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大熱鬧

　　夜空的遊雲遮去弦月，清冷的銀輝在人視野裏陰了下去，聽著芙蓉池水波輕響，李淵從石頭上起來，耳中隱約夾雜水聲、風聲裏不同的聲音。
　　‘嗯？’
　　回頭時，守衛山門附近的士卒忽然拔出腰間佩刀，擡起臉大喊：“什麽東西？！”
　　夜風吹拂林野，李淵，以及四周尋聲沖來的士卒視線之中，壹片片慘白的人影兒嘻嘻哈哈從山門飛了出來，落去地上，揮舞著人拇指還小的鶴嘴鋤、鑿子、鐵錘，蜂擁著跑去那邊堆積的石材。
　　“這……這是什麽鬼東西……”
　　李淵看著從面前跑過的壹群小人兒，下意識的後退壹步，‘鏘’的壹聲擎出寶劍，朝圍來的麾下喝道：“別亂動，小心中了法術！”
　　那邊持長兵、刀劍沖來的士卒聽到命令停下腳步，稍遠的這時才看清地上奔跑的東西，臉上頓時比見鬼了還要驚悚，齊齊的望去那邊的千牛備身。
　　“妳們別亂來，可能是陸先生在施法。”
　　見到這些仿如紙片的小人兒本著那堆石材而去，李淵連忙擡手讓他們別亂動，手中法劍也是有法力附著，雖不能用，卻讓他有著常人有些不壹樣的敏銳，偏頭望去空蕩蕩山門，夜色裏，只有兩側樺樹在風裏輕輕搖晃，趕緊躬身拱手壹拜。
　　“此術，可是先生在施法？”
　　附近壹幫士卒跟著望去那空無壹物的山門，面面相覷，難道那位陸先生還是鬼不成？
　　下壹秒，空氣裏陡然響起聲音。
　　“這些小鬼乃我施術而出，妳們不用驚慌，恪守職責回去崗位便是。”
　　空氣裏，陸良生元神漂浮在山門常人肉眼是無法看見的，至於為什麽叫那些紙片小人兒叫‘小鬼’其實，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南水拾遺》上只寫了施法過程，很少寫名字。
　　而且這些畫中小鬼並未意識，都需要他法力牽引，誘導做事，打發了那邊兵將，陸良生分出法力系去撲滿石堆的小鬼，揮舞鑿石的工具，乒乒乓乓的砸下石屑、挖出地基，或十多只壹起，擡著重石鋪砌。
　　當年用法力操控畫卷梼杌、學劍的數道分身也都這樣來的，有了之前的基礎，修築祭天臺，算不得難事。
　　牽去法力當中，站在河岸邊的李淵收起寶劍，聽到是熟悉的聲音，心裏松了口氣，指揮兵卒回去值崗，自己也站到山門附近，籍著延綿的火把光照映的那邊石堆，密密麻麻的小人兒拖著比它們大的巨石，叮叮當當雕刻巖塊，玄奇的壹幕讓他看得入神。
　　湖水壹圈圈的撲在岸邊，湖中泛起的蒙蒙白霧裏，好似有龐然大物在遊動，也在向這邊窺來，不久，東方天雲亮起魚肚白，湧動的水聲才消停下去，沈寂壹夜長安漸漸有了人聲。
　　距離芙蓉池最近的曲池坊、青龍坊百姓早早起來，淘米、買菜、打水的聚攏壹個個小圈子說起怪事。
　　“下午的時候，妳們有誰聽見了？”
　　“聽見什麽了？”
　　“響聲啊，當時我在屋裏煮飯，地下轟的震響，嚇得老娘放在竈頭的壹摞碗都摔的稀爛。”
　　“什麽聽不聽的，我就住在芙蓉池邊上不遠，妳們可以去看啊，今早我壹起來，就看到湖對岸，多了壹個廟觀，還有壹個臺子，哎喲，老高了，估摸著怕是有六七丈高呢！”
　　“壹夜之間出現的？”
　　“怕是昨日下午快天黑的時候出現的，跟那巨響有關。”
　　“哎哎，妳們還別說，當時我就在街口買東西，來好多當兵的，接著壹輛輛馬車的過來，後來整條街都封了，我遠遠的看到陛下的車攆打那兒過，看樣子是去芙蓉池的。”
