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針尖’‘麥芒’

　　門口、屋裏，六目互相註視。
　　“那個……嗯，紅憐啊，棲幽這是不想上山，使了小孩脾性。”
　　陸良生頗有些尷尬看著門口的紅憐說了壹句，饒是經歷許多，可這方面的事，終究有些讓人臉紅，手不知放哪兒。
　　無措揮了下手，還好反應也挺快，將女子邀請進門。
　　“先進來說話吧，棲幽快下來。”
　　“不！”
　　掛在書生身上的樹妖深怕好玩的東西被搶走似得，將陸良生勒的更緊，臉貼上，眼睛壹眨不眨的盯著進來的聶紅憐。
　　“就不。”
　　她視野對面，紅憐表情也只是楞了壹下，隨後又泛起微笑。
　　“公子不用解釋，紅憐給妳磨墨作畫吧。”
　　拖著裙擺走去書桌，輕眨睫毛，看著手中石墨緩緩在硯裏磨開，聽著後面的動靜，笑著輕聲說道：
　　“妾身也是許久沒見公子畫畫了。”
　　“那好，正巧我也想畫壹幅冬日雪景。”
　　陸良生知道這是紅憐在化解尷尬，連忙應下，拍拍掛在身上的樹妖，“棲幽，快些下來。”
　　“哦。”
　　壹旁，木棲幽微嘟了下嘴，雙腳落到地上，收回手臂看了眼走去書架的老妖，又看去背對她，正磨著墨汁的紅憐，眼底陡然壹亮，小跑上去，伸手去拿紅憐手中的石硯。
　　“我來幫老妖。”
　　聶紅憐手上也不慢，沒等對方手伸來，連忙挪了壹下：“還是我來吧，伺候公子，紅憐做慣了的。”
　　其實石硯裏墨汁也不多，妳爭我搶的模樣，讓陸良生眼皮跳了跳，拿著折疊的畫架過去中間，石硯取過手中。
　　“爭什麽，妳們兩個站到院子裏，我給妳們畫壹幅。”
　　二女停下手，對視壹眼，都齊齊哼了聲偏開臉，前後走去屋外，不時肩碰肩擠兩下。
　　壹個雖然剔除惡魂，可不代表情緒被剔除，另壹個則有點孩子爭搶玩具般的脾氣，越有人搶，越不放手。
　　站到院中，壹左壹右站開，紅憐覺得壹身紅色太過惹眼，原地壹轉，裙擺衣袖飛灑，瞬間化出白色的拖地長裙，寬大的衣擺上繡著粉色的花紋，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壹頭烏黑青絲盤成發髻，玉釵托著紅結斜斜插在上面。
　　眉間點綴壹抹朱紅，秀眉細黑，襯托皮膚雪白，壹股清新淡雅的感覺。
　　‘哼，我也會變！’
　　棲幽挪挪嘴，兩袖拂開，壹袖灑去衣裙，壹袖遮過臉頰，黑煙升起籠罩，片刻間，露出壹身金秀牡丹長衣，下著逶迤收腰拖地葉紋裙，凸顯婀娜身段。
　　上袖緩緩放下，雙眸含著春水輕眨，外罩水煙紗留出雙肩鎖骨，萬種風情盡生。
　　……
　　陸良生將畫架支好，握著毛筆，看著對面二女，大有盛花鬥艷的架勢，搖搖頭輕笑不說話。
　　鬥艷就鬥艷吧，只要不打起來就行。
　　……不過說起來，這樣看去，倒是另壹番風情。
　　筆尖沾過墨汁，勾去紙張，蜿蜒畫出人形線條，玲瓏小腳、長袖飄飄，正落下去裙擺輪廓，院中響起紅憐和棲幽二女聲音。
　　“棲幽，麻煩妳朝那邊挪去壹些，挨太近公子不好畫。”
　　“才不，我壹直在原地，是妳挪過來的。”
　　“麻煩……”
　　“哼！”
