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末年，歲月崢嶸，天下紛亂，金遼相抗，局勢動蕩，百年屈辱，終於望見結束的第壹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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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 17:18

　　那天夜裏，整個梁山島，在火焰與殺戮裏逐漸的陷入地獄當中。
　　夕陽西下時，武瑞營的統領方督行按刀柄，站在戰船前方，看著遠處島嶼上“替天行道”的大旗自旗桿上掉落，在如火燒起的彤雲中，預示著梁山曇花壹現般的崛起與墜落。同壹時刻，在島嶼之上，或是另壹側的山麓間，壹名名頭領看著混亂的出現、擴大，終至無可挽回，發出悲呼的聲響。wWw.c66c.com
　　武瑞營攻向梁山島的整個戰爭過程，前後持續的時間只是兩天。在六月二十的這壹天，官兵的攻勢展開，是極其謹慎的，這是因為在梁山還未至如今規模的時候，武瑞營就已經在水泊鎩羽而歸好幾次。這壹次雖有獨龍崗戰役在前，統領方督行仍舊無法掉以輕心，壹開始封鎖水域，仔細地弄清楚梁山在周圍幾座小島的防禦，在這天中午，才開始進行試探xìng的進攻。
　　對周邊幾座小島的進攻，其實遭到了不少的反抗，但老實來，這些反抗卻不如前面數次那般厲害，甚至於在官兵保守的防禦下，梁山那邊的襲擾都顯得笨拙。察覺到這壹點，方督行開始下令正式進攻，打掉了外圍的幾艘船，對幾座小島的攻勢在六月二十這天入夜進入尾聲，而後，詭異的情況就發生了。
　　戰鬥打到尾聲，總會有人投降，而這壹次，首先的投降者帶來的是同伴的人頭，而後仿佛是因為夜幕降臨而放出的妖魔在人的心裏滋生，壹部分守衛的梁山兵卒選擇了逃跑，而另外的壹部分，在這夜幕之中，開始內訌。
　　壹切就如同那自京城過來的人所。人頭換命、換獎賞，最初的壹些人拿過來的或許是已經戰死的同伴的人頭，而後來當小部分人無法逃離，也沒有足夠屍首的時候，他們將刀子揮向了身邊的人。而方督行這邊，此時也已經下了嚴令，有人頭可以活，沒有人頭只能死。
　　六月二十壹，對梁山島的進攻展開。船隊在梁山附近的水面上廝殺混戰，而就在這天下午，武瑞營主力就開始登島，當占領下第壹塊陣地，做好了進攻準備的時候。迎接他們的，便已經不是梁山的巨大抵抗，而是……整個梁山亂匪勢力的，自行崩潰。
　　按照之前作戰的經歷對比來，武瑞營這壹次對梁山的進攻，就像是壹把鋼刀斬進了壹塊豆腐。沒有人意識到整個過程會如此之快，甚至於它後半部分的崩潰。還不算是這把鋼刀斬開的。
　　對於方督行來，也只能從抓下的壹些俘虜口中，逐漸拼湊起事情的原委。
　　就在官兵進攻的前幾天，整個梁山的狀況。就已經陷入壹片猜疑與恐懼之中了。事情發展之快，許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殘酷的事實就已經在眾人面前出現，不由得他們相信或是不相信。
　　摩擦、隔閡、口角、小規模的火拼還算不得最嚴重的事情。最麻煩也最讓人敏感的是，當人頭換功績的消息傳開。導致少數人的失蹤。有些時候，屍體甚至會從某個人的屋後找出來，連梁山內部的人都無法確定這人到底是對方殺的呢，還是有對頭栽贓過的。
　　大頭領們試圖壓下事態，但也免不了互相戒備、串連，上面增加了巡邏的頻率、嚴查的力度，但這樣也無補於事，最聰明的壹部分人從壹開始就在試圖組織小團體，然後各個不同地方派系的人為求自保，也在互相聯絡，他們看護住家人，只要有人窺視，就變得格外敏感。連續幾天的夜裏，都在死人，暗地裏的沖突、明面上的沖突。雖然是幾萬人的島上，但是這樣死上幾個十幾個人，也是非常嚇人的。