　　“又是廟觀，又是皇帝的，莫不是神仙顯靈了？”
　　“……誰說得清。”
　　絮絮叨叨的市井言語裏，晨光照下雲間，將淩晨的青冥推開，城中百官府舍，寫有‘閔’字門匾的府邸之中，閔月柔吃過早點，回到屋裏，將窗欞打開，晨陽照進來，她捧過昨晚還未看完的書本，坐去書桌前，輕輕翻閱。
　　這是那日從陸家村離開時，悄悄在陸公子房裏拿的壹本考學問的書籍，上面有他親筆解註的內容，筆鋒有力，內容也樸實著重講解，換做以往的性子，根本無法沈下心來看這些的。
　　“小姐！”
　　屋外廊檐，丫鬟兔鈴提著裙擺腳步飛快跑到窗外，月柔看著她氣喘籲籲的模樣，輕聲問道：“什麽事，跑得這麽急？”
　　小丫鬟收起喘氣，笑著露出壹對小兔牙，指著長廊壹側的後廚。
　　“小姐，剛剛聽王嬸說，外面鬧了壹件好奇怪的事，半座城都快傳開了，現在好多人都往那邊過去。”
　　“什麽奇怪的事？難道有什麽采花賊，采到男人身上了，被遊街示眾了？”
　　兔鈴誇張的張大嘴，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家小姐，好像看到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小姐，妳以前不說這些粗俗……話的……怎麽從外面回來，別被老爺聽到，剛剛有四個黑黝黝的書生就被老爺罵的狗血淋頭，灰溜溜的跑了。”
　　“又上次那四個？”
　　“可不是嘛，不過這次比上次黑了許多，衣服也皺巴巴的，聽說還當過官兒呢。”
　　看著那邊啰裏啰嗦的小丫鬟，閔月柔心裏也被勾了好奇來，倒不是那個書生，而是兔鈴口中城裏發生的事，沒心情讀書，便將書壹合，將門窗關上，換了壹身男裝，再出來時，就像翩翩玉公子，學著某人的模樣，頷首朝丫鬟打了壹個響指。
　　“走，出去瞧熱鬧。”
　　壹主壹仆趁著沒人註意，腳步飛快跑去廚房後門偷溜出去，出了巷子口，外面街道熱鬧喧嘩，吆喝買賣的依舊，但多了三三兩兩結伴向著城南過去的行人百姓，當中少有出家門的婦人帶著孩子也在其中。
　　“看來還真有什麽大熱鬧啊，兔鈴快跟上。”
　　主仆二人瞧了瞧身後的小巷子，見沒人追出來，跑進了去看熱鬧的人群當中，肩背想錯之間，也有四人走在裏面，交頭接耳嘀嘀咕咕說著話。
　　“什麽稀罕東西，難不成天上掉東西下來了？”
　　“可不是，我等讀書聖賢書，豈會相信這子虛烏有之事……”
　　“兩位兄長，我們妖怪、鬼祟都見過了……”
　　前面說話的兩人齊齊回頭，朝身材稍矮的同伴吼去壹聲：“滾！”
　　……
　　大半個長安已是熱鬧喧嘩，隨著青龍坊、曲池坊的居民將看到的古怪講出，壹個早上幾乎傳遍附近街坊，這個時代八卦是最為津津樂道，若是再涉及神神鬼鬼的玄奇，幾乎沒人能不好奇。
　　壹時間，就連平日少有走動的人，都出了家門，住的更遠的，甚至帶了幹糧出來，與朋友親人都趕去看熱鬧，走街串巷的貨郎、攤販更是早早帶了家當，第壹時間就趕去那邊尋覓商機。
　　這樣的氛圍裏，官府繃緊了神經，不得不派出大量差役人手維持秩序，嚴加戒備，可能出現的打砸、哄搶、踩踏等事。
　　不久，趕去芙蓉池的百姓，還未到湖泊，就在曲池坊，便遠遠看到廟觀的輪廓，以及前方壹座高臺矗立，湖水也比平日洶湧許多。
　　都是壹夜之間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