　　棲幽叉去細腰，微撅嘴，兩腮鼓鼓的瞪過去，對面，紅憐也起了火氣，緊抿雙唇，與她目光對視，壹點也不退讓。
　　“老陸，陸大書生，妳那還有藥嗎？給本道敷……”
　　籬笆院墻外，道人壹只眼淤青，瞇成條縫，走到院門看到院中壹動不動對視的兩女，腳都沒停下，調了壹個方向就往回走。
　　“那個，本道感覺還能跟陸盼他們再打十個回合！”
　　“老孫！”
　　陸良生捏著筆站起來，籬笆院墻外，道人壹溜煙兒，唰的不見了蹤影。
　　“這個家夥……”
　　再看去院中時，兩女四目相對，壹魂壹妖中間，空氣仿佛都崩出電弧來，樹妖捏緊拳頭，衣裙鼓動，紅憐也不甘示弱，長袖壹揮，陰風額大作，與對方妖氣對沖。
　　呼——
　　院裏老樹，光禿禿的枝葉‘嘩嘩’拂響，上面積雪飄落下來，滿院紛飛，落去二女身上。
　　對沖的大風亂卷，房屋、二樓門窗啪啪拍的亂響，下方屋檐，壹扇敞開的窗欞呯的被風扇回去，撞在窗框盆栽上，搖搖晃晃幾下，栽去窗下的書桌，重重砸在微翹起的書冊上。
　　“啊……”
　　書頁間，隱約響起壹道慘叫。
　　‘嗯？’
　　陸良生偏過頭看去窗戶亂晃的屋子，微微皺起眉。
　　‘師父不是出去了麽，怎麽好像聽到他慘叫了壹下？’
　　院中二女，難得去管了，看也不看被吹倒的畫架，提著毛筆，走去房間，目光掃過周圍，角落、床底也都沒有蛤蟆道人身影。
　　‘奇怪了，明明聽見了，難道……’
　　他目光望去書桌風裏壹絲不動的《山海無垠》，挪開上面的盆栽，翻開封面，將書頁拉長，就見原本停滯不前的畫幅，此時又開始蔓延起來，而以紫山觀為中心的位置，陸良生看到壹副頭像，頓時笑了起來。
　　那紫山觀畫幅上面，多了壹顆蛤蟆的頭像，在上面四處遊移。
　　呃……
　　等等，師父的畫像在動，豈不是進了畫裏的紫山觀當中？
　　“都住手！”
　　陸良生想了片刻，朝還在院裏大眼瞪小眼的二女喊了聲，將書冊在桌上完全鋪開，就見畫幅朝東已繪去大海，朝西已是大漠茫茫，甚至能在頁面上，能見飛沙彌漫的壹幕，整幅畫就像活了過來。
　　原本矗立常羊山的那座祭壇，火柱熊熊燃燒，隱約壹條光芒蜿蜒遊移，緩慢朝南面川蜀延伸。
　　‘像是在勾連，那連接的地方，莫非又是壹座祭壇，或許，萬靈陣的另壹個陣點？’
　　陸良生拿筆頭輕敲桌面，看著延伸壹截又不動了的光線，若有所思的取過壹張空白紙頁，青墨畫去上面。
　　屋外，風聲漸息，紅憐、棲幽冷哼壹聲，飛快走去屋裏，兩人相擠進去房門，看到陸良生拿著筆塗塗畫畫，互相推搡、對掐著湊上前。
　　只見上面，畫出九州名稱，對應各自所在的方向，在筆尖下勾出壹條條墨線串聯起來。
　　‘若是每州都有壹座陣點，那天下九州，便是有九個了！’
　　陸良生放下筆，直起身沈吟的看著紙面上，自己勾勒出的圖形，按照常羊山至川蜀的路線，嘗試延伸，隱約能看出壹副巨大的法陣雛形。
　　“這就是黃帝布下的萬靈陣，師父不知道有沒有見過……呃，對了，師父！”
　　紫山觀畫幅上，蛤蟆道人的頭像陡然縮小，沒入建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