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萬壽觀

　　夜雲遊散，露出壹輪清月，城墻上火把林立，搖曳的火光裏，巡視而過的士卒，時不時望去城中的湖泊壹側，那下午突然間出現的廟觀。
　　“真夠邪門兒的，突然就出現壹座廟……”
　　“可不是，看上去那石階還挺長，怕是小半座山都搬來了，到底何人做的？問頭兒，頭兒叫我們不要多話。”
　　“哼哼，這妳們就不知道了吧，我消息靈通，從校尉哪兒偷偷問來的，妳們別告訴其他人啊……”
　　“別廢話，快說快說。”
　　“聽說是咱大隋拜的壹個國師，護佑天下太平，下午的時候，聽說還有人看到龍了，水都漫到河岸上來。差點把咱們這段城墻下的水門給撞碎。”
　　“哎喲，這麽厲害？！”
　　“那是當然的……別停下，邊走邊說，省的以為咱們幾個巡視墻段偷懶。”
　　……
　　月色清冷照過城頭，映著城墻內湖水銀光滿目。
　　嘩嘩~~
　　水聲撲在岸邊輕響裏，朦朧月色照出高聳的白巖綴紋山門，筆直延伸的青石臺階之上，樺樹垂枝，在風裏輕搖。
　　空蕩蕩的白巖地磚盡頭，陸良生負手立在水池前，看著池中聳立的石碑，以及上面雕出漆紅篆文。
　　壹旁，蛤蟆道人坐在壹顆野鴨蛋上，給自己塗抹藥酒，啪啪幾下拍打後腦勺。
　　“良生，還看什麽，為師勾不著後背，幫為師擦擦。”
　　“在看這石碑，在想……往後就不能叫紫山觀了。”
　　陸良生收回視線，將師父撿起來，放到水池柵欄石柱上坐好，指尖點了壹下蛤蟆背後的疙瘩，上面本就沒有任何傷勢的痕跡，指尖挨上去，傳去的法力，讓蛤蟆道人舒服的瞇起眼睛，晃了幾下腦袋。
　　“師父，妳沒受傷吧，再說妳妖丹恢復了，還打不了幾只野鴨？”
　　石柱上，蛤蟆道人換了壹個趴著的姿勢，揮蹼示意壹下，讓徒弟拿捏肩膀，“為師以前不是跟妳說過嗎，妖丹是妖丹，妖丹修復了，法力還沒積攢起來，怎麽說想當初巔峰時，那些個修道者人山人海的圍過來，為師手裏的紫金葫蘆，光是隨手壹丟，那就是壹大片人倒下……難道妳以為為師就那麽擱這兒蹭飯？”
　　陸良生停下指尖的動作，下意識的回了句：“難道不是？”趴在石柱上的蛤蟆道人頓時側過臉瞪來，書生連忙偏開視線，繼續給他拿捏小肩膀。
　　“咳咳~~”
　　蛤蟆道人幹咳兩聲，重新轉回去，“良生啊，繼續說想改什麽名兒。”
　　“沒想好。”陸良生沈吟了壹下，要說給別人取名倒是靈感頗多，說的頭頭是道，可真要輪到與自己息息相關的東西身上，反而有些想不到更好聽的名字來。
　　“到時候再想想吧，正式封國師，上達皇天下知後土，還需要壹座祭壇，明日先做這個，邊做邊想。”
　　說著，彎腰將地上那顆野鴨蛋撿起放在手心，將師父托起輕放去肩頭，壹起走回那邊亮有燈火的閣樓，如今正式要在這裏落腳住下，算是半個家了。
　　樓內，燈火通明，嵌在墻壁的燈柱火焰延燒去裏面，有著煉丹的房內，青煙彌漫。
　　蹲在青銅大爐旁的道人，幾張幾張的符紙接連丟去爐下，燃起大火，煮沸爐中的飯食，聽到腳步聲進來，擡起熏黑的臉，看去陸良生。
　　“陸大書生，別杵那兒，趕緊過來燒下火，本道還要煮菜。”
　　書生將師父翻去壹旁桌上，手裏的那顆鴨蛋也放去上面，挽起袖子過去：“我盼叔他們呢？”說著，目光仔細打量了下滿身法紋的青銅爐鼎。
　　“這爐子……好像是聖火明尊用來煉丹的。”
