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七十四)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文府正是兵荒馬亂壹般的風景。
  前院停了七八輛大車,十幾堆箱籠擺在壹旁。
  十幾名家丁在太陽底下忙上忙下,將箱籠擺上大車。
  為了文府的體面,這些家丁都沒打赤膊。衣服濕了又幹,幹了又濕,最後結起了壹層白花花的鹽漬。
  幾名家丁站在箱籠堆成小山的大車頂端,正整理著拋上去的繩索。看見文及甫回來,躡手躡腳地跨過箱籠,跳下車來,跟同伴們壹起,向文六衙內行禮。
  馬車上的箱籠搖搖晃晃,文及甫擡頭看得直皺眉頭。
  如果是壹路坐馬車走官道回洛陽,肯定不能這樣裝貨。但只是出城去車站的幾裏路,倒是不用擔心裝貨太多,路上壹顛簸就斷了車軸。
  迎上來的都管察言觀色,立刻就沖著家丁們大聲叫道,“都綁緊點。”
  家丁們立刻忙碌起來,剛剛下車來的幾人,又開始往車上爬。
  “還有多久。”文及甫不耐煩地問道。
  “快了,快了,六郎放心。”都管沒口子地保證。
  “申時前壹定要弄好,送到車站裝車!”
  文及甫說完,就往裏面走,身後又聽見都管的叫聲,“再快壹點。別偷懶,仔細妳們的皮。”
  文及甫的臉色陰沈了幾分。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如果是過去得用的管家,壹言壹行都帶著簪纓世家的風範,絕不會如同粗漢壹般大呼小叫。要催促家丁,不要說話,壹個眼神過去就夠了。
  可府中的幾位老都管,在之前的案子中,都被拘入衙門壹並審問。
  為了能脫身,不得不將罪責推到他們身上,這才讓文及甫兄弟能夠脫罪和減罪。
  文府在開封洛陽兩地,總計十幾名同時受拘的大小管家,兩個被定罪,流放西域,遇赦不得歸,壹個在獄中重病,放出來兩天就死了。剩下的倒是都釋放了,也不知他們在獄中招了什麽,不敢再放在身邊,全都趕去鄉下的莊子上了。
  少了這些得力的身邊人,新上來的壹沒經驗,二沒能耐,家裏許多事都亂了套。這樣的小動作,也許稱不上狠辣,卻讓人惡心透了。就像出去辦的事,壹點點的小絆子,讓人實在是忍無可忍,卻又發作不得。
  讓人通傳了之後,文及甫走進書房中。
  只有文彥博壹人在書房中等待回信。文及甫的兩位兄弟在釋放後的第二天,便被文彥博匆匆趕上了列車,返回洛陽將養。只剩文及甫壹人在身邊服侍。
  “都安排好了?”文彥博放下手上的報紙,問道。
  似乎是因為賭了壹口氣,文及甫感覺自己的父親這幾天來反而更加精神煥發。
  “已經好了。”
  文及甫沒提安排回洛陽的專列時,在鐵路局裏,受到的諸多刁難——若是文彥博想得到,也就不用多說;要是想不到,說了,反而會惹老父平白生氣。
  文彥博的態度中,也看不出他是想到了還是沒想到,“那就早些回洛陽。”
  在東京城中,灰頭土臉了壹番之後,文老相公終於不再把自己的臉皮往兩府諸公的巴掌上湊,收拾行裝,灰溜溜地準備打道回府了。
  在外人看來,就是這樣。
  但文彥博絕不會承認,他這不是逃竄,而是轉進,要換個方法繼續進攻。
  “六哥,妳準備好,回去之後,就選個議員出來。到時候,看看韓岡會怎麽辦。”文老相公拿下鼻子上的眼鏡,拿了塊麂皮擦著本是光潔無痕的鏡片,“既然韓相公如此熱情,我等又怎麽能不識好歹,自當共襄盛舉。”
  “兒子知道了。”文及甫點頭。
  不管最後大議會的議員名額怎麽分配,落到壹州壹府上的名額,終究不會多。僧多粥少,以文家在洛陽的勢力,最多也只能拿到其中壹個大議會的議員名額。在幾個兄弟裏面,落到自己的頭上,文及甫當然不會拒絕。
  “為父已經寫了信,勸說幾位老朋友也出來選個議員。想必三位相公定會樂見其成。”
  文彥博得意洋洋地撚著白須。
  文家寄信,現在使用的是朝廷的郵政系統,被拆看已經是意料中事。
  如果看到自己,終於不再爭論,“俯首低頭”,章惇、韓岡的臉色,想必會很好看。
  文及甫沒有附和,等了壹下,道:“大人,還有壹件事。”
  “什麽事?”文彥博不在意地睜開眼。
  文及甫道,“兒子回來的時候,正好碰見韓岡出城了。”
  “出城?”文彥博兩條雪白的長眉皺起,“去哪裏了?”
