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八章 齊射

　　伴隨著弩矢落下的，還有不少呼嘯的水滴形的鐵家夥——伏虜炮彈！
　　宋軍不是沒有伏虜炮的庫存了，只是按照操典，對使用的地形，敵人的密集程度，還有使用對象有要求而已。
　　現在這種密集的沖鋒陣型，正是伏虜炮大顯神威的好時機。
　　無數交趾士兵，在沖鋒途中遇到從天而降的弩矢，觸地炸開的彈片，如同盛血的皮囊般被刺破，撕裂，膛開肚破，慘呼倒地。
　　偃月陣是壹個相當古老的陣法，關於這個陣法到底是壹個防守陣型還是進攻陣型，現在大宋的兵家尚在討論當中。
　　不過對郭逵來說，現在這個偃月陣，雖然還在防守，但無疑是壹個進攻陣型。
　　整個月牙包圍的半圓裏，都是敵軍的死地。
　　準確說來，這已經不是壹個偃月陣了，這是壹個反曲弓陣。
　　因為後方的炮兵能夠發射遠程火力，將敵方的沖鋒阻斷成數段，然後將落入月牙包圍裏的敵軍，壹段段以少勝多的吃掉。
　　想到這裏，郭逵的眼光落到了前方谷口兩邊的高地上。
　　要是將那兩處地方拿下，以騎兵廂車和霹靂炮擺在兩山之間的通路上，新軍和伏虜炮占據山頭……
　　壹邊的燕達見自家主帥不管已然沖近兩百多步的敵軍，還在沈思，趕緊接管了指揮，命士兵搖動旗號。
　　弩兵停止了射擊，張世矩和王湣縱馬從兩翼殺出。
　　兩百步，大宋騎軍沖擊的絕佳範圍，就見偃月陣的兩個翼尖逐漸拉長，脫離大陣，接著重新變短，變成了兩條遊魚。
　　而交趾人的第壹波步軍隊伍，則變成了遊魚爭食的魚餌。
　　炮火則在戰場後方繼續肆虐，阻斷了李越軍的忘我增援。
　　張世矩和王湣的沖擊壹次比壹次囂張，剛開始還依照訓練科目規定，十分技巧地貼著李越軍的邊緣擦過，只帶走薄薄的壹層。
　　然而在發現李越軍的虛弱之後，兩人膽子越來越大，壹次切入比壹次深，最後直接連續洞穿兩次敵陣！
　　馬蹄翻飛，騎刀閃掠，所過之處，凈是飛起的人頭，斷臂，鮮血！
　　治平騎刀的鋒銳程度和精巧的弧度，足以讓騎手在姿勢不變的情況下，僅憑馬力便可對防護薄弱的人體，完成貫穿和橫切，西軍的騎戰高手們，在敵陣中呈現了壹次次教科書般的表演。
　　步軍對付騎軍的最基本戰法，就是密集陣型防守。
　　但是現在情況變了，只要李越軍敢構成密集的陣型，必然招來西軍的震天雷招呼。
　　正經的騎兵沖殺戰術，要是蘇油沒有穿越，歷史上要直到五十多年後，才被壹個福建籍的將領傳到東南半島，之後真臘人憑借戰象和騎軍，成為了東南大國，建立了吳哥王朝。
　　但是如今的交趾人，對抗西軍的經驗幾乎為零，因此現在奔馳在疆場上的西軍騎軍，堪稱人命收割機。
　　張世矩的戰馬，在第三次沖鋒時，就找到了李越軍的臨時指揮，沖透戰陣之後，帶著數十騎軍小隊撥馬轉回，然後站立在馬蹬上，身體前傾，騎刀前指，朝著那指揮沖了過去：“殺——”
　　身邊的親騎，很快在奔行中形成了三排雁行小陣：“殺——”
　　交趾指揮知道自己不能幸免，壹把奪過身邊小校的竹弓，搭箭朝張世矩射來。
　　張世矩壹蹲身，再壹低頭，長箭射到帶著短沿的鋼盔之上，叮的壹聲，不知道崩向了何方。
　　然後張世矩就如同安裝了彈簧壹般從鞍上重新彈起，戰馬這壹刻剛好達到了最高速度，從那首領身邊壹掠而過。
　　竹弓斷成了兩截，交趾指揮的右肋上，翻起壹道可怕的巨大傷口。
　　首領沒有來得及倒下，又被張世矩身後兩騎的刀光，帶得往左轉了半圈，又往右轉了半圈。
　　鮮血直到這時，才從那首領身上噴了出來，在他身周，全是馬蹄的轟隆聲。
