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乾坤銅錢陣

　　巖洞內的氣氛變得微妙。
　　倒是女人懷裏的孩童，頗為興奮，掙出小手指過去。
　　“那只小鳥，好像被那書生的蛤蟆給吃了……”
　　女人連忙將他手臂壓下，余光瞥著那邊的書生，下意識的朝大漢後面靠了靠，小聲道：“靖兒，剛才為娘怎麽說的。”
　　“本來就是嘛。”孩童委屈的縮回到女人肩膀。
　　站在女人前面的那名提刀大漢，卻是捏緊了刀柄，臉色難看，他非常清楚剛剛那只鳥的來歷。
　　……宮裏的禦衛司飼養的飛禽，極善追蹤。
　　眼下，自己這邊四人肯定被發現了。
　　還有那書生……絕非常人。
　　想到這裏，很不得扇自己壹巴掌。
　　“怎麽就節外生枝……”
　　大漢沈下氣，朝那邊的書生再次拱手。
　　“我四人歇息的差不多了，就不打擾公子在這裏休息，告辭。”
　　兩男壹女警惕的目光之中，火光照著書生的影子在洞壁上搖曳，好似妖魔壹樣，會突然朝他們撲來。
　　火堆劈啪彈起火星。
　　蛤蟆道人吹開嘴角掛著的那根羽毛時，捏著黑子的陸良生，心裏哭笑不得的看著師父，輕輕放下棋子。
　　臉上倒是沒有露出驚詫之色，倒不是為了裝，陌生人面前，自然不好表露太多情緒，便是淡淡的點頭，也不起身，拱手回禮。
　　“四位既然要走，我也不強留，只是這黑夜道路難行，荒山野嶺，當心猛獸出沒，大人可以不當壹回事，也要為懷中孩子安危考慮。”
　　聽到這番簡單的話語，那邊四人呼吸陡然變得沈重，車夫捏緊了褲腿，身子忍不住微微發抖，握刀的大漢心裏咯噔猛跳了壹下。
　　這書生是如何知曉的？
　　果然有問題。
　　“謝過公子善言相勸，但還是要先行離開。”
　　大漢哪裏顧得上細想那書生到底是誰，側過臉壓低嗓音，輕喝了壹聲。
　　“我們趕緊走！”
　　車夫和女人點頭，帶著孩童快步跟上大漢，剛跨出巖洞，不遠，草木亂搖，壹道道身影持刀沖出。
　　黑暗裏，壹道清冷的聲音暴喝。
　　“妳們哪裏也走不了。”
　　巖洞外，跨出的腳步陡然止住，提刀的大漢伸手護住身後的女人和懷裏的孩童，臉色唰的狂變。
　　“糟了……”
　　追擊而來的賊人腳步迅速而有序，頃刻間呈弧形將他們合圍，中間有兩人舉著火把左右退開，穿開衫青袍，內置軟甲的身影負手走了出來。
　　消瘦的臉上青白難明，只是勾著笑容。
　　“只要有覓鳥在，妳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將妳們揪出。”
　　目光裏，自然也看到了洞內壹個書生，依然笑著。
　　“不相幹的人，立即滾開！”
　　這時他身後，過來壹人打開鳥籠，吹了聲古怪的口哨。
　　半天卻是不見鳥的蹤影飛回來。
　　那人臉色微變，低聲在頭領耳邊低語幾句，後者笑容漸消，看去對面的兩男壹女。
　　“我的鳥呢？”
　　大漢、車夫，以及女人下意識的望去洞內的書生。
　　洞內，蛤蟆道人哼了壹聲，“老夫去收……”
　　不等蛤蟆說完，陸良生嘆了口氣，兩袖拂了拂，將師父不著痕跡的按趴回去，臉上泛起微笑，起身走到洞口，拱手施禮。
　　“說起來，有些對不住，閣下的鳥……可能不會再……有了，對了，諸位為何要追殺這兩男壹女，當中還有孩童？”
　　周圍持刀的黑衣眾人露出怒容，就要沖上去，中間的頭陡然擡臂讓他們暫且不要妄動，瞇起眼睛，仔細看去洞口的書生。
　　壹身普普通通的書生袍，兩個書架，不遠還有頭老驢，從頭到尾怎麽看都像壹個酸儒。
　　“書生倒是好膽量，見到刀兵還不躲，剛才我已經說過了不相幹的滾，聽不懂我說的，等會兒會死人的。”
　　聽到對方威脅的話，洞口的大漢、女子心裏壹緊，然而視線之中，那書生臉上笑容溫和，拱手回應。
　　“人走世間，當坦坦蕩蕩，我為何要躲？不過，我這蛤蟆吃妳的鳥有錯在先，賠妳們就是。”
