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壹百四十三章 改制的目的

　　此舉得到了趙頊的獎勵，而且四通很快推出了壹種比四輪馬車更加輕便的三輪自行車，後邊帶著壹個車鬥，能拉幾百斤的貨，人力蹬著就能走，壹經推出立刻風靡起來，最受中小商販們的歡迎。
　　如以前太平車那麽大的大車廂，甚至比那個還要大的大車廂，現在只有在州橋碼頭、水西門碼頭和陳汴鐵路上才能看到了。
　　打發走了骨頭，蘇油才對程嶽說道：“走吧，看看去！”
　　程嶽沒說話，只將寶劍交到左手，拇指放到了繃簧之上。
　　轉過街角，果然，就見壹名文士在街角站著，還用袖子捂住嘴，只露出眼睛在那裏咳嗽。
　　見到蘇油和程嶽，文士將袖子放下，快步走了過來。
　　蘇油對老史和瓠羹店外幾名小商販悄悄擺了擺手，示意沒事兒，才對文士拱手笑道：“畢兄，什麽風將妳吹到西城來了？是族兄讓妳來找我的？”
　　來人明顯是個讀書人，壹身還是寒士的樸素樣子，過來對蘇油作了個長揖：“畢仲衍見過涪國公。”
　　蘇油微笑著還禮：“畢兄妳好。找我有事兒嗎？”
　　畢仲衍說道：“仲衍在中書這麽多年，自吳相公去後，受盡奚落白眼，前幾日突然時來運轉，蒙陛下壹日三遷，後來多方打聽，才知道是國公之恩。”
　　“瞎說。”蘇油不認賬：“我可沒有舉薦過妳，妳從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
　　畢仲衍再次拱手：“國公不必隱瞞我了，陛下召我獨對，垂問《備對》之事，有人告訴我是國公舉薦的。”
　　蘇油還是搖頭：“《備對》是陛下發給我的，他知妳在先，我知妳在後，妳這話不合邏輯。”
　　畢仲衍輕咳了兩聲：“可是《備對》送呈陛下之後，起初並無壹人看重，陛下都說了，他壹開始以為只是宰執備問之書。是國公向陛下言明之後，才有了仲衍後來的際遇。”
　　沒法抵賴了，蘇油才說道：“是，但我那是向陛下推薦《備對》這本書，卻沒有向他推薦妳。這是陛下眼光超卓，識英傑於泥塗，拔幹才與未起。恩出於上，非我之功。”
　　畢仲衍滿臉通紅，雖然文采了得，心思細密，但是好像對官場上面這壹套是個門外漢，被蘇油堵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連連作揖。
　　蘇油笑了，這人真的有趣，於是問道：“不說這些了，畢兄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沒有。”畢仲衍壹臉的正經：“我就是來感謝涪國公壹聲。”
　　啥？這就沒了？蘇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娃鬧了這麽大壹通，竟然就是過來道壹聲謝？
　　餵妳到底知不知道常規操作該是什麽樣子的？
　　突然想到這娃是平生只收涼水做禮物的族兄看重的人，以族兄那高峻的品行，要不是壹個脾性，只怕也難入他的法眼，卻又想明白了。
　　於是笑道：“好吧，這聲謝我就收下了，對了妳吃了嗎？”
　　“啊？”
　　“早飯吃了嗎？”
　　“還沒。”
　　“那正好，難得畢兄專程來壹趟，我請妳吃早飯吧。”
　　“這個……”
　　蘇油不再搭理他，自向史家瓠羹店走去：“老史，三碗瓠羹，面葉子寬點。”
　　“得嘞！”老史點頭：“筷子自己拿！”
　　蘇油從壹個煮著筷子的瓦罐裏抽出三雙筷子，比了壹下長短，給畢仲衍和程嶽壹人發了壹雙。
　　程嶽找了門口壹張桌子坐下，將劍靠在桌邊。
　　老史假裝過去抹桌子，低聲問道：“老程，這什麽路數？兄弟們還以為是密諜呢。”
　　程嶽面無表情：“不知道，打秋風的窮措大吧。壹會來碟糖蒜，吃瓠羹不給糖蒜，還有什麽吃頭？”
