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天時

　　還有壹處地界，掙錢也厲害——勾欄街。
　　變態繁榮的渭州，自打小蘇探花來後，更加的變態了。
　　壹夜暴富的神話，幾乎每天都能出壹個。
　　小蘇探花在渭州開榷市，不管東西的來路，只管交易的秩序。
　　只要妳入城的時候領了稅單，那妳愛怎麽賣怎麽賣。
　　楚地的商人，將稗草都在小蘇探花那裏賣出了好價錢！
　　壹個牲口大夫，因為治好了囤安軍統領，夷人少奶奶的坐騎，甩手就得了壹百兩銀子！
　　藍眼睛的姐兒秋娘，獻上了絨線編織之法，官府敲鑼打鼓地送去脫籍文書，四通商號讓四人大漢擡著百兩黃金穿州過府的遊行，最後送到秋娘那裏。
　　程三爺親自送上貼子，那是供奉文書，秋娘打那天起，就是壹月十貫的身家！
　　蜀鈔的加入，讓錢這個東西，在所有人身上來得快，去得快。
　　壹夜暴富得來的東西，最容易的去向，就是女人。
　　勾欄街的生意火爆，不是沒有道理。
　　……
　　渭州，不，整個陜西，什麽最多？
　　寡婦。
　　狼渡原，城南大營，什麽最多？
　　光棍。
　　整個渭州，媒婆們將男人分作了三等。
　　頭壹等自然是工作隊裏邊的那些小官人。
　　蜀中山水好，養出來的小官人品貌也好，十六七上下年紀，都是說話文縐縐的，彬彬有禮的讀書人。
　　衣著幹凈，皮夾子裏有錢，聽聞個個家裏在蜀中都是中產。
　　最關鍵是學問強，全是再過上壹些年，就要去考舉的讀書種子！
　　就是跟探花郎學得壹副小大人樣，家國天下不裝在心裏，出門都邁不動腿似的，要這樣的郎君以後顧家，怕是想多了。
　　眼力也高，壹般女孩子人家也看不上，父母還多在蜀中，這媒做起來難度很高的。
　　第二等，就是控鶴軍的漢子們了。
　　這群漢子的薪水太高了，陜西鄉勇論文，到了人家這裏論貫！
　　聽說就算沒在了沙場，遺屬也能得到百貫的錢財。
　　但是這幫漢子也有毛病，多數在西南已經有了家室，小蘇探花嚴令，在蜀中有家室再在渭州養外宅，嚴懲不貸。
　　加上首領是石小娘子，那這活規矩就成了死規矩，腦殘粉只講擁護，不講道理的。
　　於是沒有家室的那些，就成了媒婆們爭相爭取的香饃饃。
　　第三等，就是囤安軍的夷人了。
　　這種夷人，腰長鼻梁挺，模樣倒是好看，就是和渭州人區別還是有些大，壹眼而知不是漢種。
　　不過這些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夷人大多漢話精熟，除了甲胄上的紅杠杠有些嚇人。
　　舉止也有些粗野，給他們行禮，好些還直楞楞的不知道如何回禮。
　　但是媒婆們很快就發現了這群男人的好處——對女人那叫壹個好。
　　聽說了嗎？城東頭的寡婦陳四娘，實在是拖不動壹幫孩子了，托媒將家中大姐兒嫁給了囤安軍中壹個什長。
　　新婚當夜的溫柔就不用說了，第二天起來，什長直接給了大姐兒壹個紅本本，說是什麽存折，上面的數字後邊，壹連串的圈圈！
　　蜀鈔上頭，三個圈圈就是壹貫，這是渭州人如今都明白的事情，可是壹連串的圈圈是什麽概念，就不知道了。
　　總之就是老多老多錢！
　　什長壹句話：“我們族裏，都是男人在外打戰，女人在家管賬。”
　　囤安軍的漢子怕媳婦！我的個去，媒婆們和陳家大姐壹樣，幸福得都快要昏過去了——還有這樣的價值窪地！
　　沒有人不承認，渭州的生活，好起來了。
　　沒有人不相信，渭州這個小知州就是個寶貝，只需要繼續下去，渭州會恢復豐饒。
　　但是沒有人不知道，這些都是短暫的現象，隔壁的惡鄰壹旦打過來，如今的局面就可能會蕩然無存。
　　沒有人不希望，小知州的軍事能力能和他的治政手段壹樣高明，但是種種跡象看來，這種希望，太不現實了。
