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廚

二子從周

歷史軍事

大宋皇祐四年,壬辰。 西蜀王小波李順起義已經過去五十七年,盜販茶鹽的現象又重新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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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零壹十三章 逝世

蘇廚 by 二子從周

2021-7-9 21:49

  歷史上的文景之治,貞觀之治,很多人將之歸功於英明的君主,清明的政治,卻忽略了這兩個時代真正值得被頌揚的本因。
  事實上,華夏歷史上,以後也有不少節點,民族和國家依然強大。
  但是大多數人都沒有搞清楚,之後的那些強大,和文景貞觀的本質區別。
  那是文明和野蠻的區別。
  縱比歷史線,橫比世界線,文景和貞觀兩個時代的華夏文明社會,是中華民族創造的,在當時世界上和已存歷史上,最文明,最進步的人類社會!
  這是壹種文明的強大!
  與之後的成吉思汗,朱元璋,努爾哈赤們,以及更往後的那些“盛世”,“中興”,那些建立在以野蠻和屠殺為基礎,以摧毀文明為基礎之上的“強大”,存在不啻天壤的根本區別。
  文明,是人類奮鬥了數十萬年,才從蠻荒榛莽當中開辟摸索出來的珍寶。
  怎麽珍惜都不為過。
  蘇油不明白,很多穿越歷史文裏,主角采用粗暴的手段,建立野蠻的制度,擁有天下壹人的尊貴,死後哪管洪水滔天的自私,有什麽值得歌頌和驕傲的地方。
  和那些主角不同的是,能構建起壹個人人皆有約束,人人皆守制度,以禮為綱,以法為繩,蓬勃,強健,文明,能夠自發螺旋式上升的華夏社會,才是蘇油的終極目標。
  正是因為這個目標,他主動把自己放在了套子裏,寧願戴著鐐銬跳舞。
  要約束別人,先得約束自己;
  要別人守制度,自己先得守制度。
  他要做穿越者中最靚的仔,做個狗狗祟祟委屈卑微壹輩子,卻能帶領華夏民族走出那個死循環壹樣的怪圈的仔。
  任何時代都壹樣,最需要約束的人,就是權力最大的人。
  皇帝,無疑是封建時代最需要約束的人。
  如果穿越成臣子,妳就得約束皇帝;如果穿越成皇帝,妳就得約束自己,以及自己的後代子孫。
  這才是壹個穿越者,正確的打開方式。
  僅從這壹點上來說,蘇油的穿越,其實是難度最低的版本,因為宋代的皇帝,至少有那麽壹點起碼的意識。
  悚然而驚,自己怎麽想到這壹層來了?
  嘆息了壹聲,蘇油說道:“今天,或許是臣最軟弱的壹天,太皇太後的隆恩厚德,殷殷囑咐,讓臣惶愧驚怖。”
  “她的恩情和叮囑太沈重,臣實在是難以報答,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是問題,臣怕是,鞠躬盡瘁之後,還難以面對她老人家的殷切希望。”
  “所以臣不敢過度悲傷。陛下,妳的目標很遠,擔子很重,要成為她的驕傲,大宋子民的驕傲,後世子孫的驕傲,妳也要善加保重。”
  “盡情的哭吧,臣陪著妳。到宰執進宮,妳再想肆意的哭,恐怕都不行了。”
  石薇和老太醫出來了,老太醫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陛下,太皇太後,她……去了……”
  趙頊立即沖入寢殿,片刻之後,蘇油就聽到裏邊傳出嚎啕之聲。
  石薇過來拉著蘇油的手,眼神裏也有壹些愧疚:“小油哥哥,我來晚了,太皇太後她……”
  蘇油制止了她說下去,深宮禁中,隨口壹句話可能會要了很多人命:“太後慈煦,她的恩德,我夫妻倆,只能用壹輩子來還了。”
  高滔滔和兩位王爺也到了,身上已經批了麻。
  高滔滔剛剛明顯聽到了蘇油這話,看向蘇油的眼光裏,似乎多了壹絲溫暖。