　　老史笑道：“不是不給，老兄妳就不怕把公爺熏著？”
　　程嶽還是面無表情，只從袖中摸出壹個小盒子，放在了桌上。
　　“咦？這啥玩意兒？”
　　“口香糖。”
　　“……”
　　“公爺說，吃完有味兒的食品，嚼嚼這個，能夠去除口氣。”
　　“得嘞！渾家，倆新桌，各上壹碟糖蒜！”
　　蘇油和畢仲衍坐在另壹張小桌上，畢仲衍手裏拿著筷子坐在蘇油的對面，似乎對這種吃法很不適應。
　　蘇油問道：“看來妳家中娘子賢惠，平時都是在家裏吃的？”
　　畢仲衍赧笑了壹下：“即便有三五同儕相約，也是去私院旗亭，這種地方，還真沒來過。”
　　蘇油笑道：“其實那些地方就是吃個排場擺設，真要是為了味道，還就得是這樣的地方。”
　　老史渾家端著瓠羹和糖蒜過來，正好聽到這句話，不由得心喜，美滋滋地說道：“公爺和貴客慢用，客人多饒了份骨邊肉，公爺的口味咱知道，湯寬。”
　　蘇油笑道：“多謝大娘子了，對了，妳家骨頭被我叫人送去上學了，妳們放心。”
　　老史渾家笑道：“又不是金貴娃，有啥不放心的，還勞公爺操這個心！”
　　老史在壹邊搭話：“可不能這麽說，公爺對孩子是真上心！知道西城的孩子讀書麻煩，還特意安排了那啥校車！要不然妳這時候還能在家搭手？”
　　“對！西城裏有孩子的人家，說起這個誰不說咱公爺仁義？！”
　　蘇油擺著手：“都忙去吧，門口都有人等著了，別耽誤生意。”
　　老史兩口子去了，蘇油才對畢仲衍說道：“吃吧，秋天吃這個，貼膘！”
　　畢仲衍感覺很失禮，蘇油卻埋著頭喝起湯來了，只好陪著吃。
　　壹筷子下肚，畢仲衍不由得有些驚訝，這家不起眼的小店面，生意這麽好它是有道理的。
　　蘇油呼哧呼哧喝了兩口，這才懟齊筷子開始撈面條：“怎麽樣？沒有騙妳吧？”
　　畢仲衍笑道：“還真是，味道不錯。”
　　蘇油對畢仲衍問道：“官制那邊，差不多了吧？王相公怎麽說，叫妳回去中書嗎？”
　　畢仲衍點頭：“叫了，但是我不太想回去，中書六房那些人啊……當初我寫成《備對》，他們全在笑話我；如今被采用，他們明裏恭維，暗地裏壹樣是譏刺嘲諷，話中有話。”
　　蘇油說道：“妳這想法就不對了，看破不說破，才是處世立身之道。人啦，既是為自己活，也是為別人活，但是主要還是為自己活。”
　　見畢仲衍壹臉的震驚之色，蘇油笑道：“我說的是心態。”
　　畢仲衍明白了，不由得點了點頭。
　　聰明人，蘇油不由得暗自點頭：“妳看我那老族兄，他就是大宋著名的冷竈。”
　　“太常寺，禮院，坐了十多年冷板凳，別人在怨天尤人的時候，他在幹什麽？”
　　“每天手不釋卷，親錄五千字鐵打的規矩！”
　　“人啦，不怕老天爺不給妳機會，最怕是老天爺給妳機會的時候，妳卻發現自己還沒有準備好。”
　　畢仲衍拱手道：“明白了，我這就回絕相公，跟著學士在太常禮院再坐幾年，把功夫做紮實。”
　　蘇油笑道：“妳在官制方面堪稱專家，對於俸祿下縣，職務下鄉，監督下州，有什麽想法？”
　　畢仲衍遲疑了壹下：“能做到當然是好的，但是我最早提出《備對》，是要減省冗官，減輕朝廷負擔，節約財用。”
　　“如果按照國公的想法，兩者的目的其實是背道而馳的。”
　　蘇油對畢仲衍更加欣賞，現在敢在他面前提出反對意見的下級真的已經不太多，除了理工學院那幫大拿和兩制以上：“妳說的很對，但是安石相公改革之時，有句話說得很好，就是求名實。”
　　“冗官怎麽定義？我的定義是，無事可做，空享俸祿，這樣的官才是冗官。”
　　“而現在的大宋，人口比唐時增加了無數，差遣名目比唐時增加了無數，經濟規模比唐時擴大逾倍，相應的，政府理政料民之官，也同樣就增加了無數。”
　　“我認為，冗官當然要治，但是這壹部分必要的增加，卻不在冗官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