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廚

二子從周

歷史軍事

大宋皇祐四年,壬辰。 西蜀王小波李順起義已經過去五十七年,盜販茶鹽的現象又重新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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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調研

蘇廚 by 二子從周

2021-7-9 21:48

  蘇油對老嫗施了壹禮:“我是去京裏投考的士子,錯過了宿頭,因此想在婆婆家中寄宿壹晚,未知可否?”
  老嫗拿手在圍裙上擦,還有些局促不安:“倒是不礙的,就是家中貧寒,飲食粗陋,只怕是怠慢了舉人。”
  蘇油哈哈壹笑:“這個不勞婆婆費心,我們帶著東西,要不,今晚就我們來做飯?”
  老嫗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哪裏有客人上門自己做飯的道理?新婦,新婦拿幾個雞蛋出來,給舉人老爺添個薺菜蛋羹。”
  薺菜炒雞蛋才好吃,不過想要老嫗給蘇油做油炒菜,有沒有炒鍋先不說,再是尊重讀書人也沒到那份上。
  蘇油笑著阻止了:“不用不用,婆婆我們真是帶著不少東西,都是在前頭祥符縣上買的,就是想著錯過宿頭用得上。”
  老嫗說道:“那新婦,妳去地裏把大郎叫回來,就說有舉人投宿,讓他早點回來。”
  新婦答應著去了,蘇油讓張麒從馬屁股箱子裏邊取出臘肉,香腸,罐頭,見老嫗熬了粥,將香腸切得細碎,丟進去壹起熬上。
  香味壹起,小孩子這下受不了了,論語讀得越發結結巴巴。
  蘇油從包裏翻出壹個紙包,取了幾塊芝麻糖丟給小孩:“先放放吧,反正這樣也讀不進去。”
  老嫗正在給蘇油搬凳子,見狀笑了:“柳芽快謝過官人。”
  蘇油摸著柳芽的腦袋:“我家也有孩子,壹歲半,叫扁罐。”
  老嫗笑道:“那官人結親可太晚,想來是家中拘著讀書考功名,拘得太緊。”
  蘇油也笑:“那是,還好結的娃娃親,要不然新婦都沒著落!柳芽,論語讀到哪裏了?”
  柳芽擡頭:“先進十壹。”
  蘇油問道:“讀得懂嗎?”
  柳芽壹臉的懵逼。
  蘇油問道:“是誰讓妳讀的?”
  柳芽眼淚都包上了:“是大人先生,還要會背,不然就要打板子……”
  蘇油嘆了口氣:“明天講哪段?”
  柳芽哭兮兮地說道:“就是先進十壹。”
  蘇油笑道:“哭喪著臉幹嘛,妳把書打開,我幫妳預習。”
  柳芽老實將書打開。
  蘇油說道:“孔子有很多弟子,其中壹個叫子貢,有壹天,子貢問老師:‘師與商也孰賢。’對了,妳在小學有朋友嗎?”
  柳芽回答:“有,鄰居家二牛,還有隔壁村子的林旺蛋。”
  蘇油點頭:“嗯,子貢那個時候跟妳們壹樣,也在夫子門下讀書。這個師,是子貢的壹個同學,叫顓孫師,顓孫是姓,師是名字。就是妳應該很熟悉的子張。這個商呢,叫蔔商,就是子夏。”
  “這句話的意思,就好比妳問妳老師,老師老師,二牛和林旺蛋,哪壹個更有品德啊?”
  柳芽噗嗤壹聲笑了,然後想得賊認真:“二牛放學跟我壹起回家,林旺蛋放學了就回他們村了。二牛更好。”
  蘇油笑了:“妳這是親密,和品德沒有關系,不過也差不多就這意思。於是夫子就回答了——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
  “意思是說子張這孩子吧,做事總是做得有些過度,而子夏呢,又總是差了那麽壹點。”
