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廚

二子從周

歷史軍事

大宋皇祐四年,壬辰。 西蜀王小波李順起義已經過去五十七年,盜販茶鹽的現象又重新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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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姜是老的辣

蘇廚 by 二子從周

2021-7-9 21:48

  熙寧七年大旱的危機,牽動著所有人的心,在努力的,絕不僅僅是蘇油壹個人。
  唐代韓鄂在《四時纂要》中就提到:“凡甲申風雨,五谷大貴,小雨小貴,大雨大貴。”
  人們最盼望的,就是風調雨順。因此“占雨”,就是最重要的工作。
  占雨的東西,叫田漏,與後世差不多,就是壹個圓柱形的木桶,每次下雨後計算積水深度。
  還有壹種方法,就是下雨後掘土,看看雨水滲入土中的深度。具體說來,“雨以入土深淺為量,不及寸謂之壹鋤雨;寸以上謂之壹犁雨;雨過此謂之雙犁雨。”
  中央也會要求地方及時奏報降雨情況,但是地方官員多數為了粉飾太平,上奏災情和降雨舉數不實。
  司馬光就曾經提醒過趙頊:“諸州縣奏雨,往往止欲解陛下之焦勞,壹寸則雲三寸,三寸則雲壹尺,多不以其實,不可不察也。”
  比如蝗蟲這件事情上,除了蘇油管理的開封,其余如京東、膠西等地的奏報,壹律是“蝗不為災”,甚至是“為民除草”。
  神特麽的為民除草!!
  蘇油向王安石建議,將災情根據各地的奏報,壹壹登錄在《時報》上,讓老百姓知道這幫官員的嘴臉。
  如果有瞞報謊報的情況,必然會引來其反對者的攻擊,這樣中央好歹還能夠得知實情。
  這個建議,立即引來新黨的攻擊。
  遼人數月之前來找麻煩的時候,趙頊本來準備命令兩河戒嚴,且令河北修城守之具。
  禦史中丞鄧綰上奏:“非徒無益,且大擾費。”
  又言:“遼妄為地訟,意在窺我。去冬聚兵累月,逡巡自罷,其情偽可見。”
  “今禦之以堅強,則不渝二國之平,平則彼不我疑,而我得以遠慮。茍先之以畏屈,彼或將力爭,則大為中國之恥。”
  趙頊正自焦頭爛額,不由得覺得有理。
  後來遼人也果然沒有興兵,僅僅是訛詐而已。
  如今兩國已經開始邊界談判,趙頊因此嘉獎了鄧綰。
  這時候鄧綰跳出來猛烈抨擊蘇油,認為朝堂從韓維勸說趙頊下詔求得失開始,就是失策。
  蘇油此舉,無疑是要否定國家這幾年取得的成果,破壞國家安定,讓那些地方上的反對勢力復熾,更加瘋狂地反對新法,是陷阱,不能上當。
  而且蘇油此舉,難保沒有想洗脫開封府境內出現蝗災這項罪名的嫌疑,不但沒有引咎自省,還想將更多的地方官員拖下水,以期法不責眾逃脫懲罰,是大大的壞人。
  話說到這裏,蘇油便沒法更進壹步了,否則便是與所有蝗災地區官員為敵。
  他現在的職務不是禦史,而是開封府尹,因此有些話沒法說得太過。
  還是趙頊有保全之心,說道:“明潤半月前就已經上了謝表,稱德能不稱,但是請朝廷暫緩處置,待其救災之後方論其罪。”
  禦史李定上奏,天旱不雨,正是朝廷處置乖常,陛下意誌不堅,為奸臣蒙蔽之故。
  蘇油既然自認有罪,開封府也的確發生了旱蝗,為何不得處置?陛下任人唯親,怕就是災變的原因!
  這是想要禍水東引。
  好在朝廷爭議從來都沒有快速解決的,七日之後,蔡京奏告朝廷,開封十六縣幼蝗殺滅殆盡,飛蝗共得壹百二十萬石,滅蝗行動取得重大進展,十六縣糧食減產僅壹成,但是由於可耕種土地面積的增加,十六縣糧食夏收不減反增!
  開封府民間流傳起了壹條新段子,“天蝗地蝗,逐我賢良。烏賊弄墨,木賊回腸。”
  這個是宋人的老傳統,喜歡編造歌謠,“關節不到,有閻王包老。”就是大家最熟悉的。
  木賊是種中藥,治療腸瘺,也就是脫肛。