　　指責與沖突開始變得明顯之後，大家都已經意識到了崩潰的到來，上面的頭領，也已經壓不下了。親密的心腹會開始試探上面的老大到底打算投誠又或是跑路，上方的頭領也在試探心腹們的想法。這個過程裏，當官兵開始進攻，整個梁山的狀況已經像是身體裏裹著壹大團燥熱的病人，隨時都要噴發開來，但如果沒有外力，整個過程，恐怕還得持續上壹段時間。
　　就算是方臘造反，又或是饑荒來臨，十室九空餓殍滿地的時候，饑民難民間的猜忌與提防，都未曾被壓迫和激發到這樣的壹種程度。不光是梁山上的人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狀況，就連方督行，之前也未曾見過這類事情。
　　這天傍晚以後，官兵沖上島，其實也遇到了壹撥撥小規模的抵抗，梁山周圍的水面上，戰鬥也仍舊在進行，突圍的船只與武瑞營的戰船爆發了幾次沖突。但若論整個梁山島上的狀況，就像是成了壹個單純為了考驗人xìng的地獄中的浮島。同伴之間的殺戮、為了人頭的自相殘殺，壹直在進行，想要讓混亂更大、渾水摸魚的人們漫山遍野的放火。
　　人頭可以保命、人頭還可以發財，為了避免麾下士兵在這種狂亂的情況中損傷過重，方督行命令部分士兵只是圍島，並不做攻擊，讓整個島上的人自生自滅，只有拿了人頭下來的，做出統計和保護。讓人xìng之惡在整個島嶼上肆虐。而在島外，突圍的、追擊的、落單的，零零碎碎的戰鬥壹直在火焰中進行。
　　這天夜裏，看著沖下島來的各種各樣的幸存者，方督行跟何睿感嘆道：“我輩軍人，多相信人xìng惡，可人xìng到底惡到什麽程度，此時方知。”相對來，那京城來的書生，到得此時在他看來，就真如惡魔壹般，何睿也道：“只是如此段，狠毒太過，怕是有傷天和啊……”
　　壹個段，給敵人帶來寒冷的同時，給自己人帶來的，也是寒意，這壹點寧毅的心中不知道會作何想法。只是當方督行與何睿做著如此感嘆的時候，梁山附近的水面上，火焰與殘骸間。也有壹艘中等大小的戰船，正在緩緩行進著。王山月站在船只的前頭，想起的是寧毅準備出的前幾天，他坐在祝家莊的屋檐下，拿著那鏈當成念珠旋轉的神情，有壹些信息，也在傳到這艘船上，匯集歸總。
　　“小時候讀三字經，人之初xìng善。這次之後，我是不信了。”蘇昱在那兒喃喃地道，而旁邊同樣看著這壹片水光與火光的寧毅，皺著眉頭看了他壹眼。
　　“蘇昱，妳記好。人xìng這東西，來就是無善也無惡的。”片刻之後，寧毅開口道，“妳之前覺得人xìng善，那不見得對，如果這樣的壹件事就讓妳覺得人xìng惡，那也只能明妳的狹隘。人xìng混沌。無善無惡，但它並不堅定，易受誘惑，會變成什麽樣子。全看外力。要到這壹步，固然不易，但是要讓人變好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如果壹心覺得人xìng善或是人xìng惡。那是壹點努力都不想付出的懦夫的想法，他們沒有想法也沒有自我。只得推諸質，這種想法，妳想做事，就不要有。”
　　目睹梁山崩潰的這壹幕，在眾人眼中，寧毅的心緒其實也不見得好，他並未將事情的重心放在梁山的這些普通人上，此時等待的，也是更為關鍵的壹些情報。想了好壹會兒，蘇昱才道：“我會記住。”寧毅笑了笑，坐到船頭的壹張椅子上，望著遠處燃起火焰與混亂的島嶼。
　　“看見這個，妳應該想到的是秩序的寶貴和道德的偉大，壹個世道的jīng神明、化、道德，這些東西加起來，保護了所有人，道德之後才是法律。它們壹旦崩潰，很容易就會變成梁山上的這個樣子。不管我們能將人xìngcāo縱到怎樣壹種程度，對於人xìng，對化、道德，妳我當心存敬畏。如果不想讓自己也變成這樣，就得記住這壹點。”
