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仙”人指路

　　叮鈴啷當，銅鈴聲響起在官道上。
　　由河谷郡向西，過往的商旅、行人間，壹身幹凈的青袍書生，牽著壹頭老驢悠閑的走過。
　　後面驢背兩側，書架輕搖輕晃，裏面插著幾卷畫軸，大抵行李都在書架下面的閣間裏。
　　陸良生整個看上去簡約而樸素，沒什麽值錢東西的窮書生，唯壹有點價值的恐怕也就是他腰間的雙魚含珠玉佩。
　　路邊，還有壹個道人與他同行，時不時跑去路外的田埂，在泥巴縫裏掏什麽東西，又拿到旁邊的小溝清洗，隨後塞進臟兮兮的皮袋，跑回來繼續同行。
　　行人稀少的路段，蛤蟆道人也會溜出來，盤腿坐在老驢腦袋，老神在在的環抱雙臂，欣賞周圍田園風景。
　　“……人間煙火氣很不錯啊。”
　　陸良生回頭看他。
　　“以前師父高來高去，看到的景色也是不同的嘛。”
　　老驢晃了晃鬃毛，上方的蛤蟆道人神色肅穆，頷首望去遠方山的輪廓。
　　“等妳將來到了為師當初的境界，自然也會看到的，萬千大山河流，猶如壹幅山水畫，匍匐在腳下，看久了，其實還不如現在這樣。”
　　“又在那吹牛。”孫迎仙從另壹邊的田裏跑回來，腰間的皮袋沈甸甸的，看來收獲頗豐，蛤蟆道人盯他袋子壹眼，哼了聲，起身走過驢背，扒拉著書架滑進小隔間。
　　“少抓點田雞，造孽。”
　　呯的壹下，將隔間小門關上。
　　道人也懶得理蛤蟆，壹路出了河谷郡，他比誰都吃的最歡，叫嚷著多放調料。
　　嘀咕兩句，孫迎仙腳步輕快，走到書生旁邊。
　　“我說，當了舉人老爺有什麽感受？”
　　“沒有。”
　　陸良生這句倒是實話，中了解元，他並沒有去掛花騎馬遊街，也沒接受府衙的慶賀，自然沒有什麽感覺，不過在家那段時間，各鄉集的豪紳都有過來拜訪，多是嫁女掛靠田畝之類的事。
　　這也是李金花不斷催促他趕緊成親的原因之壹。
　　“眼下，還是早點去往京城，跟我恩師見上壹面，隨後去西北遊歷壹番，若能做壹些事就再好不過了。”
　　“西北那邊啊，亂的很，要做的事，恐怕也做不完的。”
　　兩人說話間，身後的道路踏踏踏的馬蹄、以及哐哐的車轅磕碰聲由遠而近，陸良生牽著老驢朝邊站去，壹輛有些陳舊的馬車從他倆面前駛過，旁邊還有四個騎馬的壯漢，衣著各異，但腰間卻是系著刀劍。
　　孫迎仙揮起袖子，將卷起的煙塵拍散。
　　“跑這麽急，趕著投胎啊！”
　　此時，接近晌午，秋日陽光還有些炎熱，被灰塵壹卷，沒了趕路的心思，又走了壹段，兩人壹驢，加上推開書架的蛤蟆道人。
　　就在路邊壹顆大樹下，升起火，架上小鍋煮起飯食。
　　道人從他那袋子裏，掏出幾條泥鰍，在蛤蟆面前晃了晃。
　　“今天換換口味。”
　　三下兩下，用樹枝將泥鰍串了起來，插在火邊烤，陸良生趁著時間，鋪開南陳官道繪圖，在自己所在的位置，用筆墨點了點。
　　“還要穿過壹個州，七個郡縣，按正常腳程，沒有兩三月，怕是到不了，吃完飯，還是先用法術趕壹截，再沿途慢行。”
　　“妳說如何就如何，為師只管吃飯。”
　　蛤蟆道人雙蹼捏著樹枝，翻轉上面串著的泥鰍，偏頭看向道人：“快，抹壹點油，灑點鹽，要焦了。”
　　從火邊舉過來，仰著蟾臉鼓著兩腮飛快的吹了兩下，頗為愜意的坐到徒弟旁邊，靠著書生大腿，咬了烤熟的泥鰍壹口，臉上寫滿了舒服二字。
