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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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大梁軟紅驟雨狂(壹)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34

  臘月的京師喧鬧無比,寬闊得橫過來都能用來跑步的大街,都被堵得水泄不通。比起前次韓岡上京時,更是熱鬧的壹倍都不止。
  韓岡從新鄭門進來,沿著今年年初時走過的路線,向城南驛行去。還有半月就是年節,置辦年貨的熱浪掀到了最高潮。街市上面車水馬龍,壹輛輛由十幾匹馬拉動的太平車,在街巷上往來穿梭。
  車上堆滿了各色貨物,壇壇罐罐裏面裝的是酒、油、醋和鹽菜,而裝在大大小小的木箱中則通常是布匹絲絹。除了這些尋常的貨車,還有運煤的、運菜的、運鹽的車輛。倒是運柴禾的沒有看到,韓岡聽說京中生火只用石炭,看來真的是這樣。
  騎在馬上,在人群中艱難跋涉,韓岡雖然心急,但也只能耐下性子慢慢地向前挪去。他自出長安後,就壹路向東急行。本來預定在洛陽城還要拜訪壹下程家——雖然程顥此時正在澶州任鎮寧軍節度判官,但程顥的父親程珦前日剛剛詣闕,現在應該在家。
  韓岡打算感謝壹下程顥前日對他的照顧和教導,好好地聯絡壹下跟程家的感情。可是既然從遊師雄那裏聽說要調任延州,壹時失了心情,急著往東京城趕,這壹計劃也便是作罷。
  望著道路上的人頭湧湧,韓岡覺得東京城中的百萬軍民是不是今天都上了街來,要不然怎麽禦街上都擠滿了人。
  李小六也是對眼前人流給驚到了,前次他跟著韓岡上京,已經震驚於東京城的繁榮和擁擠,而今次比前次還要多上數倍,“擠成這樣,這地方怎麽能住人?”
  “居長安大不易!東京城也壹般。只要是京城,便沒有壹個好住人的。”韓岡微微笑著,他前生後世經歷過了的兩座首都,沒有哪壹座能讓人輕輕松松住下來的。無論是北,還是東。
  韓岡主仆二人穿越了擁擠的禦街,經過了滿是店鋪的街道,向著越來越近的城南驛方向行去。
  在他們背後,壹個十三四歲、嬌俏可愛的小女孩兒,從道邊的胭脂鋪中跑出來。她踮著腳望著韓岡騎在馬上、逐漸遠去的背影,可愛地歪著頭,眼中先是轉著疑惑,但很快就變成了驚喜。
  “小娘子!小娘子!”胭脂鋪掌櫃這時追了出來,喘著氣對著小女孩兒叫道:“妳還沒付賬呢……”
  小女孩兒有些迷糊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擡頭看看急怒中的掌櫃,又低頭看看自己手上,還抓著壹個螺鈿胭脂盒,頓時恍然。她很不高興地嘟起嘴,把胭脂盒塞回掌櫃的手上:“又不是不買,連著方才看過的杭州平雲齋的胭脂,都包起來送到安仁坊小周娘子那裏去。”
  “安仁坊小周娘子?”掌櫃確認似的問了壹句。“小周娘子”這四個字如今在東京城中可是很有些名氣,不知道是不是小女孩說的那壹個。
  小女孩兒氣哼哼地反問道:“教坊司難道還有第二個小周娘子?”
  “快點送,別忘了。”丟下了這句話,小女孩兒向街邊招了招手,壹個看起來就是沈默寡言的大漢趕了壹輛車過來。小女孩兒跳上車,壹聲鞭花響過,馬車轉眼就去得遠了。
  胭脂鋪的掌櫃看著車馬走遠,隔壁家賣鏡子的老板湊過來,沖著遠去的馬車揚了揚下巴,“張二哥,方才說的小周娘子,是不是亮出匕首,把高密侯嚇跑的那個小周娘子?”
  “多半便是。”胭脂鋪張掌櫃點著頭,“李大鏡妳還沒聽說啊,高密侯強要梳攏小周娘子,想不到人家小娘子性子烈,把匕首壹亮,說要是強來那就壹命換壹命,壹下就把高密侯給嚇跑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件事從教坊司的娘子們嘴裏傳揚開來,據說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到高密侯出來了。”
  “高密侯就沒有想著報復?”胭脂鋪旁邊綢緞鋪的掌櫃也湊了過來。
  擠過來的綢緞鋪掌櫃臉上都是壹顆顆麻子,仿佛灑滿了胡麻的燒餅。他也是在這條街上做買賣的,在家中排行第五,本來外號麻皮老五,但叫著叫著就變成了麻老五。現在外人都以為他姓麻,倒沒幾個知道他真姓名了。
  “他有那個臉嗎?教坊司中人按律是不陪夜的。”張掌櫃嘲笑著。
  李大鏡也說道:“強要官妓陪夜,這件事若是鬧將出去,高密侯肯定要去大宗正寺走壹圈。”
  “何況這事都傳遍京中了,高密侯也沒那個膽子敢下手。”
  三人背後傳來壹道沙啞粗糙的聲音。張掌櫃等人回頭壹看,卻見是壹個跟腌制過的蘿蔔壹樣縮了水的瘦漢。是常年在這條街上打晃的潑皮,不過這潑皮跟街上做買賣的生意人井水不犯河水,兩邊倒是能談得來。“原來是高猴子妳啊。”
  高猴子晃過來,也擠到三個八卦黨中間:“多少閑得沒事幹的官人都聽說了,不少人都佩服她貞烈,譜了詩詞的都有。若是高密侯敢害小周娘子,肯定有人會出頭。”
  麻老五感嘆著:“宗室都看不上眼,這小周娘子眼界還真高。”
  “那要看什麽宗室了。高密侯下壹輩就已經出了五服,王丞相前年定的宗子法,出了五服後就不算宗室了,不賜名,不封官,除了姓趙以外,就是平頭百姓了。這樣的宗室誰看得上眼?”
