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緣分來的如此巧

　　轟——
　　刀光在人視線中仿如被撕碎，扭曲四散開去，空氣都被震出壹圈漣漪。
　　“好重的妖氣！！”
　　廟柱鬥笠男子壹兜鬥篷，微微側臉，眸子斜去墻角的五個書生身上，沙啞開口：“聽到不對，就立刻走，往北便是商雍城。”
　　篷角翻卷，腳下呯的踩裂地磚，拖著長柄刀唰的拉出殘影，沖出廟門的視野那頭，破土而出的黑影，竟是壹條根須，如同長舌在原地舞動。
　　“妖孽，休得猖狂！！”
　　刀客暴喝，手中踏踏兩步，朝著廟外空地那根須迎了上去，刀鋒呼嘯，伴隨：“喝啊——”的怒吼，單手擎刀怒斬而出。
　　接觸的壹瞬。
　　根須陡然下縮，鉆回土裏，斬下的刀口呯的落在地上，地面都有波紋翻起壹層泥土朝四周擴散開去。
　　戴著鬥笠下，獨臂刀客瞇起眼睛，視線緩緩從地上掃過，右耳廓微不可察的聳動，下壹秒，他壹腳提在刀面，獨臂借力高舉長刀，從頭頂翻轉，刀尖直插入另壹側的地面，刀身沒入壹半還多。
　　“妖孽，受死！”
　　刀客大吼壹聲，緊握刀柄壹擰，那是‘嗤’的壹聲響，大股白氣從地下被泄了出來，壹團小土包頓時肉眼可見朝遠處飛移離開。
　　“走？哪裏那麽容易——”
　　刀口反轉，刀客反拉壹刀，拉出壹輪刀氣沿著地面，直追土包後面，‘咵咵’泥土迸裂撕開，轉眼追上那飛移土包。
　　嘭的巨響。
　　無數泥屑爆射飛濺開去。
　　煙塵彌漫，刀客鬥篷撫動掃開灰塵，緊握刀柄，長刀‘嗡’的沈沈落去地上，目光警惕看去前方，雙耳不停的聳動，聽著四周常人無法察覺的細微動靜。
　　作為武人，聽、視、嗅、感知，四覺是必備的，三年來，自從經歷那場與妖物的大戰，除了刀法上超脫般的感悟，剩下的就是不斷提升這四覺，壹點風吹草動，都能敏銳的被他抓住。
　　廟門照出的火光搖曳，光芒照在他身前轉暗的壹瞬間，視線前方壹寸寸泥土飛上天空，比人大了壹倍不止的十多條黑影破土而出，那聲音猶如山巖崩碎，轟的幾聲沿著地面、半空鋪天蓋地般席卷過來。
　　“呃啊啊啊啊——”
　　刀客怒吼連連，壹壓刀柄，將刀拖行地上迎著那十多條巨型黑影狂奔而上，腳下壹蹬，避開砸來的根莖，獨臂猛地壹揚，刀口劈去另壹巨物，汁液濺四濺，割裂的壹瞬，身形踏出步伐，機敏躲開，身形穿插在那巨物間，收刀、揚刀，狂風暴雨般的不停怒斬揮砸，空氣裏全是呯呯噗噗的撕裂、砍擊的聲音。
　　躲在廟裏的五個書生在門邊重重疊疊探出腦袋向外張望，目瞪口呆的這壹幕，根本無法理解這種到了極致的武功是壹種什麽樣的力量，昏黃的視線裏，只見無數刀光在閃爍。
　　外面，刀鋒卷起風雷，劈進巨型根莖中，裂開口子的根須陡然縮緊，將他刀口夾住，黑暗裏，附近壹條根莖陡然橫掃。
　　面對眸底急速放大，遮掩視線的黑影，刀客從刀柄收手，架臂橫在胸前沈氣壹擋。
　　下壹秒，手臂與漆黑的根莖相觸。
　　抵禦的手臂被壓回胸口，空氣都震動發出壹聲悶響，他整個人踏踏往後猛退，腳下泥土接連猜出數道深陷。
　　“此處竟藏有千年大妖，非壹人可敵，我來助妳！”
　　廟中陡然壹聲暴喝，門口的五個書生下意識的回頭，壹道閃亮的光芒從他們頭頂唰的飛出，緊跟而至的，是側臥房梁的大胡子男人背著木匣沖出廟門，躍上半空。
　　猛地壹拍身後木匣。
　　“神劍伏魔——”
　　木匣打開，壹柄柄小劍嗖嗖從兩側飛出，亮起法光，半空之上，虬須大漢懸停般，雙掌亮起陰陽，瘋狂朝下方密集的根莖推出。
　　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劍雨點般釘去根莖之上，響起壹片嗤的聲響，冒起道道青煙，席卷去刀客的根莖明顯頓了壹下，飛快往後縮，頃刻間，重新鉆回地下。
　　“收！”
　　虬須漢子落地，劍指向後壹撇，小劍唰唰回到木匣，看去那邊刀客。
　　“兄臺傷勢如何？”
　　“死不了……”刀客單手壹張，手掌隔空壹抓將地上的長刀吸回來，手臂壹擺，刀尖垂懸。
　　“妳我合力，將此處妖魔斬……”
　　他最後壹個‘殺’字還未出口，地上的清冷的月光漸漸褪去，前方蒙蒙薄霧間，之前不知覺去向的兩個狐妖飄然落下，揮舞薄紗長袖，站立兩側，矮下身子。
　　“恭迎姥姥。”
　　薄霧後面，隱約壹道窈窕身形輪廓被幾名穿著紅肚兜的頑童攙扶，輕搖慢走顯了出來，烏黑發絲高盤，兩端金釵搖墜玉鈴，來到二狐中間站定，微微側過黑袍金絲綴裙袍，面容懸有黑紗。
　　金色尖銳的指套撫過壹個頑童腦袋，面紗後面陡然響起忽男忽女的聲音。