　　湊合吃完這頓午飯，陸良生揮袍引來泥土，將篝火覆滅，收拾鍋碗翻上老驢，讓道人也跟著上來，慢慢悠悠的走動間，壹眨眼，老驢已去了六七丈遠。
　　天光傾斜，過了壹座縣城後，道路兩側越發荒涼，漸漸連田野也都見不上，官道又不止壹條，陸良生來回掂量自己過來的路線。
　　然後，他倆好像迷路了。
　　“老孫……妳從西北回來，難道不認識路？”
　　孫迎仙迷茫的眨眨眼睛，指去地上：“本道知道個屁，我用遁術直接在下面按著壹個方向鉆的，比妳這驢子快了不知多少。”
　　“行了，怪我。”陸良生收起官道的圖紙，好在現在天還沒黑，下了驢背，尋了壹顆石子丟去地面。
　　石子翻滾兩下，陡然壹偏，像是指去了壹個方向。
　　書生拍了拍手上灰塵，拉著韁繩就朝那邊過去，道人跟在後面，走了壹段，隱約看到幾棟房子的輪廓。
　　走近時，籬笆院墻外，壹個老人正站在那裏，也不知幹什麽，呆呆的看著夕陽。
　　“過去問問路。”
　　陸良生松開韁繩，快步過去，拱起手：“這位老丈，請問伏麟州怎麽走？”
　　那老人好似沒聽到壹樣，陸良生又開口重復問了壹句，對方這才恍然回過頭來，微微張著嘴。
　　“阿八……”
　　擡手指去腳下這條小路延伸的山巒。
　　原來他不會說話。
　　陸良生不多看老人，以免引起誤會，感謝壹番後，便是拉著老驢與孫迎仙壹起離開，沿著腳下的泥路走過壹截，書生忍不住回頭看，那老人還站在那裏，面帶微笑。
　　“看什麽？”
　　道人也回頭看了眼，“那老家夥感覺古古怪怪的。”
　　陸良生搖頭，繼續前行。
　　“沒有妖氣、也沒陰氣……可能老人家性格古怪吧。”
　　此時兩人身後，緊挨路邊的那棟房子壹對夫妻走了出來，看見站在道間的老人，連忙上前攙扶回去，互相埋怨。
　　“爹有些癡呆，妳也不看顧好，怎麽就讓他跑出來了，萬壹丟了咋辦？！”
　　“壹轉身就不見了，我咋知曉，妳就光顧著睡。”
　　……
　　夕陽猶如潮汐席卷過西雲，山巒染出壹片彤紅。
　　哇——哇哇——
　　老鴉立在枝頭啼鳴，眨動的眸子裏，看去下方走動兩人壹驢。
　　“啊啊，本道要回去找那個老家夥算賬！！”
　　孫迎仙的嘶喊驚起枯黃的荒草間壹片鳥雀，黑壓壓的飛上天空，四周都是枯樹老林，壹片荒涼，壹條少有人走的崎嶇小路都長滿了荒草。
　　“幹脆回去找他，騙了我們，正好可以利用起來蹭壹頓飯！”
　　壹旁，陸良生倒是沒想那麽多，看了看天色，索性放了韁繩，仍由老驢去啃草。
　　“天快黑了，將就在外面睡壹晚算了。”
　　那方，正好有塊大巖石，下方空洞，容得下四五個人，便是將書架上的鍋碗取下提了過去。
　　“還楞著幹什麽，搭鍋煮飯。”
　　道人嘆口氣，縱身躍去林子裏，劈裏啪啦壹通亂響，片刻，抱了壹堆枯枝回來，升起篝火。
　　煮上飯食，淡淡的米香飄起，不久，兩人壹蛤蟆吃完，陸良生怕他倆無聊，將之前路過河谷郡買的壹副棋拿出。
　　籍著火光，在與道人在棋盤上廝殺起來，蛤蟆負著手在旁觀看。
　　……
　　天色沈入黑暗，離此數裏的道路間，響起金鐵交擊的聲音。
　　呯呯呯……
　　四個騎馬的身影與十多道沖來黑影兜轉廝殺，護著的馬車前面，馬匹受驚，唏律律壹聲嘶鳴，拉著車廂狂奔，偏離了道路沖向荒野。
　　“保護車內的人！”
　　那四名護衛中有人大喊，余下三人當即脫離戰團，朝發瘋了馬車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