　　“他們跑樓上選房間去了……”
　　道人可不管那些，丟了手裏的符紙，拿起銅少踩上壹個銅尊，墊著腳朝裏面使勁攪動，飄出的白氣，傳出壹陣米香。
　　“爐鼎又怎麽樣，好不容易逮著壹個壹次就能煮這麽多飯的，不用白不用，誰叫咱們人多。對了，老陸……”
　　道人壹邊攪著，偏頭問道：“妳把那頭老蛟叫來做什麽？萬壹要是這家夥忽然發狂，把外面水域的百姓給禍害了，還可是大罪過，要耍下威風，放這大廟觀的時候，就已經夠了，那些個什麽文武百官，妳是沒瞧見驚成什麽樣了。”
　　“妳都說是老蛟了，靈智可比尋常人都高的。”
　　陸良生撿起壹張符紙丟進火裏，搖搖晃晃的火光照在他臉上，聲音輕緩的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也有考慮的，為壹國之國師，與我們平日遊山玩水，順道斬妖除魔不同，擔起了重任，就要走壹步算十步。
　　渭水、涇河有時會隨黃河暴漲而淹沒兩岸地勢較低的村寨良田，引來這頭老蛟，多少是能化解壹些災厄，有他巡視河段，說不定落水淹死之人都能少壹些，算起來也是給他自己增添功德。
　　當年聽陛下說起過，在長安建大興，要挖深渠，連接幾條大河，讓南北水道暢通，不管是運輸兵卒、還是遇上災害年，給地方輸送賑災糧食，都能快上許多，等真要實施起來，老蛟的作用就大了！”
　　說到這裏，陸良生摸了壹點灰燼，在地板畫出向東而流的黃河，“老孫妳看，以黃河為背脊，連接南北河道，是不是形成壹條大龍？”
　　孫迎仙跳下銅尊，放下勺子過來蹲到壹旁，仔細打量了下書生畫出的河道地勢，他算是粗通壹些風水地脈，當下便看出壹些東西來。
　　嚇得從地上站起：“妳想弄出壹個‘水’龍脈？”
　　“為什麽不可以？”書生將灰燼擦去，拍去指尖上的黑灰起身：“不過這種事，也只是先想想，不過以陛下現在的年齡，恐怕等不了他施行，只能先把九州盛世的基礎打牢實，讓百姓富足有盼頭，才是最實在。”
　　燈火搖晃，老孫看看轉身去擇菜的書生，又看看地上摸成壹團模糊的水道地勢，使勁撚了壹下八字胡。
　　“曰爾老母的……這他娘的是想弄壹條活龍脈，萬壽無疆啊。”
　　萬壽無疆？
　　蹲在壹邊拿著青菜的陸良生眼睛壹亮，這倒是個好名字，開太平盛世，誰不想它萬壽無疆呢。
　　隨即，又搖了搖頭，笑了下：“才當國師第壹天，想什麽萬壽無疆，那壹步不知道要多少年去了。”
　　書生在那邊想著，蛤蟆道人跑過桌上的燈柱，將懷裏的鴨蛋放去火堆旁，仰起蟾臉朝道人餵了壹聲。
　　“小道士，來，幫老夫把這蛋煮了，記得攪勻稱，多放油炸金黃，對了對了，蔥花還有沒有，記得要多放壹些，還有，鹽就少放些，老夫最近吃清淡。”
　　然而，忙活的道人，還沒等他話說完，挪動的腳啪的壹下踢在那顆鴨蛋上，滾去爐腳碎裂開來。
　　“彼其娘之！！老夫的蛋！！”
　　氣急敗壞的叫喊陡然止住，陸良生回頭望去，那邊低頭看來的道人正想還嘴，就見碎開的蛋殼裏，壹只毛茸茸的淡黃小鴨鉆了出來，搖搖晃晃的扇雛翅，眨著眼睛看著蛤蟆道人。
　　道人：“……”
　　陸良生：“……”
　　唧唧~~
　　小黃鴨踩著腳蹼壹搖壹晃跑到目瞪口呆的蛤蟆道人身邊收起腳，縮成壹坨伏在地上，親昵的在白花花肚皮上蹭來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