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國師

壹語破春風

歷史軍事

“大山喲……山中豺狼多又多,阿哥走路把心懸。打完幹柴賣酒錢,放到阿爹房門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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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章 人樹,從青到枯葉

大隋國師 by 壹語破春風

2021-4-13 20:14

  秋風吹黃了山麓。
  皇帝殯天的消息也已經在這些天隨著縣衙差役傳開,來往道路的商旅,渡口路邊擺設攤位討活的人來說,多少有些惋惜,能遇上壹個好皇帝,可謂太難了。
  歇腳的路邊茶肆有人解讀差役發下的公文,周圍喝茶等著渡河或者北上的商旅紛紛低聲交談。
  “皇帝死了啊?”
  “上面不是寫了嘛,還問!就是有些可惜,好不容易遇上壹個皇帝,天下才太平多久啊。”
  “新皇聽說二皇子,不是原來的太子了。”
  “唉,原來的太子,在下聽聞過壹些風評,太過喜愛詩詞書畫,經常跟文人喝的伶仃大醉,換做我,我也讓晉王來當!”
  “……莫要亂說話,就妳那鱉樣還說什麽‘換做妳’。”
  ……
  這年頭消息傳播全靠走南闖北的商旅行人,或者官府公文張貼,傳到南方已經秋末的事了,茶肆間熱鬧說起的時候,裏面壹桌兩人付了茶水錢,出門取了寄放門口的老驢,走去渡口。
  跟在壹旁道人摸了摸嘴上的八字胡,背著大包袱使勁向前張望了壹下渡口上的船只。
  “老陸,楊堅還真得人心。”
  “自古賢君都會流傳千古,讀書人也好,百姓也好,心裏都記得。”
  陸良生看了看北方,笑著說了這句,便牽著老驢過去那邊渡口,這次倒是沒遇上幾年前那對船家父子,而是上了另外壹條渡河的小船,給老驢施了壹個山石之術,便卷袖走去船舷壹側,迎著河風,青絲在耳邊輕輕撫動,望著江面船只來去的繁榮好壹陣,嘴角不由笑了起來。
  “楊堅確實是壹個好皇帝,希望楊廣能繼續這樣下去。”
  不久,渡過江面,陸良生拉著老驢與道人壹起踏上故土,途中也沒遇上什麽意外,壹路往南過了天治,途中拜會了城隍周瑜說了關於妖星之氣的事,讓對方提防壹二,若是遇上了幫忙擒獲。
  “長安城隍紀信也只是如實上報泰山陰府,妖星就算消弭,之後也會慢慢在別處滋生,到時又附著人身上,激發人性黑暗壹面,在下便先將它們封印體內,用浩然之氣暫時壓制,回到棲霞山借助聚靈法陣來穩固……”
  陸良生、周瑜走在通往南面伏麟州官道,兩人咋看上去,就像結伴出遊的書生,不那麽引起過往商旅的註意。
  “陸國師既然如此說,那天治這邊定當配合。”
  “良生謝過都督。”
  陸良生停下腳步,轉身朝站在天治地界範圍內的周瑜拱了拱手,這才翻身上了老驢背上,叫上壹旁的道人,壹拍驢臀:“走了!”
  準備爬上驢背的孫迎仙看到老驢刨動的蹄子,手腳都懸停壹下,連忙搖頭,掏出兩張神行符打在雙腿上。
  “本道還是靠自己吧……”
  “由得妳。”
  陸良生不管他,翻著那麽大個人,不至於跑丟,何況距離棲霞山已經不算遠了,又朝身後站在天治地界的周瑜拱了拱手,說了聲:“告辭!”也不用縮地成寸,老驢興奮的刨下蹄子,壹蹬,身形瞬間就化作壹道殘影,風馳電掣般的向南絕塵而去。
  沿著這條官道去往河谷郡,途中還有沒少行路的百姓,還沒來得及反應,壹條長長的煙塵就從路中間唰的壹下席卷去天空,刮起的大風吹的拉貨的駑馬驚慌嘶鳴,不知哪家大戶小姐被掀起車簾露出壹張大餅子臉,發出驚聲尖叫。
  踏踏踏~~~
  四蹄狂奔邁的看不出殘影,陸良生伏在驢背望去的前方,已經能看到河谷郡延綿的城墻輪廓,便拍了下驢頭,老驢哼哧嘶鳴兩聲,慢慢緩下速度,臀上劇烈搖晃的書架,也跟著平穩下來。
  “既然路過,順道看望壹下周老。”
  陸良生下來驢背,見老驢還有些躁動的踏著蹄子,伸手在它頭上拍打兩下。
  “還來驢勁了?等回棲霞山,滿山遍野隨妳跑,但這裏快到城池,莫要傷到行人,聽話!”
  快到城墻腳下道路,過往百姓、商旅見書生竟跟牽著的老驢說話,壹個個遠遠的避開,待對方過去,不由嘆氣。
  “這俊書生可惜了,竟是個傻子。”
  “別人跟驢說話,關妳啥事,走了走了。”
  那邊,陸良生牽著老驢走進城門,街市之間繁華熱鬧,行人擾擾嚷嚷,搭著抹布的夥計高聲吆喝攬客,長街壹側的樓上,有水潑下來,淋了攤販壹頭,叫罵聲裏壹個男人抱著腦袋跑出房門。
  閣樓上敞開的窗欞,壹個虎背熊腰的婦人探出頭,潑辣的街上跑走的男人大吼壹聲:“就妳那樣還養外房,先把老娘侍候好了再說!”
  長街上頓時壹片哄笑。
  陸良生感受這片人間獨有的熱鬧,拉著老驢走過拱火看熱鬧的人群,循著周府的位置過去幽靜的街巷,長長的青磚墻爬滿了青苔,那幾顆老松還在院墻裏枝繁葉茂的生長。
