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廚

二子從周

歷史軍事

大宋皇祐四年,壬辰。 西蜀王小波李順起義已經過去五十七年,盜販茶鹽的現象又重新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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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史洞修

蘇廚 by 二子從周

2021-7-9 21:48

  於是蘇油又只得指揮工人們分成三撥。
  壹撥在雕版上刷上蜂蠟作為脫模劑,釘出壹個框子將雕版框住。
  壹撥將石膏煆燒成熟石膏,然後過碾過篩,取細末調成糊狀。
  第三撥人將生絲絞碎,調入石膏糊中和勻作為加固纖維,最後將石膏糊仔細倒入雕版框中,刮平定型。
  等待石膏幹結後,去掉邊框,取走雕版,石膏倒模便制好了。
  有了遊標卡尺和精準尺,老於對套印的精確性非常有信心,獅子大開口要搞出五色套印技術來。
  於是蘇油壹連制出五個倒模,老於如獲至寶般拿去制版工房精加工去了。
  教會工人幹這個,蘇油剛跑到紗縠行坐下,喝了兩口水還沒來得及說話,程文應又跟來了,蘇油妳還得跟我回去,史家家主史洞修到訪,有事情與妳商談。
  蘇油抱歉地看著程夫人:“嫂嫂,今天看來是學不成了……”
  程夫人看著眼前的壹老壹小,拿手揉著額頭:“去吧去吧,小油妳現在心念不純,反正都學不進去的。”
  跟嫂子道了歉,兩人壹起又回到了書坊。
  程文應做勢作態,進門就道:“史公,妳可耽誤我賢侄進學了。”
  史洞修是個幹瘦老頭,對程文應拱手道:“實在抱歉,此事過於重大,老朽也只得叨擾賢侄壹回。”
  說完將那個試片取出來:“程公,看看這個。”
  程文應見到雪白的瓷片:“這……這是瓷片?怎地如此細白?”
  史洞修訝異道:“程公還不知道令賢侄做得好大事體?!”
  說完將十五號瓷片取在手中,左右看了看,以瓷做刀,便向桌上的茶杯擊去。
  程文應大驚,臟話都飆出來了:“老子的越窯……”
  話音未落,越窯瓷杯便被擊為兩半。
  史洞修似乎還嫌效果不夠震撼,繼續將瓷杯當當當擊成碎片,才將白瓷片交給程文應觀瞧。
  白瓷片幾乎毫發無損,只在邊緣崩了幾個小口。
  程文應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這……這……”
  史洞修說道:“越窯杯子而已,壹會我讓下人送壹套來賠妳。”
  程文應驚魂未定:“這瓷片怎地如此堅實?等等……妳今日如何這等大方?瓷公雞轉性了?”
  史洞修嘆氣道:“這只是半成品,配料瓷方均為賢侄所創,老朽怎敢欺奪。”
  說完從袖中取出厚厚壹摞楮皮紙來:“五百貫交鈔,當易賢侄此方。”
  現在川內交鈔紙質優良,印刷精細,仿造困難,又以錢庫本金作押,非常堅挺。
  蘇轍後來曾經回憶過,現在的交鈔,商販因貪圖攜帶方便,甚至偶有願意花壹貫錢來交換壹貫鈔的。
  這筆錢,足夠讓蘇油壹步邁入小康了。
  蘇油卻沒有接:“世伯,其實瓷泥配方,制作手法,二十七娘已經盡知了。”
  史洞修拿著交鈔的手都在顫抖,臉上笑得比哭還難看:“正因如此,老朽才心如刀割。這就是先上船,後交費,船至江心,不得不為啊。”
  “前日小女傳來賢侄壹句話,‘壹粥壹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老朽平生奉為至理。已經將這句錄入族規。”
  “老朽平日裏吝惜的名聲,多是從此得來,然而在商言商,‘信’之壹字,也是老朽圭臬。平白占賢侄便宜,那是毀了我史家立族的根本,老朽斷不會做的。”
