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五百五十三章 貪官

　　前不久鐵路已經修通，其中泗水大鐵路橋、沂水大鐵路橋，每座橋耗資高達五十萬貫，是大宋如今最高的工程成就。
　　蘇油點頭：“汴海鐵路全長壹千兩百裏，觀兒明日便能在海州城裏吃海味了，不過扁罐妳得把觀兒照顧好。”
　　“對了，東海水晶馳名天下，別忘了給觀兒買幾件首飾。順便也給弟弟帶幾塊原礦回來。”
　　扁罐看了看漏勺，兄弟倆差了五歲，但是在成熟度上卻分別屬於兩個階段，笑著伸手過去揉了揉弟弟的肩膀，然後對蘇油問道：“父親有什麽要帶的嗎？”
　　蘇油說道：“要不妳給我托運壹百斤海鹽回來吧，如今京中都用雪鹽，這原始的海鹽反倒是不見了蹤影，那天我和漏勺逛了兩個萬貨集都沒有找到。”
　　石薇不禁有些好笑：“有了更好的鹽，幹嘛還要原鹽？”
　　蘇油說道：“鹽焗菜不用原鹽就少了風味，說得鹽焗堅果妳不愛吃似的。”
　　石薇都懶得理他，對扁罐說道：“楚州有個怪醫，是張文潛的娘舅，楊介楊吉老，妳們倒是可以去拜訪拜訪，順便幫我帶點醫學院的新藥去給他，他的醫學倒是與天方醫學有幾分相似。”
　　楊介出身是泗州醫學世家，自幼聰明，舉孝廉不就，立誌學醫，懸壺濟世，每多奇效，遂成壹帶名醫。
　　泗州處決犯人的時候，郡守遣醫生及畫工解剖胸腹，察驗臟腑，並壹壹繪制成圖。
　　楊介取此圖參校古書，又取煙蘿子所畫，整理訂正益以十二經圖，撰成《存真環中圖》壹卷。
　　其中有內臟正背側面圖，心氣圖，氣海隔膜圖，命門大小腸膀胱圖等，是華夏古代人體解剖學的傳論。
　　他的厲害之處是善於治療棘手的疑難雜癥。如今大宋醫學以運氣學說為主流，而楊介卻反對根據運氣巡方用藥，自成壹套體系。
　　有壹富翁的公子突然患上壹種怪病———在他眼中，所有正物皆以為是斜的。
　　家中的書桌椅子之類本來擺放的整整齊齊，方方正正有條有理。富家子非讓家人重新挪移令其斜位，惟如此他才以為正。
　　尋遍醫家，盡皆束手，富翁親自帶領兒子登門請求楊介為兒子診治。
　　楊介望聞問切後令其父先歸，留下其子在楊家，擺下壹桌酒菜，並找人陪他喝酒。
　　席中楊介不斷酬勸富家子開懷暢飲，壹直讓他喝的酩酊大醉，方才罷飲。
　　酒後，楊介讓人將他扶起坐進壹頂大轎，讓轎夫們擡著患者，顛顛轉轉久之，再令他坐塌而臥。
　　次日醒來，楊介叫人送富家子回家。那小子到家後，看家中以前斜視之物都讓理正。
　　這壹飲壹醉，壹顛壹轉，病竟然好了。
　　其父母十分高興，問楊介是如何治好了兒子這個怪病的，楊介回答：“令嗣無他疾，由於喝醉酒，沒有正形，醉中摔倒，倒肝之壹葉搭於肺上不得下，故視正物為斜。”
　　“令復飲之醉，則肺脹，輾轉之間，肝不下垂矣，藥安能治之哉！”
　　王定國從南海歸來，抵達都梁時病風頭疼，訪求名醫治療。
　　楊介收治，連進三丸，病痛立即消失。
　　王定國感到神奇，懇求其方，楊介告訴他：“則用香白芷壹味，洗曬為末煉蜜丸彈子大，每嚼壹丸，以茶清或荊芥湯化下，即可祛病。”
　　因在都梁境內得丸，具有神奇的療效，王定國便將之命名為“都梁丸”，寫信給蘇油說發現了壹個名醫。
　　再壹打聽不是外人，原來是張耒張文潛的娘舅，而張文潛又是“蘇門四學士”之壹，這就好辦了。
　　荊王趙頵以醫學院教授壹職相召，命他來京。
　　蘇油說道：“要不這樣，扁罐妳便以迎接楊介入京為由，回來的時候順便將他帶來，免得到時候落人口實，說妳隨便搭乘火車。”
　　扁罐說道：“孩兒理會得，此次搭乘火車還有壹項任務，是去海州轉船，將登海鐵路後期規劃給宗叔送去。”