  名義上是風馬牛不相及,其實是在諷刺鄧綰和李定兩人是賊,壹個如般弄文字技巧陷害人,壹個壹肚子彎彎繞壞心腸。
  蝗皇同音,甚至還有指責趙頊好賴不分的意思在裏邊。
  ……
  大名府,文彥博憤怒地壹拍驚堂木:“夠了!”
  河北災情,文彥博憂心如焚,而手下這幫官員士紳,除了聲討新法亂政引發天變之外,竟然拿不出任何措施。
  轉運判官汪輔之,是新黨幹將,曾經奏報文彥博不按新法辦事,嚇得趙頊親自批示奏折,並將它轉給文彥博,上面寫道:“舊恩我是不忘的,正是因為對妳信賴,才將京師的北門托付給元戎。些許的小事,妳本就不用勞心。汪輔之官小位卑,竟然對妳無禮,將會另加處置。”
  可如今文彥博要求轉運司開啟常平倉,汪輔之竟然以沒有計司行文為由,予以推脫。
  刮骨吸髓,倒是壹把好手,輪到救民的時候,卻害怕擔上責任。
  看著下頭官員士紳,新舊兩黨相互攻訐,文彥博心中冷笑不已。
  咳嗽了壹聲,文彥博說道:“國事艱難,黎民待哺,如今糧價已然起來,汪判官,平抑糧價,總該是轉運司常平倉的職責吧?”
  汪輔之拱手:“下官已然將河北糧價上報了朝廷,相信不日中書就會有回復,等到敕命壹到,下官立時開倉放糧。”
  文彥博冷笑道:“敢問汪判官,何日上報的?按照正常流程,何日中書行文能轉至河北?轉運司收到行文,何日能準備妥當?”
  汪輔之梗著脖子:“朝廷制度如此,司空若以為不當,自可上書朝廷,下了我的差遣。然朝廷移文之前,要汪輔之媚事屈從,卻也是做不到。”
  “好!”文彥博哈哈大笑:“好壹個骨鯁之臣!”
  說完放柔了語氣,聲音變得和藹可親,但是內容卻冰冷無比:“妳與大名府幾位糧商商議哄擡價格的事情,官府已經掌握了鐵證。身為轉運司判官,常平倉的控制者,在大旱之際,與糧商們在酒樓密會,難道僅僅是普通吃請巧合?”
  汪輔之大驚:“我們就是會文而已,妳,妳血口噴人,企圖誣枉於我!我不服!我要向朝廷控訴!”
  文彥博笑道:“沒關系,妳盡管控訴,不過妳們密會的事實,是鐵板釘釘。妳難道沒有發現,今日官員士紳聚會,那幾家糧商都沒到?”
  “他們,店家,小二,都已經給出了證詞。在嫌疑時期,只好委屈判官,避壹避嫌了。”
  “就如妳說的,朝廷制度如此。判官若以為不當,自可上書朝廷,痛陳老夫愚昧。然朝廷移文之前,要文彥博縱情徇私,卻也是做不到。”
  說完聲音轉冷:“來人,給他撤座,押赴都廳,等待朝廷決斷!”
  如狼似虎的胥吏們上來,直接將汪輔之的襆頭打落,三兩下按倒在地,擡了出去。
  汪輔之掙紮痛罵,文彥博老臉笑容絲毫不變,可請來的那些士紳們,壹個個心驚肉跳,不敢做聲。
  直到隔壁的罵聲被麻團堵住,變成了嗚嗚嗚的聲音,文彥博這才說道:“制度就是制度,常平倉,乃平抑糧價的設施。河北這些年工程很多,勞役很重,各地倉司儲量自然會不足。所以這次旱災,朝廷壹定入不敷出,這就是千載難逢的發財良機。”
  “各位,就是這樣想的吧?”
  士紳們嚇得臉色蒼白,連連擺手:“沒有沒有。”
  文彥博笑道:“想法倒是不錯,只有壹條,沒有把朝廷看在眼裏,沒把朝廷幹臣的能力和決心,看在眼裏!”
  “壹個轉運司判官,能掀起多大的波浪?真當老夫是來大名府養老的?”
  “不好意思了,開封府小蘇少保為了自己的政績,說動陛下裁撤廂軍及家眷二十幾萬,汴京常平倉,壹下子多出好多余糧。”
  “所以朝廷調劑出三百多萬斛糧食來河北,要求老夫必須消化。”
  “還有漢江的商賈,也要感謝妳們。因為妳們的囤積居奇,太後懿旨,商賈運送壹船糧食進河北,除了發給鹽引,還能得到京中琉璃坊五十件宮樣器具的發售權。”
  “這裏又是十萬石。”
  “今日叫諸位來這裏飲酒宴賞,就是告訴諸位這道喜訊。如今河北各路常平倉,已經開始放糧,而妳們的那些糧檔,現在怕還在狠了命的收購,價格嘛,呵呵呵……真的讓老夫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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