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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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七十壹章 暗潮(六)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難得壹日清閑,暫時放下手上公事的韓岡,終於有空陪壹陪家人。
  有周南,有素心,有雲娘,還有已經跟了韓岡慪了幾個月閑氣的王旖。
  就在後院假山上的小亭中擺開了小小的宴席。
  王旖雖然神情還是淡淡的,但終究是肯賞臉出來了。
  韓岡今天晚上,笑容都多了幾分,只要關系緩和了,那自然就會往更好的情況發展。
  二十年的夫妻感情,又怎麽可能說斷就斷。
  周南三女也在旁陪著說笑,王旖臉上的笑容壹開始還很僵硬,但隨著幾杯酒水下肚,神情也放松了,也有了些真正的笑容。
  壹時間,韓岡恍惚地回到了十幾年前,那時他還沒有現在這麽忙,兒子都還小,他總有時間陪著王旖她們,因而家裏總能維持著和睦。
  兒子大了,他能陪家人的時候少了,自然而然地就多了沖突,少了忍讓。
  王旖跟他鬧了幾個月,壹直都沒有和解,這是在過去從來沒有過的。這裏面有韓岡和王旖對培養兒子理念不同的因素,也有王安石去世,母親、兄長遠離這個原因,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夫妻之間相處時間越來越短的緣故。
  韓岡自然不希望夫妻就此反目,兒子還好端端的,要鬧也得等出了事再說才對——丁夫人跟曹操鬧離婚,歸根究底還是曹昂死了,使得丁夫人再也無法忍受與曹操相處。如果曹昂還活著,怎麽想丁夫人都不會跟曹阿瞞鬧得夫妻分離的地步。
  現在河北的戰事暫且告壹段落,都堂招了壹批在之前的戰事中立有功勛的將士回來進修,為之後的擴軍儲備軍官。這樣的情況下,順勢召回同樣立了功勞的韓鐘,並不顯得紮眼。
  有了兒子在,王旖再怎麽跟韓岡慪氣,也不會在兒子面前做得太難看,而且幾個月過去了,當初的脾氣也消了,過去幾十年的感情又占了上風。
  與周南行酒令敗了陣,轉頭看見韓岡專註的眼神,王旖的臉上就泛起了紅暈。她狠狠地向韓岡丟了壹個白眼,哼地別過了頭,壹瞬間的風情,宛如壹下回到了二十歲。
  韓岡心情更好了幾分,這些天來,他雖然正常地處置公事,主持朝政,但他的心情受到了家裏情況的影響,使得他的周圍,低氣壓徘徊了許多時日,讓每壹個在他身邊當值的官吏,都如履薄冰。
  可只要家裏和睦了,韓岡在外面的心情,自然也開始擁有更多的陽光。
  只是突然間韓岡眉頭就皺了起來,眉心深深的川字紋,是他心情變壞的征兆。
  雖然是在談笑嬉鬧,但王旖她們的註意力,有四五成放在韓岡的身上。順著韓岡的視線投註到亭臺下方,只見壹名婦人正急匆匆地向假山這邊走了過來。那是守後花園大門的仆婦。
  韓岡走到亭臺邊,守在假山下的婢女就上來了,代那婦人傳話,“相公,林媽媽說,四郎就在園門外,說是有河北軍中功臣的緊急事要見相公。”
  “讓他自己進來。”韓岡沈著臉說。
  韓岡很不高興被人打擾到夫妻間的小宴,但兒子守著後花園外,不敢進來,如此生分這讓韓岡更不高興。
  婢女忙解釋道,“相公,四郎身邊帶著人,說是不方便進來。”
  韓鉉雖然跳脫,但還算知道輕重,如果不是什麽大事,應該不會在這時候打攪自己,韓岡皺了壹下眉頭,吩咐婢女傳話帶他們去書房,就走了回來。
  周南看著韓岡的臉色,小心地問,“官人,怎麽了?”