　　船只漸漸往前，越過壹艘大船的殘骸，水面上燃燒著火焰還未熄滅，壹具具的浮屍從船舷邊飄過。寧毅搖了搖頭，看著前方的點點火光，皺著眉頭，話語低緩。
　　“我以前……其實見過很多人，總以為自己很厲害，叫囂著要xìng格，要殺伐果斷念頭通達，不知道德為何物的。這種人其實是世道上最底層的壹類人，既無力量，又無智慧，唯壹擁有的只有自大和愚蠢。”
　　寧毅嘆了口氣，伸指了指梁山上的火焰，“只知些許眼前利益，卻看不到自身的脆弱。其實道德真正束縛住的不是升鬥小民，那些有能力有力量有智慧的人，才是被束縛得最多的，道德這東西壹旦放開，普通人沾點蠅頭小利，沾沾自喜，他們不知道這個時候那些大人物，枷鎖每放開壹點點，他們傷害的就是千百人的利益和人命。人xìng這東西，很有趣，也很殘酷，好與壞都是混在壹起的，如果妳想要好的東西，那就要努力，總覺得跟自己壹點關系都沒有的話，也許忽然有壹天，道德降到某個程度以下，就什麽都沒有了。”
　　光芒流轉，明明暗暗的照過來，寧毅的嘆息浸在夜sè裏，周圍的人都顯得安靜。壹艘小船劃過水面，自那邊過來，上來的是帶來信息的齊新翰。
　　“前不久島那邊突圍的是宋江，武瑞營幾艘船想要攔截，被打了個措不及。我已經問了壹些俘虜……果然像妳的，壯士斷腕。”
　　壹直等待的消息終於傳來，寧毅站了起來：“多少人？”
　　“最後糾合起來的不到四千人。”齊新翰道，“最近這些天裏，宋江他們表面上按兵不動，實際上，確實在等著矛盾激化。他們暗地裏選了島上最不可能投降的壹部分，要麽是與官府有血海深仇，要麽犯下的案子太大，要麽是關系最密切的直系。矛盾激化開之後，他們也看得更清楚，私下聯絡，然後才將他們全部集合起來。至於其它的、島上的，都被放棄了。”
　　寧毅將掌互相按了按，點了點頭：“壯士斷腕……他們還算是果斷。”
　　壹旁的齊新義道：“他們之中，有二心的人還是有吧？”
　　寧毅搖了搖頭：“jiān細還有，但很難影響戰力了，壹來他們身是死硬分子，二來想要拿人頭換賞的，不用跟著他們，只要留在島上殺人，事情就算完了。這樣壹來，我放在他們人心裏的影響，才算是被摘出，四千人，估計還有壹部分是家屬。但離開梁山之後，還是壹個大問題。梁山上的先不管了，這批人，必須全部殺光……我們該準備追過了，另外通知獨龍崗的兩千人來跟我們匯合，通知各州縣配合。”
　　他回過頭指了指蘇昱：“昱妳帶幾個人過方統領他們那邊，讓他分兵，妳負責聯絡雙方，今天晚上，妳就在那邊看完這壹出戲吧。另外，山上不管有家人沒有家人，平均起來帶下人頭超過三個的，讓方統領他們全部扣留。此戰之後，要麽他們參軍，要麽暫時跟我走，這批人現在不能流進社會——當然這個暫時不用明白，等我回來。還有，壹旦山上打得不那麽激烈了，便讓方統領出兵清掃吧，就算沒有人頭的，只要不抵抗，也可以全部放了，他們現在反而是最幹凈的。殺這些人……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
　　“是。”寧毅安排完畢，蘇昱點了點頭，領著幾人乘小船往島上過。這邊下達命令，戰船揚帆破浪，在月光之下，順著朝廷戰艦的點點火光朝著遠處的水面追索而，更遠處的，是黑暗的山與水的輪廓。
　　視野壹側，巨大的島嶼還在黑暗中燃燒、廝殺，不知道要到何時，才會停止下來……
　　六月二十二，梁山陷落，僅余以宋江為首的三千余人在逃，對於他們的追捕，成為了擺在各州縣與官兵眼前的、新的問題……
　　謝謝盟主a
　　chicad的飄紅打賞，恭喜“三千米的”同學成為書盟主。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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