  走上斑駁苔蘚的石階,敲響院門後,壹個陌生的門房老頭將門打開,看著面前的書生皺了皺眉頭。
  “這位公子,妳找誰啊?”
  “在下陸良生,周老可在?”
  陸良生朝他拱了拱手,後者打量了壹下門外的書生,還是將他放了進來,帶到門房那邊等候。
  “在的,公子現在這裏稍待會兒,我去告訴管事的。”
  門房慢吞吞的去了前院,不久回來,身旁多了壹個府中的老仆,後者見到檐下站在的書生,還沒過去就擡起袖子拱起手來。
  “陸公子快快進來,這門房新來的,並不認識您,得罪得罪。”
  陸良生在這處府邸住了快有壹年,府裏原先的丫鬟、仆人哪個不認識,那管事老仆連忙邀了書生走去前院,神色上卻是有些焦急。
  “公子來的正是時候,老爺前些日子又臥病在榻,已經好三天沒吃飯食了,就喝了點湯水下肚。”
  “病了?”
  過去前院廊檐的書生微微側臉看了壹眼老仆,忽然沈默下來,想起之前老人被叛軍攻城驚擾,身子引出了不少毛病,自己給他渡了壹些法力滋養五臟六腑,那時候起,老人的身子骨就已經快到盡頭了。
  廊檐轉去水榭,到了後院,還有幾個丫鬟守在房門口,其中壹道穿著花萼素白衣裙的年青婦人,坐在檐下垂著臉,捏著絹帕擦著眼淚,聽到腳步聲,回過頭,花圃間小道上,壹襲青衫白袍的書生正走來。
  連忙擦去眼角的淚痕,將臉重新埋下去,等到那書生走近,才緩緩起身微微福了壹禮。
  “陸公子。”
  “周……”陸良生原本想回壹句‘周小姐’可想起對方已嫁人,夫家還不知道姓什麽,連忙將後面的兩個字剎住,壹轉,問道:“周老如何了?”
  周蓉不知怎的,也不敢看他,垂著臉只是搖了搖頭。
  “爹他還是跟之前壹樣,什麽也吃不下,壹天比壹天虛弱。”
  “我去看看吧。”
  陸良生安慰她兩句,走去敲響房門,隨後被周老夫人請了進去,見到了靠在床頭上,骨瘦嶙峋的老人,兩頰、眼眶都深陷了下去,見到陸良生進來,周瑱咧開嘴,無聲的笑了笑。
  沙啞而虛弱的擠出聲音。
  “良生……妳怎麽回來了?”
  “有事要回壹趟棲霞山,路過這裏,就想來陪妳老人家說說話。”
  陸良生坐到床沿,揭開被褥,去摸周瑱的手,那是皮包骨的觸感,不由讓書生壹陣心酸,正想給老人再渡壹些法力,那邊,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別浪……費……了。”
  老人擠出笑容,手反而在書生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老夫……這是壽終正寢,終於算是……要離開了……別耽擱老夫投下輩子的時間。”
  想不到老人臨到這個時候,竟還說笑,令得原本有些悲傷的氣氛都打亂了,陸良生也跟著笑起來。
  “是啊,前些日子,我還送走了先帝楊堅,臨走的時候,還和臣子們說笑壹場,什麽氣氛都攪沒了,我看周老和先帝都是人中豪傑,能看透生死。”
  “人都快死了,還有……什麽看不透的。”周瑱說話費力,說了壹半,休息了片刻,才繼續開口,雙目渾濁的看著坐在面前的書生。
  “老夫這輩子……教出壹個國師出來……可也失去壹個好女婿……不知道值不值的得意。”
  說完這句,老人已是疲憊至極,像是耗光了這幾天的力氣,拍拍陸良生的手背,讓他離開回家。
  “先回家吧……不用看老夫……老夫有兒有女送終……不寂寞……良生啊……記得往後走遠壹點……走高壹點……讓叔驊公、還有老夫到了下面……跟那些鬼啊魔啊……有本錢吹噓……壹定要有出息……”
  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句,老人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周夫人也聽到了老人的話,不留陸良生,看了壹眼旁邊的女兒,老婦人嘆了口氣,將陸良生送到院門口,就叮囑了兩句,將府門關上。
  陸良生走下出高高的府邸大門,拱手躬身拜去壹禮,抿著嘴唇望去伸出墻外的松枝,已泛起了枯黃。
  唉~~
  書生嘆了口氣,牽過老驢轉身走去熙熙攘攘的長街,走出城門,沐著微微傾斜的陽光,眨眼間,在光芒裏變得模糊,壹晃去往數裏之外,走過曾經求學的富水縣,道人已經在路邊等著了,本想嘮叨幾句,見書生表情,將話咽了回去。
  兩人壹驢沈默的順著富水縣往南的官道,去往逶迤的山勢之中,夕陽西下,彤紅的霞光照著滿山枯黃的林野,無數枯葉紛飛落下,也有飄去山道上,向後移去的山勢,是壹片片農田,再往後。
  坐落霞光中的山村,升起裊裊炊煙。
  陸良生臉上終於有了笑容,輕啟雙唇,說道:“回家了。”
  遠方的山道間,壹襲白裙的女子負著雙手,踢去路面的壹粒石子,站在夕陽下,歪頭看著牽著老驢的書生,兩頰顯出壹對好看的梨渦,紅紅的唇角勾起俏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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