  “然後子貢就問了,‘然則師愈乎?’意思是那按照夫子妳的意思,這就是子張超過子夏嘍?”
  “子曰:‘過猶不及。’意思是說,過度,和不及,其實都是壹樣的不好。”
  將柳芽壹臉懵圈,蘇油從地上撿了三個小石子:“這個,表示妳家,這個,表示妳學校。”
  然後推著石子:“妳放學回家,走啊走啊,走到這裏,餓了,走不動了,是不是變成了子夏?”
  柳芽點頭。
  蘇油又擺上第二個石子,開始移動:“這壹天先生誇獎了妳,妳很高興,走得輕快,這樣走啊走啊……哎呀,壹不小心走過了家門口,到了這裏,是不是變成了子張?”
  柳芽又點頭。
  蘇油說道:“那柳芽妳現在看看,子張和子夏,是不是都沒到家?離家的距離是不是還壹樣遠?”
  柳芽笑了:“官人妳講得真好,我懂了。”
  蘇油笑道:“對,先得懂,才好記,接下來拓展,聽過畫蛇添足的故事沒有啊?”
  柳芽又搖頭。
  蘇油便開始講故事,然後講過猶不及的道理,最後和柳芽搞角色扮演,壹個演子貢,壹個演夫子,然後互換,最後讓柳芽壹個人分飾兩角,不壹會柳芽便將這段背得流利之極。
  這下柳芽開心了:“奶奶,我會背了!先生明天肯定要誇我!”
  孫兒長進,老嫗也高興:“那等妳爹壹會兒回來,乖孫妳背給他聽!”
  天快黑的時候,家裏的漢子回來了,序過年齒,原來年紀比蘇油還小,不過生活的艱辛,讓他看起來比蘇油更大。
  聽過柳芽背書,漢子看著蘇油赧笑:“家裏來先生了,這幾天在料理黍米地,有些忙不過來。”
  蘇油笑道:“柳大哥辛苦,為何不種麥呢?”
  柳大說道:“種麥當然好,不過那東西耗水,我家地在坡上,不是水澆地,種小米壹來不怕旱,二來黍米存得久,保管得好,七八年都不是事兒。”
  蘇油點頭:“原來如此,聽柳大哥說來,家裏還有不少地?”
  說起這個柳大就不開心了:“有祖上傳下來的四十畝地,縣裏給我們家定了四等戶,去年縣中官長遣人來與我們種桑,妳說我那種黍米的地面上怎麽栽桑?種下了也倒死不活。”
  “結果今年官上又來了,說是有桑林的人家,當算作三等,青苗錢得擡壹擡,日子可是越發難過。”
  蘇油點頭:“村上這種情況多嗎?”
  柳大說道:“多,不然也不會去王相公那裏鬧不是,不過好像也沒下文,該添的錢糧,照樣得添。”
  蘇油問道:“那縣上之前給的青苗貸呢?”
  柳大呵呵笑道:“是,給了壹貫的青苗,足壹石麥子,可我家又種不上,因此嘛……”
  蘇油有些明白了,窮人家平白得了壹石麥子,給直接消費了,從此就背上了高利貸。
  蘇油說道:“這三分息加上,四十畝地,怕是難了。”
  柳大說道:“這兩年雨水還不錯,算是扛得住,反正窮人就是賤命唄。”
  “好在這裏離開封近,等地裏條子抽起來,我就去汴河碼頭賣賣力氣,貸是還不上的,息錢總該夠了。”
  話題就轉到了錢上來,蘇油就問道:“如今京中都在用寶鈔,妳在汴京碼頭扛活,應該知道吧?”
  柳大說道:“寶鈔倒是還行,輕省,就是想不明白這小小壹張紙片,怎麽就能當以前的銅錢在用。”
  蘇油耐心解釋:“這個是朝廷的考慮,為了大家方便。銅錢其實還在庫裏,妳手上有五文寶鈔,庫中就有五文銅錢存著,所以才不會貶值。”
  柳大說道:“先生這話不對,我爹說國朝之初,最賤時鬥米不過十文;到慶歷中,鬥米就到了三十多文;熙寧天子後,米價翻著長,鬥米已經從四十文漲到七十五文。百斤麥子的青苗,可是作足壹貫貸給我們的。”
  蘇油點了點頭:“還真是處處留心皆學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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