　　蘇油問道：“海州那邊安排好了？”
　　扁罐點頭：“飛魚號在那邊等著我們。”
　　蘇油又問道：“萬壹觀兒暈船怎麽辦？”
　　“呃……”
　　扁罐只想著跟老婆顯擺自己的航海技術，順便帶畢觀遊玩幾個風景絕佳的海島，卻沒有想到這壹層來。
　　畢觀淺淺笑道：“沒關系的，如果暈船，就在海州遊覽也行。”
　　蘇油也就沒再說什麽：“夫妻之間就是多體諒，什麽事情都商量著來。觀兒妳也別事事遷就，還有那些家產，妳要是管理起來嫌麻煩，就委托給史家的信托行。”
　　“妳文理皆精，所作的《倫理訓類》，太皇太後和陛下都贊過的，還是要多在學術上下功夫，別因為家中瑣事，辜負了這份天資。”
　　這刻畢觀心裏真是萬分感動，低頭道：“是，謝謝爹爹。”
　　……
　　庚午，北方普遍降雨，遼國的旱情終於得以徹底解除。
　　不過這次雨來得又有些偏猛，遼主以大雨罷獵。
　　遼國這幾年的黴運，走得頗有大宋熙寧年後期的風範。
　　乙酉，命呂大防為西京奉安神宗禦容禮儀使。
　　九月，乙卯，發太皇太後冊寶於大慶殿。
　　丙辰，發皇太後、皇太妃冊寶於文德殿。
　　禮制是個繁瑣的東西，神宗朝的余事，到今日方算是完全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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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東路，太原府。
　　河東路提點刑獄畢仲遊穿著麻衣草鞋，戴著鬥笠，壹副力夫的樣子，正在太原府常平倉對面的旗亭裏喝著大碗茶。
　　太原府往北三百五十裏，就是黃嵬山和雁門山重要隘口陽武寨，陽武對面，便是遼國最南邊的壹座城市——武州。
　　河東路按訪使劉正夫穿著壹身道袍，壹手舉著壹張占蔔行醫的布招，壹手拿著遊醫的鈴鐺走了過來。
　　牽壹發動全身，河東路乃軍事重要地區，武人在這裏的勢力龐大。
　　現在已經查明，太原府常平倉使黃圖祿，勾結祈州通判華中佑，陽武寨知寨史文韜，將太原府、祈州地常平倉相互添撲，調出糧食，用於走私。
　　為了填補走私空缺，去年朝廷寬減役錢，兩人聯手做賬，將寬剩錢通通轉到了常平務上，又在朝廷賑濟北方旱災的時候，不顧百姓死活，克扣救災糧！
　　而且令人發指的是，救災糧兩人沒有用來填補虧空，而是喪心病狂走私去了遼國！
　　蘇油恢復常平，增設救災倉，目的就是平準北方糧食價格，如今宋地河北四路的糧價，基本還能控制在七百文壹石。
　　然而遼國災情嚴重，壹石糧食能夠賣到壹貫半以上，兩斛就能換到壹頭牛犢，中間是翻倍的差價。
　　臨行前蘇油曾經交代過三人，北方軍事為重，此行的目的主要還是解決問題，得註意度的問題。
　　不能傷筋動骨，不能過度擴大打擊面和增加打擊力度，要註意收著點。
　　可是等到三人到了河東，見到滿目瘡痍的景象，不由得義憤填膺。
　　老農攀著劉正夫的馬韁哭喊：“朝廷屢降申斥，要顧念我們，可救災的糧食在哪裏？在哪裏？”
　　畢仲遊坐鎮太原，調閱刑檔，發現河東路諸處牢獄都裝滿了人，裏邊多是因饑餓而流離就食的災民。
　　禦史呂陶按視常平，卻發現壹路的賬冊盡皆完善，抽檢倉庫，各地常平倉除去救災的那部分，也算是充實，賬面沒有什麽問題。
　　但是賬面再怎麽紮實，也和河東路的實情明顯不符，很明顯，救災糧莫名其妙地沒了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