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好大的蜈蚣

　　荒山野嶺，渺無人煙，遠方的黑暗偶爾響起夜狐哀鳴。
　　破舊塌陷半邊的茅屋，有火光燃燒，偶爾劈啪兩聲彈起火星，升騰半空，茅屋內鼾聲起伏響亮，離歇腳的八人幾步遠，籍著火光的少年安靜的翻看手中那本《青懷補夢》。
　　嘩的輕響。
　　書頁在指間翻了過去，昏黃的火光照在陸良生臉上，微微皺眉。
　　“這書裏卻是與《南水拾遺》記載的術法，截然相反，多是驅蟲逐獸、枯樹生根之法，師父，若是將此術用到咱村裏，也算造福了吧？”
　　他偏過頭，看向靠在墻邊的包裹，見沒有回應，又輕喚了聲。
　　“師父？”
　　風從外面的林子吹過，帶起嘩嘩的響動，酣睡地上的八人微微動了動，有人從火邊站起來，乃是這次出門領頭的，村裏的獵戶，對於山裏風吹草動頗為敏感。
　　“盼叔，怎麽了？”陸良生捏著書卷跟著起來。
　　陸盼走到窗口，沾灰的蛛網掛著上面搖晃，目光有些凝實，從這裏望出去，外面壹片漆黑，不知道什麽時候，頭頂的星月被陰雲遮掩了下去。
　　隨即，皺起濃眉：“感覺外面有東西，好像是山上下來……”
　　林子嘩嘩輕響，風從外面吹來，鼓動火焰左右搖晃，其余七人也跟著醒過來，感覺到了氣氛有些凝固，翻出獵刀或柴刀捏在手中。
　　其中壹個高瘦的村漢低聲開口：“會不會是大蟲？”
　　“咱們人多，大蟲還能應付，遇上壹群狼就麻煩了。”
　　陸盼如此壹番話總會引起人的緊張，大家都是山裏人，心裏清楚不管遇上大蟲還是狼，都不是什麽好事。
　　夜林靜謐，外面偶爾響起不知名的野獸沙沙的走過，厚厚的落葉，將氣氛渲染的更加詭秘緊張。
　　陸盼捏緊刀柄，轉身朝歪斜的房門走去，帶出吱嘎輕響推開。
　　“我們出去看看，良生留在屋裏，聽到什麽都不要隨意出屋。”
　　另外七人對視壹眼，叮囑了陸良生幾句。
　　“良生，夜裏毒蟲野獸多，妳別出去……”“等我們回來，叔給妳剝壹張狼皮。”“好好看顧行囊，咱們吃的別丟了。”
　　“快走，快走，回來還能多睡會兒。”
　　七嘴八舌的聲音裏，七人跟著陸盼消失在夜色中，陸良生關上房門，走回去將墻邊的包裹打開，裏面哪有蛤蟆的身影。
　　坐回到火邊，拿起地上的書卷，看著搖曳的火焰。
　　“師父呢，莫不是不放心盼叔他們，跟著出去了？”
　　皺眉間，穿堂風擠出窗口，飄向山林，黑色的輪廓裏，隱隱有樹木壹根接著壹根的搖晃，壹道矮小的蛤蟆身形跨過小溪，邁著短小的雙腿瘋狂跑進林子。
　　“氣煞老夫，壹介小妖竟也欺到我頭上。”
　　背後密集的疙瘩泛起淡紫，越過壹顆大樹時，陡然轉身，朝身後追來的龐大黑影噴了壹口，淡紫的煙箭矢般釘過去，下壹刻，‘嘶’的尖銳長嘶響了起來，幾棵樹被硬生生拱翻，帶著茂密的枝葉嘩的傾倒。
　　紫星道人也被突如其來的壹陣大風吹的在地上翻滾，爬起時，蜿蜒攀爬而來的黑影，腦袋中間的硬殼，腐出了壹道疤痕。
　　蟲聲嘶鳴中，長須暴怒的橫掃，蛤蟆轉身就跑，剛停下的地上，壹棵樹硬生生打的斷裂，木屑飛濺。
　　蛤蟆道人已經跑出老遠的距離。
　　“待老夫修為恢復，再來找妳算賬——”