　　說完，陸良生陡然擡臂壹揮，袖口傾灑。
　　嘩啦啦壹通亂響，密密麻麻的東西飛在了空中。
　　其中壹枚唰的飛去人群正中。
　　那青白臉猛地擡手，鐵手套間，兩指穩穩夾住壹枚圓形方孔的東西。
　　“銅錢？”
　　“頭領，妳看前面地上。”
　　籍著火光照去，距離自己這邊十余人腳前兩步，整齊排了壹排銅錢，站在外面的壹群人重重吸了壹口氣。
　　就連站在書生側旁不遠的大漢，心道了壹聲：“果然車夫說的不錯，夜遇俊俏書生，非常人……”
　　若是武功高強之人，這壹手暗器手法顯得粗糙難看，可能同時將這麽多銅錢，整齊的排出壹條直線，那就不是手法高不高明的問題了。
　　詭異的壹幕，讓那邊的青白臉也有些忌憚。
　　原以為只是壹個普通書生，眼下怕是看差了，他目光看去對面女人懷裏孩童，將指間的那枚銅錢扔掉，低聲吩咐。
　　“過去壹人。”
　　“我去！”
　　壹名黑衣人應聲沖出，壹步並做兩步，直接跨過了下方的銅錢，第三步剛壹落下。
　　草間壹枚銅錢唰的倒飛過去，貼在那人腳底，嘶啦壹聲，破開了鞋底，擠破腳掌皮肉鉆了進去。
　　“啊——”
　　奔走的身影頓時撲倒在地，伸手去抱那只腳時，布料下，皮肉鼓起壹個小團，沿著腳頸、小腿、大腿，飛速沖進了肚子裏。
　　“痛煞我也！！！”
　　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夜空，黑衣人撕開上衣，在地上翻滾起來，雙目都充起了血絲。
　　不停的慘叫嘶吼，嚇得洞口的女人連忙伸手捂著孩童的眼睛，將孩子壓到肩膀不讓他看。
　　下壹秒。
　　地上的賊人瞪大眼眶，發出最為淒厲的壹聲慘叫，聲音便戛然而止。
　　噗！
　　皮肉破開壹個小洞，銅錢拖著些許殘屑沖上半空，像是失去了活力，叮當壹聲落在地上壹顆石子上，又彈跳了兩下，才徹底靜止下來。
　　而那人瞪著眼睛，大口大口躺在地上喘氣。
　　眾人交織的視線中，陸良生放下手來。
　　這正是《南水拾遺》中的陰邪之術。
　　——開腸破肚。
　　只不過，這次法術半途終止，以他性格，終究不至於壹見面就要人性命。
　　銅錢外的壹撥賊人的牙縫間，都硬吸了口氣進去，雙腳本能的向後退出兩步，就連那邊的青白臉也忍不住挪了挪腳，仍不死心。
　　“書生，我們與妳無冤無仇，也從未見過妳，何苦為難我等。”
　　眼下，他語氣都變了。
　　洞口，陸良生心裏也松了口氣，會說話就好，好好休息壹晚，可不想滿地都是血淋淋的屍體，目光看去對方，點了點頭。
　　“確實無冤無仇，壹群人追殺三個大人，江湖恩怨我可以不管，但那孩子我要保，可否？”
　　這句‘可否’二字出口，那青白臉倒是沒有變化，周圍的黑衣人腳下卻是腳步浮躁，上又不敢上的架勢。
　　僅僅試探壹句，看來，這群人果然沖那孩童。
　　陸良生偏過臉，看去女人懷裏，小男孩正趴在肩頭眼睛清澈，正好奇看過來。
　　思慮了壹下，臉上浮起笑容，轉去洞外，再次重復。
　　“可否？”
　　那青白臉身後負著的鐵手套捏的哢哢直響，眼前的書生應該是會法術之類的，還會如此陰毒術法，絕非良人。
　　……怎麽辦？
　　此事，辦不好的話，法丈那邊……
　　說實話，他也是奉命行事，真要豁出性命把事辦下來倒是無所謂，可如果丟了性命也辦不了，那就不同了，無意義的犧牲，是最為愚蠢的。
　　青白臉忍不住急躁的搓動鐵手套，就在他猶豫間，壹陣大風忽然吹來，四周荒野、林木間湧起了霧氣。
　　叮叮叮叮……的輕響由遠而近。
　　“仙佛以塵世為苦海，故以慈悲救度眾生，出離生死海，猶如以舟航渡人……”
　　隱隱約約，壹段語速極快的佛音響起，猶如人耳邊回蕩。
　　青白臉悄悄松了壹口氣。
　　“法丈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