　　得罪地頭蛇軍方，帶來的鄉勇也不太靠譜，軍頭是女人，連位置都在成南邊。
　　修了壹個囤安寨，西夏人看了都認為是笑話。
　　孩子們帶回來壹群馬，幾個西夏人壹來交涉，立刻乖乖獻了出去。
　　不過小知州的確盡力了，渭州百姓，實在是不忍心怪他。
　　……
　　時過七月，涇河河谷平原，麥子開始變黃。
　　渭州城的大豐收已經板上釘釘了，因為化肥的引入，馮裏正估摸著龍首村畝產能突破五百斤。
　　苜蓿種植大獲成功，首批牛羊經過三個月的育肥，如今正是出肉的好時節。
　　蘇油這段時間在各縣巡視，指導農戶搶收麥子，割苜蓿，制幹草，曬得跟個黑炭頭壹樣。
　　即便如此親民辛勞，小蘇探花在民間的聲望，跟薇兒小娘子相比，還是沒法看。
　　沒辦法，人家天師道栩衛仙卿，治療的是渭州百姓的身體病痛，撫慰的是受傷的心靈。
　　蘇油給這種奔赴各鄉的小隊伍，取名叫“工作隊”，那些帶著草帽的少年，就是媒婆們眼中的壹等香饃饃。
　　工作隊主要由熱情的眉山青少年和學宮學子組成，深入各鄉，宣講朝廷的政策，指導生產，帶去各種信息，以及鹽布等各種商品，監督商人收購新糧，皮張，牛羊，不讓百姓吃虧。
　　石薇如今就是工作隊的大隊長，栩衛仙卿面子天大，壹封信寫給天師哥哥，這裏可是積累道功的好地方。
　　不過小天師也是鞭長莫及，不過好在崆峒山傳說是黃帝問道於廣成子的地方，就在渭州。
　　崆峒山的道士，是大名鼎鼎的全真教。
　　和天師道入世不同，全真教裏幾乎都是隱士。
　　道功那壹套說法人家是不認可的，不過窺天鏡實在是好東西。
　　張天師的面子外加蘇油的裏子，成就了薇兒小娘子的好口碑——壹個發邀請函壹個給窺天鏡，於是每支工作隊裏，還多了壹個集郎中，神棍，測量員於壹身的道士。
　　工作隊伍就算是配齊了——儒理道都有的雜牌軍。
　　……
　　蘇油這個轉運使兼知州，如今連衙門都進得少了，蔡確算是過足了官癮。
　　壹見到蘇油進來，蔡確趕緊起身離座：“明潤回來了？秋收督促本該我去的，妳說妳這……”
　　蘇油將草帽從頭上取下來扇風：“沒事兒，我年輕，能跑，就是這天氣可真熱！”
　　蔡確趕緊將涼茶親手捧上：“來來來，先潤潤，這還是石小娘子的涼茶方子，老夫每日裏覺得受用。”
　　蘇油咕嘟咕嘟灌了壹肚子：“如今渭州都還好？”
　　蔡確豎起大拇指：“明潤經濟之能，可算是讓老夫開眼了。這茬麥子下來，渭州百姓，這回就算是活穩了。”
　　蘇油點頭：“老蔡妳的辛苦是少不了的，百姓的麥子多留些在他們手裏，還有草料，青儲都要備足。”
　　“軍方的口糧，主要從商屯的商人那裏進，既然渭州能夠支應，朝廷就允了薛公和我所請，免了渭州百姓今年的錢糧。”
　　“歷年橫賦，也清理了三十萬貫，渭州百姓，今年勉強算是可以松口氣了。”
　　蔡確也感慨：“是啊，實在是不容易。”
　　蘇油說道：“之前商量好的，渭州妳主政，我主農商軍事。老蔡啊，跟妳商量個事情唄……”
　　蔡確有些酸楚，小知州這是坐穩了屁股，要收權搶功了。
　　勉強笑道：“是，蔡確無能，這半年來很多事情自作主張，怠慢明潤了。”
　　蘇油楞了壹下才反應過來：“嗨！妳想哪裏去了！我的意思是再給妳加加擔子，農商已穩，我的意思就是讓妳將這兩件事情也接過去。”
　　“啊？”蔡確倍感驚喜，可是轉眼又是大驚：“明潤，可是要打仗了？”
　　蘇油說道：“不想打啊，不過戰爭永遠不會由我們選擇，想什麽時候打就什麽時候打，老蔡我跟妳說，根據我們最近的研究，西夏固然據有地利，可是我們也不是沒有天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