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末年，歲月崢嶸，天下紛亂，金遼相抗，局勢動蕩，百年屈辱，終於望見結束的第壹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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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第四七七章家人、筆友（下）

2019-1-10 16:08

　　輕輕晃動的火光下，信是這樣的：
　　“……自南面的壹別，已經快壹年的時間了，不知道妳身邊的家人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不知道妳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任xìng。分別之後我偶爾才能從壹些消息裏得知妳那邊的事情，但詳細的情況並不了解，我所處的位置也不好更多地去打聽妳的事情，那會給妳帶來麻煩。當然，我知道妳總是能明白大局是什麽。soudu@org
　　往前的路並不容易，這是我們早就有的共識，所以哪怕妳走得艱難，我也不會安慰妳。我自回家之後，各種事情的發展也不如想象的順利，遇上過壹些大大小小的麻煩，但是不用擔心，我都壹壹擺平了，有很多敵人都已經死在我的手上，關於我這麽厲害的事情，恐怕妳也已經聽說過壹些了，反正妳壹早就知道的，對不對？”
　　目光看到那句“不會安慰妳”時，火光下的少女皺了皺鼻子，她才不需要安慰呢，但事實上，這句“我也不會安慰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卻也仿佛男子正在輕輕摸著她的頭頂，給了她安慰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什麽東西沁人心脾地進入了心中。待看到後來那自戀的“對不對”，她便忍不住笑了出來，很像嗤笑對方壹番。
　　“我才不知道……”她輕聲說道。
　　“……如今我在這邊剛剛站穩了腳跟，我想妳也是。北上的朋友給我帶來了妳的消息，妳現在要做的事情，多年前妳父親的事。我很想過來見妳，但情況並不允許。如今他可能已經跟妳說了我的看法，我也知道，妳就算聽完了，也不會抽身離開。所以我也僅僅想跟妳說清楚我的期待。
　　膽小如我，知道人生當中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是不能退的，眼下該是妳覺得不能退的時候，我很贊同。阿瓜，道義、信念、決心都是很好的東西，許多時候，哪怕冒著巨大的危險，我們也不該丟下它們，我也不打算讓妳丟下它們，那才是我當初認識的妳。我僅僅想提醒妳，隨時記住妳在做的那些事情，想清楚危險與赴死之間的區別。
　　我很想知道，妳在南邊的事業，已經發展成了壹個什麽樣子，哪怕它們才剛剛起步，我也很期待能夠看見他們如今的模樣。
　　我能夠記得當初我們在那些天裏聊起這些事情時，妳的樣子，妳笑得很開心，現在我要跟妳承認，當時我的心裏是有內疚的。妳是聰明人，或許在我們分別時妳就有所察覺，我對這件事的熱情，其實是不夠的，之所以這樣，不是因為它是在騙人，而是因為我明白其中的艱難。
　　妳所想要的，每個人都能dú
　　lì、自信，每個人都能有能力、有機會抓住自己命運的大同世界，它也許是可以存在的。但在到達那壹步之前，需要的也許是壹代人、幾代人甚至十幾代人難以想象的付出，我對此不抱太大的希望，但妳選擇了去做，即使聰明的妳明白這事情有多難。
　　這是妳要去做的事情，但是請原諒我的置身事外，同樣厲害的我選擇了另外的壹件迫在眉睫的大事去處理。我無數次構想過妳的失敗，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我只在心底給妳留下了壹絲的僥幸，也許有萬分之壹的機會，許多年後，妳排除了許多的困難，我能看見妳埋下的種子開始發芽，而那也是我最想看到的壹絲可能。
　　那個可能，如同妳眼下面臨的這場變故，我想提醒妳危險與赴死之間的區別。妳很聰明，但畢竟年輕，有銳氣有朝氣有怒氣，妳會想起妳父親經歷的事情，妳會看到那些失敗者的慘狀，妳會看到妳無論如何都想殺掉的敵人，妳可以沖過去冒險，但不能沖過去赴死，不要沖動。