  “應該是往自然學會的會所去了。”
  “哦。”文彥博像是松了口氣。“就是那個自然學會的第壹次全國大會?蘇頌去了三次,他也該去了。不知又會有什麽新奇東西。”
  文彥博的口吻,就像是在看百藝表演的時候,猜測下壹個節目。
  文及甫的眼睛落到了文彥博方才正在看的報紙上。
  頭版,二版,三版都少不了有關這壹次大會內容。甚至壓倒了正在舉行的大議會籌備會。
  好奇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對身邊常見的事物,突然冒出個讓人匪夷所思的論點來,這當然會吸引到絕大多數人的關註。
  浮力原理為什麽能引起轟動?就是因為從再尋常不過的河船上,引申出了壹個讓人瞠目的飛船。
  相反的,經義不論做得多好,也就只有些儒生會感興趣,即使有什麽超乎想象的新釋義,也只能驚到幾個內行人。
  蒙學之中,講習經義的課程上,十個人裏面有九個人會昏昏欲睡,但換成是各種各的新玩意兒的自然科,十個裏面倒有十壹個會興致高昂。
  文彥博感受到了兒子的視線,壹張老臉上看不出羞惱,語氣中倒是泄露了幾分,“老老實實地造槍、造炮、造蒸汽機就好,摻和什麽大議會?”
  文彥博並不是反對韓岡所帶來的壹切,他的鼻子上還架著黒木框的水晶眼鏡。
  回想起二十年前沒有眼鏡的日子,文彥博已經無法想象若沒有眼鏡問世,自己這二十年要怎麽過日子。
  就算是閉月羞花的絕代佳人,如果看不清面目,也跟粗笨的村婦沒有多少區別。
  對因大量的人體解剖而為人詬病的河東軍醫院,文彥博在痛罵其喪心病狂之余,也很享受軍醫院的研究在醫學上帶來的進步。
  去年的這個時候,已經去世的王拱辰的曾孫子,突然患了絞腸痧,壹幹內科聖手束手無策。王家人,只得簽了生死自負的協議,將其送上手術臺。雖然風險很大,但還是安安然然地救了回來,只是肚皮上多了壹條蜈蚣樣的長疤。
  按洛陽醫院的說法,現在只需要發明壹種強效殺毒、防止感染的藥物,就能將開膛破腹的手術推廣開去,日後再不用懼怕絞腸痧等過去的不治之癥。
  文彥博覺得這樣的研究很好,醫官們將壹輩子的精力都投入進去,沒必要摻和什麽政事。研究蒸汽機的就壹輩子去研究蒸汽機,弄上車,弄上船,能弄上飛船就更好。還有研究天文地理的,有專門的衙門養他們。研究格物之道的,就壹輩子在裏面研究,不要想著幹預國事。
  所謂各司其職,士大夫秉政治事,小人則盡可去做醫蔔星相,去行農、工等事,只要不造反,朝廷會很樂意見到壹個對國家有所裨益的技術。
  “可是,大人。”文及甫道,“蘇頌,韓岡如此看重學會,會不會這壹回選舉,他們會將學會會員派出來參選?”
  “都是些不成器的。成器的早就去考進士了。”文彥博並不是很擔心,自從太宗、真宗大力擡舉進士,只要讀書,無不是先去考進士,考不中進士的才會去研究其他東西。
  “可進士都不會留在地方上,留下來的人裏面,很多都是自然學會的成員。”
  而且韓岡還在鼓勵士人去考諸科。尤其是明算,明工兩科,都是韓岡的自留地,只要去考這兩門,都可算是他的徒子徒孫,至少也是受到了他的恩惠。
  進士的數量不多,諸科的數量也不多,但相比起進士的遠大前途,諸科就差了許多,留在地方上成為議員的誘惑力,可比在朝廷裏面做官要強很多。
  “緩不濟急。”文彥博依然不屑壹顧,“試問學會會員裏面哪個更多?貧戶,還是富戶,官戶?”
  富戶,官戶,早就有了自己的傾向,大多數還是對新法頗多微詞,如果有改變的機會,為什麽不改變?
  學會會員也許對韓岡有感激,有崇敬,可作為家族中的子弟,又怎麽可能與家族為敵,最後肯定會遵從家族的意願。
  什麽叫做底蘊?什麽叫做世家?什麽是與天子共治天下的士大夫?
  絕不是壹家貧戶出了壹個進士,就能算士大夫的。區區寒門子弟,即使做到宰相,也絕不會明白這其中的關鍵。
  文彥博呵呵陰笑,又壹次重復這幾日壹直在說的話,“讓那灌園小兒,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