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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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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三十二章 梳理(二)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入夜後。
  文煌仕改換了壹身仆役裝束,從後門悄然離開自己的院子。
  正值月末,月色不顯,黯淡的星光下,文煌仕並沒有刻意避開監舍中往來的行人。但壹路上低頭含胸走在道路最邊上的他,像極了壹名奉主人之命出外辦事的幹仆,並沒有惹來任何好奇的目光。
  國子監的圍墻丈許高,出門之後,文煌仕便順著圍墻壹路疾行,前行百步,就看見壹輛馬車停在圍墻的陰影下。他隨之腳步壹慢,動作遲疑起來。不過立刻就加快了速度,帶著緊張而導致的氣喘,在馬車旁停下。
  馬車在圍墻下停留已久,車廂外的座位上看不見車夫,也沒有點起燈火,只有兩匹挽馬的四只眼睛亮如夜燈。
  文煌仕緊張地前後看了看,舉手敲了敲車門。車門無聲無息地打開,裏面立刻灑出了壹片光亮。文煌仕壹下瞇起了眼睛,依稀看見有壹人正坐在車中。
  “沒時間多說了,快上車。”那人催促道。
  文煌仕抓住門框,鉆進馬車,車門隨即闔上。車簾厚重釘死在車窗上,車門又嚴絲合縫,從外面看,沒有壹絲光亮透出。車門壹關,馬車周圍立刻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文煌仕剛上車,那人就沖著前面喊,“可以走了。”
  車頭劈啪壹聲馬鞭響,車夫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座位上。
  馬車動了,文煌仕整理壹下衣袍褲腳,在座位上坐好。他不是第壹次上車,連續幾次下來,已經熟悉了模式,並沒有第壹回時那麽慌張。
  “妳遲到了。”坐在對面的那人指責道。
  文煌仕閉上了眼睛,對他根本不加理會。
  對面猛地壹下抽氣聲,已經動了真怒。文煌仕毫不在意,眼前的人,並不需要他陪上小心,或者奉承。
  作為文家子弟,他正是不想淪落到需要迎逢不知所謂的閑雜人等,才會投入到今日的亂局中。如果壹名小卒指責自己都要誠惶誠恐,那還不如回去跪在章惇、韓岡的面前搖尾乞憐。
  “高門公孫,好派頭。”壹聲冷笑,那人也不再言語。
  車輪粼粼,即使近在咫尺的車夫也不知道車中兩人交鋒,他輕揮馬鞭,馬車很快融入到了開封的夜色之中。
  馬車行駛在城中,用了半個時辰東繞西行,穿過大街,走過小巷,繞了大小好幾個圈子,最後駛入了離國子監並不遙遠的壹處院落中。
  文煌仕走下馬車,同行之人跟隨而下。
  周圍還是略有熟悉的院落,兩名仆人也與前幾次壹樣,等在了馬車邊。
  文煌仕向四周張望,高聳的院墻、緊密的樹叢,以及無處不在的黑暗,擋住了周圍所有可以充作標誌的建築。
  他身處車廂之中,壹路車窗緊閉,全然不知道路方向。他已經來過此地數次,可到現在為止的,他依然不知自己現在何處。這種感覺,完全可以說是詭異。
  文煌仕沒有時間多做打量,仆人在前引路,行不數步,同行之人早不知去向,他只有跟著前面的仆人,亦步亦趨,被引到與前幾次相同的小廳中坐下。
  座椅旁的幾案上,提前放著冰鎮好的涼湯,還有壹只玻璃大碗,裏面盛著各色鮮果。
  文煌仕沒有飲用涼湯的打算,也沒吃水果的胃口,左手撫著杯盞,沁涼的露珠幫助他逐漸冷靜。
  文煌仕並沒有等待太久,腳步聲響,壹名中年人走了進來。
  來人三十四十之間,中等身量,胖瘦適中,面目平凡,穿戴也是尋常,是走進人群就再難發現的那種。
  幽暗的燈光下,中年人沖著文煌仕露出了壹抹真誠的笑容,壹揖到底,“幾日來,京師士夫共抗奸賊,文公子居間奔走,出力良多,在下為天下謝過公子。”
  文煌仕向側面讓了壹步,聲音平靜無波,“愧不敢當。”
  文煌仕宦門子弟,這種往高處架人的手段,即使不能說見得多了,倒也聽得多了。
  “失禮了。”中年人為之壹笑,不以為忤,坐了下來,對文煌仕道,“文公子當也知曉,我等同道壹日多過壹日,都堂諸賊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等聲勢日張,三兩日內必然有所動作,不知文公子對此準備好了沒有。”
  文煌仕抿了抿嘴,沈聲道,“我已經準備退學歸鄉了,或者被發配去嶺南。”
  中年人笑道,“看來文公子已經認定會失敗了。”
  “難道還能贏?”文煌仕反詰,“別告訴我,都堂調動不了兵馬。”
  “京營赤佬的家室皆在京師,又懂得敬重讀書人,他們不敢對國子監的學生動手——即便有都堂嚴令。”
  中年人說話時出現在臉上的微笑,讓文煌仕想起了自己的曾祖父,不論事成事敗,總是壹派胸有成竹的模樣。
  沒有被笑容騙過,文煌仕冷靜地指出,“沒有京營,還有神機營。”
  “神機營要北上救援河東、河北,哪裏有空分心。都堂不可能放棄北方而隨意調動神機營。至於從外地調兵,那時間可就長了。”中年人雙眉微挑,“決戰就在明後兩天!”
