘位置的玉珠旋起火氣，緩緩滾動壹下，從藏匿的地方掉落到地上。
　　青碧的玉珠滾動進變做火紅的顏色。
　　‘呵呵……本尊活了那麽久，可沒那麽容易死，壹縷殘魂寄放這顆靈珠上，只要到了五色莊，本尊還能回來……’
　　這是他曾從五色莊得來的壹件寶物，將自身壹縷魂魄寄在裏面，哪怕魂飛魄滅，只要寄放的壹縷還在，意識還能回來，不過寄魂珠有壹個缺陷，聖火明尊心裏非常清楚，便是寄放的魂魄不能久存，必須要在上面法力殆盡前，重塑元神。
　　寄魂珠沈入山巖，沿著地脈穿越土層，向西面飛快過去，地表之上，山麓、原野、城鎮都在他被遠遠拋在了後面。
　　‘五色莊遠在長安之西，無疆山中……’
　　玉珠飛速穿梭間，顏色也越來越黯淡，無奈之下，聖火明尊放棄繼續趕路，鉆出地表，天色青冥，蒙蒙放亮。
　　嗒的輕響，鉆出地面的寄魂珠落去山道間落葉上，青冥天色裏，隱約綻出青碧夾帶紅芒的異色。
　　‘再趕路，必然會將最後壹縷魂魄殆盡，不如依附路過之人，看到此處有玉珠，定會貪便宜過來……呵呵……’
　　不多時，遠遠的山道盡頭，幾盞燈籠搖搖晃晃過來，搖晃的光芒範圍，是五個背著書架的書生匆匆忙忙的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