　　“壞我蘭若寺的就是妳們？”
　　二狐對視壹眼，連忙依偎過去，壹邊揉捏壹邊輕聲道：
　　“對啊，姥姥，就是這兩人。”
　　“他二人精氣旺盛，說不定能給姥姥恢復天雷所創之傷。”“到時，姥姥恢復，就不用再指望那什麽黑山老妖了。”
　　紅狐話剛壹說完，黑色袍口拂了過去，呯的打在她臉上，身形頓時跪坐到了地上，瑟瑟發抖。
　　“黑山老妖，也是妳們可以稱呼的？”
　　那黑底金邊裙袍的面紗女子，斜眼望去那邊兩人，數條猩紅的長舌探了出來，刀客壹握刀柄跨步沖出兩步，就被背負木匣的虬須漢子壹把抓住他肩膀，擡頭看了看被遮去的星月。
　　“此妖還未顯出真身，妖氣就已遮蔽星月，妳我敵不過，快走！”
　　拉著刀客飛快後退，又朝廟裏還在看的五個書生大喊。
　　“走啊！”
　　那邊猛然醒悟的五人，連滾帶爬沖出廟門，還沒跑出兩步，地面有根莖鉆出，纏住他們腳脖，迅速蔓延而上。
　　“就知道走夜路沒有好事……”“我們四個不近女色也不行啊……唔唔……”
　　扭動間，無數根須將五人嚴嚴實實裹成了粽子立在原地。
　　妖風大作，背負木匣的漢子揮出幾道掌心雷將地上竄出的妖物擊碎，拉著刀客壹個縱身飛躍上樹枝，刀客也有輕身的功法，腳下壹蹬晃動的樹枝，兩人齊齊穿過茂密的葉層，在樹籠頂端飛踏，遠遁離開。
　　……
　　沙沙沙。
　　夜風呼嘯，逃了好壹陣，能見山下小鎮燈火時，兩人才在半山腰壹顆青巖駐足停下。
　　刀客呯的壹刀插去地面，解下腰間羊皮袋，朝口中灌了口酒水，丟去那邊的漢子。
　　“謝救命之恩，在下南人，左正陽！”
　　那邊，灌了口酒，放下木匣的虬須大漢，胡須沾著酒漬，咧嘴大笑。
　　“燕赤霞，秦地人，江南待過十年，妳我算半個同鄉。”
　　左正陽楞了壹下，隨即摘下鬥笠，露出面容，歷經京城壹戰，三年間兩鬢隱約能見幾道白跡，滿嘴胡渣，顯得滄桑。
　　壹手刀法，也變得霸道猛烈，這三年裏，四處尋找妖魔鬼怪，他腰間數顆妖物頭顱，便是這段時間以來，磨刀之作。
　　不過，想到剛才壹幕，又有了回到當初京城與普渡慈航的畫面，握緊拳頭，呯的砸在巖石上。
　　“可惜，那幾人沒能救出。”
　　“凡事講量力而行，若妳我都搭進去，還有誰去救他們？”燕赤霞將酒袋還他，在壹旁坐下，濃眉皺起思慮壹陣。
　　“我觀此妖乃千年樹身修道而成，在此處恐怕已有許多時日，合妳我二人之力，最多輕創此妖，我看，還需壹人相助。”
　　壹旁，左正陽擡起頭：“妳壹提醒，我倒想到壹個人。”
　　“這倒是巧，我也想到壹人，棲霞山……”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說出壹個人的名字。
　　“棲霞山陸良生。”
　　隨即，兩人也都楞了壹下，對視幾息，忽然都大笑起來，燕赤霞笑道：
　　“原來妳我都認識此人！”
　　“既然都認識，那只需壹人就棲霞山尋他。”左正陽取過地上插著的長刀，站起身回看虬須大漢。
　　“我在此處拖住這妖物，妳去棲霞山尋他過來！”
　　沙沙……
　　燕赤霞沒答話，腦袋猛地看去林間壹處，劍指陡然壹揮，木匣中，壹柄小劍唰的飛了出去，釘去某棵樹腳下，冒出青煙。
　　“不好，此妖怕是勾連了此方山脈，剛剛妳我的話，估計也被對方聽去。”
　　“那就事不宜遲，妳我分頭行動！”
　　“好！”
　　兩人非優柔寡斷之輩，燕赤霞當即負上木匣，壹踏青巖，身形大鳥撲林般，飛去下方山腳，踩過幾棵樹梢，片刻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與此同時。
　　無法看見的訊息順著妖力，從地面傳回蘭若寺，站在原地的樹妖姥姥，吸了口長舌，尖銳的指套勾過嘴角。
　　發出吸溜的聲響。
　　片刻，忽男忽女的聲音響起。
　　“哼，就妳們會叫人……”偏頭看去身旁壹紅壹白狐妖。
　　“去黑山，把老妖找來，好多年了，他也該來看看。”
　　紅白二狐對視壹眼，有些猶豫。
　　“姥姥，黑山在哪裏？”
　　黑山……面紗裏，模糊的臉楞了壹下，闔目想了想，棲……棲……黑……南方……
　　憶起那人臨走的畫面，樹妖擡起手指，指尖點去白狐額頭。
　　“現在知道了嗎？”
　　白狐感受多了壹絲不屬於自己的記憶，仿如壹張地圖上，有某個位置亮了起來，看那方向，好像要跨過江河，在江南壹帶……
　　“還不去？”
　　思緒陡然被打斷，白狐連忙低下頭，“是，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