  “按妳的說法,好像都堂調不了兵了。”
  “文公子,在下可從來沒有這麽說。”中年人更正道,“在下說的是,都堂能夠調來的兵馬,絕不敢對國子監的學生動手。”
  “妳們有把握?”
  “文公子,即使章韓二逆賊,也是歷經磨難,屢冒奇險。這世上,可有壹點風險不冒,就能心想事成的好事?”
  “的確沒有。可即使京營不肯動手,妳我想成事,光是這點手段還遠遠不夠。哪家權相是被幾百個措大趕下臺的。”文煌仕搖頭,想起包永年的話,他直接點出,“妳們肯定有事瞞著我。”
  中年人楞了半晌,緊跟著大笑起來,“文公子果然識見過人。”
  文煌仕沈下臉,“爾等竟然欺我。”
  “還請文公子好好回想壹下,自相識以來,我等可曾誆騙於妳?相反的,文公子妳從我等手中,可是拿走了多少好處。如果這些好處也叫欺,在下倒是想被人多欺幾次了。”
  文煌仕是結識了壹名外舍生才加入了此地。那名外舍生與他誌趣相合,又同對章韓為首的都堂深表不滿,壹起罵了都堂幾個月,他才被引薦到此地來。現在想來果然詭異之處甚多。
  這裏有許多富戶豪門,也有許多才智之士。此處的同伴,甚至幫助他不斷提高月考的成績,還幫他發了幾註小財。從這裏拿到的好處甚至要多過學校的獎學金。
  這是壹個容易讓人沈迷的組織,沒有名目,卻有不錯的團結性。
  文煌仕也不想鬧得難看,說了兩句就放開了,他只想知道這個組織內部的虛實,以及它們接下來會怎麽做。
  “是我失言了。”文煌仕欠身行禮,直起腰,“不過我當真想知道妳等打算如何做,以便配合。”
  中年人猶豫了壹下,問道,“妳有槍沒有?”
  “沒有。”文煌仕搖頭,“國子監中不許帶刀槍。”
  “最好能有槍。”中年人說道。
  文煌仕臉色微變:“妳們打算殺多少人?”
  “最好壹人不死。”中年人誠懇地說道。
  “怎麽可能?”文煌仕說,“歷朝歷代,除逆平叛,從來沒有不死人的。最甚者安史之亂,函谷關外血流漂杵,天下為之蕭瑟。壹旦舉起叛旗,從來沒有容易的,更沒有不死人的,妳們到底打著什麽主意?”
  中年人猶豫了壹下,而後道,“我們有壹把槍,最新的線膛槍。”
  問題得到確認,文煌仕卻更加驚懼,壹支有膛線的燧發槍能有什麽用處,他不用多想就能找出許多。
  “妳們的做法,可知會流多少血?!”
  中年人慷慨激昂著,“即使流光所有人的血,都在所不惜。”
  說著說著,他激動起來。
  文煌仕眼前數寸,只看見雙唇開合,慘白的牙、鮮紅的舌,在上下翻飛:“我們就是要流血!壹定要流血!只有都堂前血流成河,才能讓天下人認清章韓二賊的真面目!”
  “章韓二賊,挾奸妄上,蒙蔽世人,尤其是韓賊,欺世盜名,不過壹些藥石末技,就誆騙得天下人視其為神。又倡邪說謬論,敗壞聖教。慶父不死魯難未已,此二賊不除,則大宋危殆,天下將傾。妳看他們給軍隊撥了多少錢糧,數倍於早前,卻還是兵敗河東!”
  他義憤填膺,將韓岡罵了好壹通,直到口幹舌燥,大口地喝起涼湯。
  文煌仕猶豫不定,“可是……”
  “放心。”中年人好似看透壹切的安慰道,“都堂派兵來的時候,會有人提前通知的,全都已經安排好了,道路,信號,皆已安排妥當。妳看準時機及時撤走就好。”
  “那直接開槍不就好了,何必等軍隊來。”
  “不,不,不。”中年人說道,“不能隨便開槍。必須等都堂派兵來的時候……”
  京師的人都在看著,只有讓他們知道軍隊到底是什麽樣,他們自然會站在對立壹方。
  “妳……妳們……真是喪心病狂。”
  “對,是喪心病狂。但到了這時候,還能退縮嗎?”
  文煌仕面沈如水,他需要的只是文氏權勢能維系下去,而眼下,正好就是壹個機會。
  “明天?”
  “明天!”
  文煌仕得到了壹個肯定的答復,想了想,悄然地提醒道,“宰輔們也會在那邊出入。”
  中年人臉上頓時多了壹層笑容,不比之前的壹切形式化,而是更加親切。
  壹個時辰後,文煌仕被送回到了國子監圍墻下,自車上下來,目送馬車遠去,掛在臉上的職業性笑容,終於消失不見。
  回到院中,他猶豫了半天,起起睡睡,沒壹刻安穩。
  快天亮的時候,文煌仕終於有了決定,他再壹次換上了仆役的衣袍,悄然離開校園。
  來到軍巡院派出所的正門前,他低聲對司閽道,“我,我是來出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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