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廚

二子從周

歷史軍事

大宋皇祐四年,壬辰。 西蜀王小波李順起義已經過去五十七年,盜販茶鹽的現象又重新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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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壹百壹十八章 十六時辰

蘇廚 by 二子從周

2021-7-9 21:49

  剩下童貫孤零零地站在村口,欲哭無淚。
  遠遠觀望的,還有壹群懵逼又興奮的百姓。
  妳走!妳特麽走得越遠越好!最好永遠不要再跟妳這狗日的打交道!
  這尼瑪文人的黑心腸,全都是七曲九彎還帶鉤的!
  《蜀中雜記》:
  元豐三年七月,河汛危急,開封衙外水積盈尺。
  太後移宮,上不安寢,都下三驚。
  魚國公蘇油提舉河防,使參政章惇代軍機巡按。
  惇飛騎入澶,察太守劉祚,通判葉知祥,檢察唐鏗貪墨河款事。
  乃虛為顧拂,命三人以家資填彌。
  收儲既足,鐵證亦鍛,即誘三人於堤上,命童貫斬之。
  迫借貫新軍五百,回掌守任,壹州震粟。
  於是始調木石,征發工役,澶堤得保。
  魚公聞之嘆曰:“子厚必能殺人,大蘇前言,信不汙也!安天下於談笑,挽狂瀾於既倒。命世之臣,概謂此乎?”
  ……
  汴京,軍機處。
  蘇油拎著兩個搪瓷飯盒,進入廳中。
  軍機處內院,五十名新軍內侍身著新式的修身軍服,腰跨武裝帶,匣子裏清壹色的轉輪銃,將內院守得水泄不通。
  這是蘇油知道趙頊決意在此過夜,通知宮掖趕緊調來的。
  將兩個飯盒放在桌上,蘇油壹壹打開:“陛下,器皿粗鄙,味道卻還不錯,妳將就著用吧。”
  趙頊接過筷子:“都是什麽菜?”
  蘇油將飯盒裏的小盤子壹壹取出來:“涼拌黃瓜雞塊,油燜茄子,蝦仁白油冬瓜,我讓食堂給陛下加了壹份皮蛋。”
  說完將飯盒底部的粥倒在飯盒蓋子裏:“天氣大,喝點綠豆粥。”
  趙頊問道:“妳的呢?”
  蘇油將自己的飯盒碟子也壹壹擺在桌上:“臣壹樣的,不過雞塊少些,黃瓜多些。”
  趙頊其實沒有什麽胃口:“這壹晚上,難熬啊……”
  蘇油其實早就有些餓了:“我們已經做完了能做的壹切,於今就只有安心等待。陛下就好好用餐,好好睡覺,即便明日有最壞的消息,到時候也有充足的精神應對不是?”
  蘇油與趙頊同齡,兩制以上的官僚之中,能夠如王安石那般得趙頊信賴,能力如今比王安石看起來還要能渥,同時年紀又和趙頊相仿的,也就只有蘇油了。
  所以君臣二人的關系,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相處起來有些古怪。
  似乎不是君臣,而是身份相對平等的兩個朋友。
  比如現在桌上這兩份飯菜的擺法,換做大宋高太後向皇後以外的任何壹個人,都不敢這樣跟皇帝壹個幾案上攪飯勺。
  趙頊知道蘇油對自己很尊重,處處都在維護他,但是偏偏在壹些細節之上,卻又時常疏忽。
  反觀朝中大臣,表面恭敬非常,舉止合禮,而內裏皮裏陽秋,將自己都列入算計範圍的,那是多了去了。
  如蘇油這般赤誠相待的,真不多,同齡的,更是絕無僅有。
  雖然君臣間已經不能如當年在金明池畔垂釣那般相互揶揄胡鬧,但是蘇油給他這份難得的“待遇”,絕對值得珍惜。
  不知不覺間,趙頊其實對蘇油已經非常依賴。
  見到蘇油眼巴巴地望著他,趙頊知道自己不動筷子,蘇油是不會動的。
  雖然自己並無食欲,還是夾起壹條雞塊:“吃吧。”
  “好。”蘇油也開始動筷:“臣可是真餓了。”
  趙頊筷子壹動,也就停不下來了,真如蘇油所言,器皿不行,但是味道是真的好。
  涼拌雞塊裏的麻椒油刺激著味蕾,這樣的菜式,宮裏禦膳房也是不敢做的。
  和蘇油壹起也吃過不少次飯了,只要不是禦賜,而是由蘇油做東,那就壹定有驚喜。
  而且兩人間還有默契,那就是客隨主便。
  趙頊賜宴,蘇油就跟著趙頊玩“食不言”;蘇油做東,趙頊也跟著蘇油邊吃飯邊說話。
  又挑了壹塊皮蛋:“明潤,妳說,會發生最壞的結果嗎?”
  蘇油說道:“陛下,根據下遊的資料匯報上看,情形在兩可之間,現在只能相信陳昭明,宋用臣,竇仕的能力。”