  “話說回來,別的不論,王相公在宗室上真的做了件好事。俺聽俺那在三司衙門做事的小舅子的嶽父的姨侄說,熙寧元年,在京三千宗室的給俸,壹個月就要七萬貫,兩千多官人,就只要三萬貫,而二十萬京營,則是十壹萬貫。想想吧,不做事幹拿俸。”李大鏡的口氣說不出的羨慕。
  “說得是啊。”“說得正是。”“宗室的確拿得實在太多了。”
  聽了李大鏡的這番話,雖然都不是第壹次聽說這幾個數字,但依然讓張掌櫃、麻老五連連點頭,從心底表示贊同。
  倒是高猴子不高興,他壹肚子的秘聞還沒說呢,現在硬堵著,比便秘還讓他難受:“都說到哪兒去了?正說周小娘子的事呢……”
  麻老五反問道:“周小娘子怎麽了,名聲又出去了,高密侯又不敢為難她,不是好得很?”
  高猴子嘿嘿冷笑,“她不理高密侯啊。但現在盯上她的那壹位宗室,她可沒法兒不理了……”
  “是哪壹家的宗室?”三人齊聲追問道。他們都是典型的東京百姓,賭博、喝酒之類的愛好只是尋常,就是宮闈秘辛是他們的最愛。
  高猴子臉上泛起了壹種神秘的微笑,拿著架子搖頭不說。
  “開國縣公?”李大鏡問道。高密侯論爵位,是開國侯壹級。比他還要強的宗室,在理當是比開國侯要高上壹級兩級。
  高猴子繼續搖頭。
  麻老五開口追問:“開國郡公?”
  高猴子還是搖頭,還瞟了麻老五壹眼,眼中盡是嘲笑。
  “難不成是開國公?”
  “比開國公高,那就是郡公了?!”
  “郡公都不是?!不會吧……是國公?!!”
  張掌櫃、麻老五、李大鏡三人把十二品封爵壹級壹級往上報上去,但高猴子自始至終都在搖著他的那顆幹巴巴、皮包骨的瘦腦袋,就是不肯開金口。
  張掌櫃已經張口結舌,要不是他清楚高猴子不愛吹噓的脾氣,早就哼哼哼地嘲笑起來。但現在,他背後因為興奮或是緊張,都已經被汗水給濕透了。連國公都不算高,下面可就是王爵了。“該不會是個郡王吧?!”他小心翼翼地問著。
  “呿,郡王?”高猴子把下巴壹擡,不屑用鼻子哼了壹聲,“郡王算什麽?!太廟東廊裏的牌位,上三層,下三層,金字描的全是郡王,十四五張供桌都排不下,”他再重重哼了壹聲,“郡王算什麽!”
  胭脂鋪張掌櫃和其他兩人,都被高猴子從鼻子裏壹聲接著壹聲的不屑壹顧的態度驚得抖了起來。郡王都不夠格,那就只剩下壹個答案了。
  各自臉上浮起壹種想聽又不敢聽的表情,三人猶豫了半天都不敢發問。但最終還是京城百姓對宮廷八卦的喜好占了上風。李大鏡出了頭,壹條能說會道的舌頭,仿佛被米漿浸了三天三夜,硬得發僵發挺,結結巴巴地問道:“是……是……是哪壹家的大王?”
  瘦高個的潑皮湊近了,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比出兩根手指,吐出兩個字來:
  “雍王!”
  竟是天子嫡親二弟——雍王趙顥!
  ……
  韓岡並不知道,他已經跟當今天子的弟弟成了情敵。仍是淡淡定定、安安穩穩地抵達了城南驛。
  剛剛下馬,向驛丞通報了自己身份,王韶就已經腳步匆匆地趕著迎了出來。
  如今炙手可熱,正得天子寵信的王韶親自出迎,城南驛的大廳中,頓時響起壹陣嗡嗡的議論聲。每壹個人都想知道,這個高個子的年輕人究竟是何等身份?
  只是韓岡剛剛跟王韶相見,壹個仆役打扮的中年人就擠到了兩人的面前,他壹句話就讓驛館中的隱波頓時變成了驚濤駭浪:“小人奉王相公命,請王官人、韓官人過府壹敘。”
  而韓岡的回話,更是推波助瀾的把浪濤化作了海嘯:“塵垢未凈,不敢拜見大丞相。且稍等片刻,待韓某沐浴更衣。”
  說完,韓岡轉身進館,竟把王安石家的仆人晾到了壹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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