  “四哥在外面說有急事。”
  雲娘道,“那就讓四哥進來啊。”
  “四哥還帶著外人。”韓岡說,他對王旖四人道,“我去書房壹趟,很快就回來,在這裏等我。”
  韓岡順著階梯走下了假山,很快地走遠,王旖靜靜地看著沒了男主人的空座位,忽然壹陣心灰意冷,站起身,“就散了吧。”
  “這可不行!”周南壹把拉住了王旖,“官人氣著了姐姐,那是官人的錯,姐姐正應該開開心心的,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那多劃不來。”
  ……
  韓鉉就站在書房的門口。
  站在韓鉉身邊的是壹個相貌粗豪、體格高壯的大漢。
  看見韓岡過來,那大漢十分激動,老遠就在大聲喊,“相公,哥哥冤枉啊!”
  聲音大得仿佛打雷壹般,韓鉉都被驚了壹跳,直瞪了大漢好幾眼。
  韓岡面沈如水,“出了什麽事?”
  “是這樣的。”
  韓鉉攔住了大漢,這壹位父母沒有起大名,只按排行稱呼,投軍後軍籍上的大名就是胡三的大漢,方才跟他為楊弘方喊冤的時候,說話顛三倒四,比跟韓錟說話都累。
  看得出來韓岡心情不善,不敢讓他跟韓岡夾纏不清,韓鉉主動將事情簡單地說了壹點。
  “確認過了嗎?”韓岡聽了,又問韓鉉。
  韓鉉點頭,“兒子讓人去查問過了,準備進武學參加進修班的河北軍校裏面,的確有壹個楊弘方,而禦史臺的人,也的確是將楊弘方在車站裏抓走了。”
  韓鉉知道韓岡對有關河北禁軍的大小事情都很關心,看見韓鐘的薦書,聽到胡三的敘述,就立刻來找韓岡了。
  “而且他還與二哥交好,二哥特地給他寫了薦書。”韓鉉又強調說。
  韓鐘給了薦書,基本上就可以說是韓鐘為自己建立的班底。從這壹角度來說,楊弘方就是韓家派系的壹份子,更不能讓禦史臺的人隨意就抓了去。
  “天波楊家都已經敗落了,楊文廣身後就沒有壹個成氣候的,還是被抓了進去。現在又把天波楊家壹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族親給抓了起來,禦史臺到底要做什麽嘛!”
  “這壹個人,跟天波楊府能有什麽瓜葛?早出五服了。而且還是河北的功臣,率領壹百兵卒奉命潛入遼境,夜中突襲神火軍營地,砍殺無數,逼得壹萬夫長狼狽逃竄,有萬夫不當之勇,前些天,在京師的報紙上連篇累牘報導的,都說楊無敵有後了。誰成想,壹到京師,就被抓去了禦史臺。樞密院還要著重培養他,禦史臺卻頂著來。”韓鉉十分憤怒,“胡亂抓人,是要搪塞都堂,還是想幫都堂惹起民怨?”
  “我知道了。”韓岡平靜地說,這種事他不會聽了兒子的壹面之詞,就立刻行動,肯定是要先調查清楚了再說,“妳先帶著胡都頭去休息,這件事,我會派人去處置的。”
  韓鉉拖著胡三離開,胡三始終沒弄清楚情況,先是小聲地問,“這就完了?”又是回頭壹聲喊,“相公,哥哥是冤枉的!”
