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心知己身疲，遙望未來路

　　“越國公，陛下怎麽樣了？”
　　“回稟皇後，臣已經用了安神固本的術法，不過陛下還在昏睡……”
　　“到底出了什麽事？”
　　“陛下……身體……太過虛弱，早年拼的太狠，登上大寶後，又勤於政務，算上前些日子妖星墜世、屍妖鬧騰，身心疲憊，邪氣入體……”
　　“說實情！！！”
　　“……陛下身體衰敗，快油盡燈枯了。”
　　……
　　寢殿外話語持續，裏間金黃綢緞妝點的龍榻上，昏睡的楊堅微微睜開眼睛，知覺、意識漸漸清晰回轉。
　　“來人……”
　　皇帝虛弱的喊了壹聲，手臂劃過被褥下，撐去床沿，守在四周的宦官急忙上來攙扶，機警的迅速打開殿門，朝外面說話的壹男壹女，躬身說道：
　　“啟稟皇後、越國公，陛下醒了。”
　　門扇吱嘎打開，皇後獨孤伽羅、越國公楊素壹前壹後快步進到寢殿，見到坐起靠著床頭的皇帝，急忙上前，婦人揮了揮手讓周圍宦官退下，坐去床沿上，溫柔的握住丈夫的手。
　　“陛下，現在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朕沒事，就是還有些困乏。”
　　楊堅看到壹旁還有族弟楊素畢恭畢敬的站在旁邊，咧嘴笑了壹下：“瞧把妳們嚇得，不用這麽緊張，可能是朕前些日子的傷寒還未痊愈罷了。”
　　語氣停頓了壹下，被妻子握著的手抽出來，反在手背輕輕拍了拍。
　　“伽羅……讓妳擔心了。”
　　拋開皇室的尊稱，用上名字，可見兩人的感情，獨孤伽羅笑了壹下，另只手也遞過去，讓丈夫握著，之前與越國公說的話壓回心裏。
　　“陛下說哪裏話，做妻子的怎能不擔心自己丈夫，在宮裏聽到陛下突然昏倒，臣妾嚇得渾身發麻無力，直接從宮裏趕了過來，好在陛下沒事，下次啊，可別這樣嚇臣妾了，經不住嚇得。”
　　“哈哈，皇後也有害怕的時候，還以為朕的皇後就算天塌地陷也處變不驚，看來還是朕管用。”
　　夫妻倆妳壹言我壹語的，像是說不完話，讓楊素頗為尷尬的站壹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過得壹陣，獨孤伽羅這才松開皇帝的手，笑道：“陛下，妳和越國公談事，臣妾下去給妳備些滋補身子的湯羹進食。”
　　“好，那朕就等著皇後親手做的。”
　　楊堅笑瞇瞇的看著妻子帶著幾個彪壯的宮女離開，笑容漸漸收了下來，擡起手臂示意壹旁的楊素過來攙扶，虛弱的走出兩步，適應了壹番，方才走出寢殿，來到外面宮檐下，看著遠方起伏的山巒，低聲問道：
　　“朕病倒的事，可傳開了？”
　　“沒有。”楊素纏著兄長的手臂，慢這半步僅僅跟隨，聲音也很低：“不過太子和二皇子，臣已經第壹時間通知了，晉王大病初愈，聽聞後，已在趕來的路上。”
　　“太子呢？”走了幾步，楊堅收回遠方的視線，偏頭看去族弟，“他什麽反應？”
　　楊素猶豫了壹下，微微垂下臉，低聲道：
　　“太子他……昨日與文人聚宴醉酒，現在都還未清醒過來。”
　　前行的腳步停下，楊堅面無表情的‘嗯’了壹聲，伸手握著就近的柵欄，看向遠方宜人的山景。
　　西垂的紅霞裏，百鳥歸林，拂過山間的微風，壹片片林野漸起了微黃。
　　扶著柵欄的皇帝想起了往日與國師說的壹番話，花白的胡須在風裏輕揚，笑了壹下：“三國之曹植。”
　　隨後，重新開口，話語平淡。