　　沒有壹個交趾軍士還能夠站立。
　　被騎軍沖散虐殺過的戰場，其慘烈程度不亞於被炮火洗禮過的山谷，萬騎奔馳，騎刀如林的場面，足以摧垮任何鋼鐵壹般的意誌。
　　這種恐怖的氣勢，讓不少交趾軍士忘記了出發前太保和指揮們對他們的告誡，忘記了他們說宋人不會納降。
　　他們拋下軍器跪地求饒，寧願哭喊放棄，也不想再和這樣的軍隊對抗。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兩支恐怖的騎軍，竟然在自己放棄抵抗之後，轉身尋找別的目標去了！
　　原來是可以投降的！
　　機靈的人也不是壹個兩個，不少人立即跪下，還高聲用土語呼喊同伴趕緊棄械跪下。
　　郭逵放下望遠鏡：“這壹波殺完，試試王監軍說的三段式齊射，騎軍兩翼遊擊掩護，廂車重組跟進，慢慢壓上去！”
　　然後壹指前方兩山高地：“今夜命新軍上去那裏，然後是伏虜炮隊，也上去鎮守山頭。”
　　“山谷正面廂車連環，弩兵駐守，騎軍護守山谷兩側。”
　　“霹靂炮等今夜再行前移，這仗……已經沒有什麽好打了，三日之內，結束吧。”
　　宋軍動了，衣錦軍很快放倒廂車的前擋板，在王中正和李憲的口哨聲裏，列成三個五百人的大橫排。
　　張世矩和王湣壹左壹右，騎刀立在身側。
　　李憲與王中正帶頭，拔出騎刀正指向前方，然後吹響口哨，原地踏步。
　　新軍中的階級是蘇油制定的，分為使，統，領，衛四階，每階都襄協三級，衛還多了個準衛。
　　準衛就相當於什長，協衛相當於百夫長，壹襄衛領三協衛三百人，負責組成三列。
　　所以這裏壹千五百的新軍，除了王中正與李憲，最高軍階也就五個襄衛而已。
　　越來越多的口哨聲整齊地加入進來，脫胎於上四軍金明池儀仗隊的陣法越來越方正，皮靴踏出的腳步聲，甚至壓過了散亂的馬蹄聲。
　　“刺槍——上！”
　　“刺槍——上！”
　　壹千五百人，如同機械壹般，立正，改半跪姿態，神機銃銃柄立地，右手壹按銃口繃簧，壹千五百柄刺槍“唰”地彈起，指向上方。
　　“起立！立正！原地踏步——走！”
　　壹左壹右兩名指揮官開始前進，跟著是五名襄衛，之後是協衛，準衛，最後整個大隊都跟了上去。
　　“新軍……有門道啊！”郭逵在中軍看得嘆為觀止，壹夾馬腹：“跟上！”
　　兩側騎軍和後隊弩兵步兵壹起跟上。
　　炮聲停息了，前方無數交趾軍士失魂落魄地爬起來，被指揮們拿刀背狂拍，才從驚恐中回過神來。
　　大呼小叫的聲音響起，然後紛紛吶喊著，壹窩蜂般向宋軍沖了過來。
　　王中正指揮刀壹個斜撇，開始原地踏步，後方各隊繼續前行，等到變成原地踏步之時，壹千五百人重新恢復成三隊橫陣。
　　“壹隊上前——預備——放！”
　　“砰！”衣錦軍成軍以後的第壹次戰場齊射，終於打響。
　　四百步外的人影其實還很小，但是衣錦軍後方的騎軍還是能夠看見，遠處的交趾人倒下了壹層。
　　“二隊上前——預備——放！”
　　又是壹輪齊射，遠遠的又倒下了百十來人。
　　王中正舉起望遠鏡，明顯對這戰果不滿意，指揮刀壹揮，再次向交趾大軍壓近。
　　強大的軍陣讓交趾人壓力倍增，訓練和本能讓他們越靠越緊。最後也成為壹個大陣。
　　宋軍壓到離大陣兩百步，剛好在弓箭射程以外，王中正這才再次舉刀：“壹隊上前——預備——放！”
　　“呯呯呯砰！”
　　這壹次的戰果斐然，密集的敵陣被噴發的鐵雨掃掉了壹片，有些子彈甚至穿過第壹人之後動量依舊沒有消失，又狠狠咬進身後那人的身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