  韓鉉都被這渾人氣到了,要不是他有著兄長的薦書,要不是韓鉉喜歡結交,才不會出面招呼如此壹個夯貨。
  這等腦袋裏壹根筋的人,罵也沒用,只能安撫,只聽韓鉉壹路勸,“相公已經知道了,只要妳哥哥真是冤枉,肯定會把他救出來的。”
  韓岡匆匆回到後院,看見酒席未散,王旖四女還在亭中,心情壹下轉好。
  王旖給周蘭、素心連灌了幾杯酒,酒意有些上頭,聽見韓岡上來的動靜,就看過去,壹肚子的話想要跟他發泄壹番。可是當她看見韓岡臉上真心的笑容,滿腹的怨懟壹時間都說不住口了。
  壹個時辰後,席終人散。幾人都有了些酒意,其中王旖醉得最是厲害,被扶著先回去休息了。
  韓岡也有些上頭,喝著醒酒湯,手上已經拿到了楊弘方的詳細資料。
  的確是跟天波楊府有些瓜葛親,不過已經很疏遠了,就像韓鉉說的,早出了五服。
  楊弘方的曾祖父楊琪,是楊業的侄孫,做到供備庫副使,雖然是諸司使副靠下面的壹階,卻也算是不錯了,至少能請動歐陽修來寫墓誌銘。
  可是等傳到楊弘方這壹代,長房長子在三班院好不容易才謀得了壹個官職,壹個微不足道的小使臣,嫡脈如此,其他旁支子嗣,就更沒有那個資格了。
  楊弘方的祖父是家中老三,父親是次子,他本人更是外室所生,楊家人這個身份能給他的提攜,也就是壹個都頭了。這還是他父親覺得對不住這個兒子,特意去天波府的那壹房求來了。
  但這壹求,就讓楊弘方跟天波楊府又扯不清了。
  這壹回禦史臺在楊府中上下抓了七八人,都是有著官身,再往下,就沒有壹個像樣的了。估計是禦史臺不滿意這個結果,在楊家翻箱倒櫃,又仔細拷問,最後得到了楊弘方這壹新進的功臣。
  以楊弘方為代表的壹批河北功勛之士,在京師頗有了壹番名聲,楊家估計對他也很是看重,但正是這個看重,使得楊弘方給抓了進去。
  就只是這麽簡單嗎?
  韓岡回想著呂嘉問的性格為人,暗暗搖頭,這不會是錯誤,呂望之有八成可能是故意的。
  禦史臺的內部,在恣意行使權力的過程中,已經變得毫無顧忌,徹底狂熱起來了。
  但壹些緊要的人物被抓,那只會是呂嘉問操縱著禦史臺,謹慎擴張、小心試探的結果。
  議政的姻親,河北的功臣,呂嘉問正壹步步突破限制,試探著章惇韓岡能夠接受的底限。
  好吧,其實就算不是,韓岡也認定了是他。
  ……
  是故意的。
  昨天夜裏韓岡得到了消息,第二天壹早,他就在都堂日常會議上得到了確認。
  “妳們都沒想到,竟然河北軍中都有逆賊的同黨了。”呂嘉問七情上面地在會議上說著。
  “確定了?”章惇問。
  “雖然還有些疑問,但不得不先抓起來。”呂嘉問似是無奈地說著,“軍中尤為緊要,壹點嫌疑都不能放過。”
  “望之,這是哪邊攀咬出來的?”韓岡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
  呂嘉問微笑地說,“是從天波楊府那邊得到的消息,還有書信為證。”
  “天波楊府之前是被方城伯供出來的吧,他們是姻親。再之前,方城伯又是被他兄長供出來的。”
  呂嘉問的微笑有了那麽壹點不自在,韓岡充分顯示了他對禦史臺內部的掌握。
  “壹個供兩個,兩個供四個。”韓岡似乎是開著玩笑的樣子。“這是不是叫壹生二,二生三,三生無窮?”
  章惇哈哈大笑。
  呂嘉問同樣在笑著,壹點也不顯得勉強。
  他現在在都堂裏面的確很尷尬。過去他在西府之中的影響力,因性格強勢的緣故,甚至比經常請病假的張璪都要大。
  但是現在,他的權力徹底從樞密院中給剝離了,西府中的壹幹親信,全都被清理,甚至比他現在清理都堂的反對派更加幹凈。
  可是禦史臺入手,卻又讓呂嘉問嘗到了權力的滋味,而且遠比之前還要大。
  “玉昆相公放心,就算是逆賊人數眾多,嘉問也能將他們壹網打盡。”
  韓岡看起來是想要救人的樣子,呂嘉問很想知道,韓岡打算怎麽做,才能符合規則,又不求到他呂嘉問的頭上。
  他現在做的事,讓章惇很滿意,針對的人群擴大化了,是在不斷加強都堂的權威,章惇可不會允許韓岡幹涉太多,就算韓岡要幹涉,甚至打算反悔,可試問誰會來接呂嘉問他這個爛攤子?
  以都堂成員的身份去管禦史臺,與過去相比,落差實在太大了,他要回到正常的位置上去。
  呂嘉問完全不想跟韓岡為敵,但他要韓岡尊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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