　　……
　　山下，黑暗中的林間，出門查看的壹行人正朝有動靜的方向摸去。
　　影影綽綽間，低聲交談。
　　“……這麽沒有動靜了？”
　　“剛剛肯定有野獸從這裏經過……”
　　“小心為上。”
　　就在這時，壹團黑色的影子從八人腳下唰的竄了過去，瘦高個下意識的躲開，靠在同伴身上。
　　“剛剛有東西過去。”
　　陸盼回頭：“可能是狐貍……”
　　就在他說話的下壹刻，上方的山林嘩啦啦的狂響，樹軀左右歪斜開去，林野之中，無數鳥雀驚慌飛出，黑壓壓的盤旋林子上方。
　　“什麽東西？！”有人驚慌大喊。
　　“朝這邊來了！”
　　兩息之間，陸盼捏著獵刀，手上全是冷汗，緊盯的方向，草木狂搖，密密麻麻的蟲足踩踏，暗紅色的環節硬殼蜿蜒扭動，沖入壹行人的視線。
　　“蜈蚣——”
　　“妖怪啊！”
　　驚慌的叫喊響起的剎那，有人撲出去躲避，陸盼幾乎是本能的揮出獵刀，不知砍在什麽位置，呯的清脆聲響，如同打鐵般彈起火星，手腕都震的酸麻，差點握不住刀柄，跌跌撞撞後退兩步，壹連串的長足幾乎貼著鼻尖的距離，從他眼前劃了過去。
　　“我的娘咧……”
　　陸盼這才看清那東西有多大，嚇得直接叫了出來，壹屁股跌坐到地上，然而過去巨大身軀並未理會他們這撥人，壹陣腥風呼嘯，眨眼消失在林間，只剩下周圍樹枝還在搖晃。
　　幾片葉子飄落下來。
　　驚惶未定的陸盼，搖晃的從地上起身，帶著顫音開口：“妳們怎麽樣？受傷了嗎？！”
　　四周，陸陸續續有同伴的聲音回答，大抵是沒受什麽傷，就是有些癱軟，多少受了驚嚇，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沒事就好……”
　　陸盼平復了壹下呼吸，忽然猛地轉過臉。
　　“壞了！！良生還在茅屋裏。”
　　其余人俱都反應過來，齊齊看向陸盼又望去茅屋的方向。
　　“陸頭兒，怎麽辦……咱們……要不要回去？”
　　陸盼兩腮鼓脹，眸子復雜的神色閃爍，猶豫了片刻：“咱們怎麽說也是良生的長輩，跑了，會被人戳脊梁骨，走！回去——”
　　山下、緩坡、半邊塌陷的茅屋。
　　投出火光的窗欞裏，握著書卷端坐的少年，影子剪在墻壁，傳出輕微的讀書聲，偶爾閉上眼，將讀過的內容記在心裏。
　　燃盡的枯木蹦出點點火星，睜開眼時，眼裏有著壹絲擔憂。
　　“怎麽還沒回來……”
　　片刻，外面的風聲裏，有著吧嗒吧嗒的聲響，破開的墻角窟窿，壹道烏漆嘛黑的矮小身影鉆了進來。
　　“師父？”
　　紫星道人壹聲不吭，兩腿壹蹬，唰的鉆進墻邊放著的包裹，伸出壹只蛙蹼將口子蓋上。
　　那邊，陸良生眨了眨眼睛，剛起身，窗欞的蛛網吹的橫了起來，灰塵彌漫撲在他臉上。
　　“咳咳……”
　　少年拿著書扇了扇灰塵，便是聞到壹股腥味，哢哢哢……壹種密集，令人頭皮發麻的敲擊聲壹連串的響起，像是有什麽東西爬了過來。
　　陸良生從包裹收回視線，回頭望去外面。
　　窗框外，壹對紅紅的燈籠從半空降下，正看進來，與少年對視。
　　這壹刻，墻角的蟲鳴瞬間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