  蘇油對著高滔滔拱手:“太後,臣恐陛下哀慕毀瘠,殆不勝喪。為今之計,只有請太後下降懿旨,命宰執即刻入內,善妥後事。臣與薇兒這就出宮,在可貞堂待旨。”
  高滔滔紅著眼圈招了壹下手,有內侍過來給蘇油和石薇披上緦麻。
  高滔滔說道:“明潤識大體,明進退,自不用多說,不過薇兒還是留在宮裏吧,德寧她們哀毀過甚,亦需有人救護扶持。”
  蘇油不敢多說什麽,躬身道:“是。”
  高滔滔這才對童貫說道:“那就還是妳吧,送明潤出宮之後,傳旨王珪,蔡確,呂公著,蘇頌,馮京入內,傳知制誥章惇擬召,書寫……蔡京,去吧。”
  童貫躬身領命:“少保隨我來。”
  蘇油又躬身與兩位王爺告辭,隨童貫出宮。
  走上壹條偏僻的甬道,宮掖中已經傳出隱隱的哀聲。
  童貫挑著白燈籠在前帶路,蘇油跟著,兩人也不通話,只顧行走。
  來到宮門的時候,那裏已經停著壹輛馬車,童貫對蘇油拱手:“少保,只能到這裏,這輛車會送妳到可貞堂,我還有要務,怠慢了。”
  蘇油見到錢乙和唐慎微已經坐在了車上,對童貫的辦事能力也是又多了壹層欣賞,拱手道:“我領會得,妳自去吧。”
  錢乙和唐慎微見到蘇油心急火燎的拉上自己來到宮內,如今又披麻戴孝地出來,驚得寒毛倒豎。
  車上還不敢問,直到三人來到了可貞堂,蘇油領他們進入家門,關上大門後,才轉身說道:“太皇太後。駕崩了。”
  壹時之間,錢乙抖著胡須,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說該哭,不為別的,單說仁宗去後,曹太後幾乎是被英宗和群臣欺騙和羞辱,而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忍讓和原諒,還對趙頊壹直關愛有加,勸導有方。
  作為壹個女人,這是堪稱博大的胸襟,僅憑這壹條,曹太後就稱得上是歷史上難得的賢後。
  說該笑,卻是害怕牽扯到內宮的事務當中,莫名其妙地成為犧牲品,如今好險算是逃過壹劫。
  蘇油不知道錢乙的想法,他背靠在門上,回想著自己這壹生和這位老人的交集。
  建議設立皇宋慈善基金,讓小妹留在她的身邊幫助,其實就是給這個可敬的老人壹點力所能及的補償和幫助。
  作為基金的開創者,曹太後雖然隱處後宮,卻活成了大宋子民心目中的神明。
  無情的帝王和卑劣的臣子從她身上拿走的尊嚴,被蘇油用另壹種方式還給了她。
  這其實也是蘇油對曹太後遭遇的不公進行的壹種抗議,壹種報復。
  兩人之間雖然沒有壹點血緣關系,卻存在著壹種祖孫之間才有的默契和關心。
  而如今,這個壹直像庇護自家孩子壹樣庇護著他的人,放手而去了。
  蘇油貼著門板滑坐到地上,任由眼淚從臉上滑落下來。
  ……
  元豐二年十月乙卯,大宋太皇太後曹氏闔然離世,享年六十四歲。
  及崩,帝哀慕毀瘠,殆不勝喪。辛酉,以群臣七上表,始聽政。
  命王珪為山陵使,奉太皇天後靈柩,與仁宗皇帝合葬於永昭陵。
  在曹太後的臥內,趙頊發現了壹個緘封的盒子,開啟之後,裏邊竟然是壹枚遺失已久的印璽——皇帝合同之寶。
  仁宗時,因為壹次宮內大火,這枚印璽失蹤了,只得重新鑄造了壹枚。
  後來曹太後命人淘井,在井中發現了舊寶,於是將之藏於匱中,無人知曉。
  曹太後為什麽要這麽做,已然無從探究。仁宗後期寵愛其它妃嬪,對曹太後頗有猜忌,其實早已經“生不同衾”。
  而在仁宗死後,曹太後卻壹直努力維護著丈夫的尊嚴,壹直努力讓丈夫的影響還在大宋存在。
  這枚“合同之寶”後來為曹太後所得,或者也是天意,可能也是她的壹份精神寄托。
  最終,恩怨還是煙消雲散,兩人還是“死而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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