  說完垂頭喪氣道:“可賢侄這方子,實在是過於金貴,老朽估出這個價格,算是不偏不倚。小女不知天高地厚,這是要掏空我史家的周轉資金啊……”
  說完將壹摞交鈔放在桌上:“賢侄趕緊收起來,我們再敘他話,老朽,老朽實在是見不得……”
  這老頭太有趣了,性吝之人容易淪入貪婪,可這位偏偏例外,能夠壓制自己的貪念,只在自己身上節省,也要在商場上講壹個信譽。
  這樣的商人,蘇油覺得比無數無恥的讀書人好上千倍萬倍。
  蘇油將手放在交鈔之上,慢慢往自己身前移動。
  史洞修說是見不得,可眼看著那摞交鈔慢慢移向蘇油那邊,卻鼓著眼睛壹瞬不瞬,目光如同粘在上面壹般,胡子眉毛嘴唇手指都在顫抖,壹雙老眼裏分明已經開始積聚淚花。
  蘇油心中暗笑,這摞玩意兒要再往自己這邊挪動分毫,老頭怕是得心痛得當場暈厥過去。
  猛然將交鈔往前壹推:“世伯,這錢我不收。”
  “哈!”史洞修頓時心花怒放,當然是骨子裏的本能的反應。
  反應過後才又擡起頭來,重新滿臉愁苦:“賢侄,這是為何?可是還嫌不夠?”
  蘇油笑道:“這五百貫,想必是世伯臨時急湊出來的資金,給了我,妳的商號還怎麽周轉流水?”
  “我倒是有個建議,這五百貫,算是我的本金,就以此入股史家陶瓷坊如何?”
  史洞修局促難安:“這……這……我那陶坊,也不值這麽多錢啊,這股怎麽劃分?”
  蘇油笑道:“陶坊今後我不參與經營,就以這骨瓷為基礎,最多改良工藝和配方,所占三成。具體的器皿制造和銷售,還由世伯和二十七娘來主持,世伯妳看如何?”
  史洞修說道:“這如何使得,這不是擺明了送我史家大便宜嗎?不妥不妥。”
  蘇油笑道:“我這麽小,拿這麽多錢財也無用處,今後在眉山求學,仰仗世伯的時候還多。”
  說完從五百貫裏分出百貫來:“世伯,這壹百貫,妳拿去買下那片出產觀音土的山地。那種地方不生草木,地價至賤,每畝也就兩三百錢。然後以那片山地為本,和陶坊壹起,足值千貫有余。如此妳占七成,我占三成,就合理了。”
  史洞修被蘇油繞得有些暈:“呃,賢侄,妳為什麽自己不做?”
  蘇油說道:“我,我還是個孩子啊……”
  這話聽得程文應直翻白眼,有妳這麽妖孽的孩子!
  史洞修還是有些遲疑,轉頭又看向程文應:“程公,妳看……”
  程文應說道:“我看就這樣吧,蘇油年紀尚小,遠不是立事的時候。本來賢侄是給我改造印刷術的,結果牽扯出壹堆的事情,反倒便宜了妳這瓷公雞!”
  蘇油笑道:“姻伯,這事情還有諸多後續,投入還很多,史世伯也不算占了多大便宜。”
  史洞修連連擺手:“哪裏哪裏,的確是占了大便宜。賢侄這瓷種,堅白程度獨冠天下。光這壹份名頭,史家瓷坊必定揚名四海,這是什麽都換不來的。”
  程文應給史洞修說得心癢難耐:“等不了了,這就去妳坊上,看看字印泥料如何。”
  蘇油說道:“正好,現在有了石墨粉,我先去弄壹個東西出來,然後在研發噴釉器。爭取先讓瓷坊早日有所產出,別將史世伯的本金壓得太久。”
  史洞修更開心了:“那就更好了。走走走,我們現在就走。”
  來到瓷坊,史大正在組織人燒制陶缽。
  骨瓷收縮比厲害,每壹個器皿,必須有陶缽存放,不然胚體在燒制過程中極易變形。
  見到家主親自過來,史大趕緊過來問安。
  史洞修指著蘇油:“以後賢侄就是妳們小東家,這瓷坊有他三成股份,大家不得當小孩子看待,禮數和對我壹樣。”
  史大表面恭謹,肚子裏暗暗腹誹,我們對小先生比對妳還恭謹好不好。
  工人最佩服的,壹般往往不是老板,而是技術員,這道理千年來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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