　　“叫晉王不用來了，我們也回宮，對了……”停了壹下，老人看向楊素：“想辦法聯系上國師，若是可能，讓他回長安壹趟，朕想想見見他。”
　　“弟，定找到國師！”
　　當日黃昏，楊素乘坐馬車回到長安，整理了衣冠，去往萬壽觀，自然知道陸良生不在，但芙蓉池中的蛟龍，應該知道對方下落的。
　　退去左右，讓他們遠遠離開，楊素走到無人見到的地方，喚出了湖底潛伏的老蛟，後者以人形從蘆葦後面出現。
　　“原來是越國公，喚齣出水，可有什麽事？”
　　“可知國師去往何處，會在哪裏落腳？”
　　老蛟知道這位當朝越國公素來與陸良生交好，也就不隱瞞，說道：“陸道友離開時，會先走壹趟萬佛寺，最後會在承雲門落腳暫留。”
　　“謝告知！”
　　言罷，楊素也就不多與這頭老蛟寒暄，回到家中收拾壹番，換上道袍，取了法器，與家人告知壹聲，便連夜出城。
　　“駕！”
　　揮舞鞭子，抽在馬臀，快馬加鞭沿著通往東北之地的官道狂奔起來，趕往蒼豫山。
　　……
　　夜色漸沈，延綿起伏的山巒都被黑色籠罩，夜空的雲朵遊走，露出半輪清月，照去下方山勢之中的道觀，灑下壹片銀輝。
　　孤樓後院，花草清香，亮有燈火的窗欞，照出人的影子投在紙窗，房間之中，孫迎仙撐著下巴坐在矮凳上，腦袋晃悠的打著瞌睡。
　　另壹邊，圓桌前杯盞輕碰，有著徐徐說話聲傳出。
　　“妖星壹事，到時還望承雲門幫忙聯系其余宗門，掌教也知道，因為晚輩師父之事，修道中人心裏都有芥蒂，若是上門請罪，倒也不是難事，就怕壹來二去，對方非但不理會，還激出火氣，耽擱了灑落各州的妖星碎片。”
　　“所以，陸國師想請我承雲門做個和事佬，代為說情？”
　　陸良生倒上熱茶，灑開雙袖，托在雙手之中：“雖然不想說，但確實如此，還請掌教幫襯壹二！”
　　說著，起身敬了過去。
　　“陸國師不必多禮。”承雲掌教擡手，隔空將書生連人帶茶按回去，闔上眼睛，撫須想了想。
　　“其實，國家興亡更替，我們不能阻止，但妖魔鬼怪禍亂人間，我等修道中人，是應有之責，國師就算不來，老夫也會告知門中弟子，各方道友，壹起降妖除魔。”
　　言語間，老人的目光瞥去書生放在床尾的書架，蛤蟆道人靠著葫蘆，捧起小茶碗，與瞥來的目光對視壹眼，雲淡風輕的吹了吹熱氣。
　　“看老夫作甚，老夫現在從良了。”
　　“呵呵。”
　　雲機撫須輕笑出聲，記憶中的紫星道人，確實不是這般模樣，壹晃數年過去，再見時，變得……變得如此……令人發笑。
　　“掌教。”陸良生見氣氛並非來時想的那般，老人笑聲裏適時插口進來，說道：“我與師父過來貴派，不僅是為妖星之事，也為彌補當年我師父做下的惡事，洛河鎮石碑，我與師父壹手壹石，親自堆積雕琢，供養當年冤死之人，而這裏，還有當年搶來的各類典籍、秘寶，如數奉還。”
　　那邊，蛤蟆道人聽到徒弟這番話，心疼的偏過臉去，坐在書生對面的雲機也楞了壹下，就見陸良生起來，壹招書架，那件疊好的麒麟氅套去他身上的瞬間，灑開的袍袖，壹股清風吹出。
　　房中空閑的位置，頓時乒乒乓乓壹陣亂響，老人回頭，壹座‘小山’突兀的立在那裏，不時還有瓷瓶、小件的法寶從上面滑落下來……
　　老人撫在須髯的手懸停須尖，饒是見多識廣，性情沈穩，看到閃爍五光十色的‘小山’，也有些瞠目結舌的緩緩站起身。
　　“這……這麽多……”
　　可想紫星妖道當年吞了多少修道之士，亦或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