  “不過我想讓陛下放心的是,我們大宋,對於最壞的結果,已經做好了充分的預案。”
  “什麽意思?”
  蘇油說道:“哪怕是發生了決堤,我們也多了這麽多天的準備,還多了十六個時辰的及時響應時間。”
  “我們已經將百姓遷到了高處,我們的船隊,正帶著藥品和糧食趕往鄆州。”
  “就算是發生最壞的結果,但是其造成的後續影響,也絕不可能出現過去那般人民無糧可就,千裏流徙,沿途倒斃的慘況。”
  “各地常平倉,轉般倉,義倉,經過壹年來的整治,已然重新豐足。”
  “軍機處已經將預案指令下達到各級,壹旦出事,即可開倉接濟。”
  “沿河可能的決堤處,我們都部署配置了軍力,他們不僅是救災的力量,還是安定人民的力量。”
  “中書,三司,樞密院,政府在此次事件當中高效聯動。其運轉效率,統籌能力,政令下達的速度,非是以前,面對這樣的艱巨時刻時可比。”
  “軍隊的素養,擔當,決心,保家愛國的精神,也非以前這樣的艱巨時刻可比。”
  “皇室,士林,農工商學,各階層的民心凝聚,為陛下盡忠竭力,對政府幫助體諒,這種壹方有難,八方齊援,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責任感,更以前這樣的艱巨時刻可比。”
  “所以陛下,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因此,我們不怕。”
  趙頊心中的緊張突然舒緩可下來,然後,發現自己也有些餓了。
  ……
  黃河,曹村埽,禹王廟。
  廟宇很破敗,那位中華歷史上因治水而登上神位的人物,如今殘破的身軀披著壹身的塵土,正用憂傷的眼神,看著面前忙碌的壹群人。
  大宋治水最高部門,都水司提舉宋用臣,站在神像之前,眉頭深鎖,滿臉的憂色。
  陳昭明在壹邊的黑板上用粉筆唰唰唰地運算,看樣子實在構造壹個函數。
  壹旦進入運算狀態,陳昭明就如同壹臺冷冰冰的機器。
  “啪。”粉筆折了,陳昭明將粉筆扔掉:“有沒有幹點的?”
  “來了來了!”竇仕拿著兩盒粉筆跑了進來:“才烤幹的……”
  壹名理工學院的學子奔了進來:“山長!上遊數據來了!”
  “多少?”陳昭明擡頭問道。
  “洪峰過汲縣,持續時間三個小時,河邊的水流速度,從二點九米每秒,增加到三點二米每秒!河心從三點壹米每秒,增加到三點六米每秒!”
  陳昭明從竇仕手上的粉筆盒裏抽出壹支粉筆,將黑板幾個單元擦去,然後填上數字:“壹組二組,算!”
  這是皇家理工學院根據多年采集的詳細河情資料構造的函數,兩個小組的組長開始將之分解,然後將計算單元交給組員。
  組員們利用算盤啪啪地算出數字,交還給組長,組長將新得到數字填進去,然後繼續分解簡化成算式單元,重新交給組員。
  陳昭明扭頭問宋用臣:“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小組壹位成員看著神龕上的紅木座鐘:“按照現階段流速,還有……十六個小時。”
  很快第壹小組的數字出來了:“報告山長,根據計算結果,洪峰將再現有警戒水位之上……二點壹米。”
  “報告山長……”第二小組聲音變得有些遲疑和沈重:“我們也是……二點壹米……”
  宋用臣噗通壹聲跪倒在大禹的坐像之前,捶胸嚎啕:“十年之功,毀譽壹旦!妳個狗日的賊老天!為什麽不再給老子壹年!再給老子壹年時間……黃河大堤就保住了,河北就保住了啊……完了,這次全完了!”
  陳昭明搖著頭,頹然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地說道:“不會的,壹定會有辦法的……壹定會有辦法的……”
  土地廟裏所有人,都是新人沈重,竇仕急切地問道:“學士,還能想想辦法嗎?物資還有……”
  “沒時間了……人力也已極竭……”宋用臣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中官,壹時失態宣泄,鼻涕眼淚還掛在臉上,人卻轉眼恢復了過來,木然說道:“沒用了……六十年壹遇,八個時辰,就算是神仙降世,都無法將曹村埽增高這麽多……”
  語氣中,充滿了哀莫大於心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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