　　冒著死掉的危險，去爭取最渺茫的勝機，這是做事的態度。但沖著死掉的危險，而努力讓自己死掉，那只是懦夫的行徑。
　　在妳的身邊，可能已經有不少這樣的人了，包括北上而來的那位朋友，心中恐怕都已有了這樣的準備，聰明如妳，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些。我無意指責這些人不夠勇敢，人生在世，總有些時候，會覺得很累，會覺得無能為力，有些時候，他們覺得活下來的人會受千夫所指，會被他人或自己鄙夷，會覺得活下來更屈辱，他們寧願死得其所，十八年後又是壹條好漢，這些人已經比普通人有勇氣，但還不夠。
　　壹個不成熟的人會為了偉大的事情勇敢地死去，壹個成熟的人，會為了偉大的事情屈辱地活著。重要的不是活下來的意義，而是事情到最後，有沒有做好。
　　我呢，唧唧歪歪地說了這麽多，不知道妳是不是明白了，但是我最後想說的這幾句，其實並不為什麽偉大的事情。整件事情裏，我所說的，其實更多的是為了我的私心，這件事情也好，妳以後要做的那些事情也好，妳可以去冒險，去拼命，盡最大的事情尋找勝機。但妳肯定會經歷失敗，如果失敗了，妳給我活著。
　　到那個時候，請妳活下來。
　　來找我。
　　這才是我私心裏真正想說的事情。我還想說的是：不要覺得這個說法讓妳腦袋發熱，這是冷冰冰的現實，所有的大事，都不是壹個人可以做得到的，如果我失敗了，我也會去找妳，請求妳的幫助，我們拜過天地的，妳就是我的人了，而哪怕我騙過妳，我們也是夥伴，這不丟人。”
　　落款是壹個很囂張很惡劣的叉。
　　其後還有附言：“看著那位朋友，別讓他死了，讓值得活著的人活著。”
　　*
　　山風吹過來，坐在火光下的少女將那信看了壹遍，又看壹遍，面上的表情偶爾變幻。但最終，縈繞在她身邊的煩躁氣息安靜了下來，她看著那信紙上的字跡，有時候想笑，但目光依然是平靜的。那封信就如同她懷裏的刀，縱然帶著冰冷的氣息，卻令她感到安寧，火焰滾燙地在心頭燃燒著，卻並不會蔓延到腦海。
　　將那信函反反復復地看了好多遍以後，她坐了壹會兒，才緩緩站起來，山下的風景，夜sè中起伏的山勢、蔓延的道路河流都籠罩在壹片星月的清輝裏，她偏著頭笑了笑，不由自主地低聲罵道：“死男人……寧毅……”信裏並沒有寫上他的名字，這是她覺得遺憾的。
　　但她終於回到小屋裏，拿出長長的盒子，將大刀裝了進去，隨後縛在了背後，走了不遠，找到杜殺。陳凡也在這邊，正跟方書常等人低聲說話，西瓜來時，大家都靠了過來。
　　“杜叔，地圖拿出來，我想看看這周圍……我們如今已過了長江，這邊都是官府的地盤，越往前走，越難脫身。不管能不能救出佛帥，能不能殺掉鐵天鷹跟宗非曉，都要先想好後路……”她說到這裏頓了頓，補充道，“想清楚些。”
　　這幾
　　ì以來，方百花等人攆著押解方七佛上京的隊伍壹直往北，雖然並沒有遇上太大的危機，但任誰都知道，情況並不樂觀。
　　鐵天鷹跟宗非曉這兩名刑部總捕頭的計劃很明顯，雖然壹直都沒有向方百花這些人動手，但每往北邊走壹步，落入官府、世家勢力密集的區域就越深，壹旦對方出手，想要脫身就越難。他們用的也是擺明了態度的陽謀，進京以前，妳們盡管來救，但時間每過去壹天，妳們就越難有後路。
　　方七佛當年交遊廣闊，如今能聚集起來的，都是曾經的方臘嫡系或是與方七佛有過恩情來往的武林人。對他們來說，那怕希望渺茫，救方七佛都是道義所在，有些xìng子耿直的，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壹條好漢”。方百花希望的是真能從對方的陣勢裏找到壹絲機會，吃掉魚餌，把鉤子扔回去，同時也是讓自己陷得越來越深。
　　劉西瓜等人，自然都能看清楚這些，但以方七佛與霸刀營的交情，對他們來說，這事情也足夠讓人腦熱。到得此時西瓜能夠找回壹絲冷靜，眾人也就能夠想得更多。那邊陳凡將雙手抱在胸前，此時才能笑出來，頗有些古怪地望著少女，西瓜目光淩厲地回敬過去。
　　兩人終究沒有在這裏打起來，杜殺拿來地圖，眾人研究了壹番，有些想法之後，西瓜才讓方書常找來些筆墨紙硯。她離開之時，陳凡靠過來：“我忽然很好奇，寧毅那廝的信裏寫了些什麽。”
　　“走開！要不然打壹場！”西瓜揚了揚下巴，但陳凡知道，這目光之中，已經有了往
　　ì裏的熟悉與親切了，他停下腳步，雙手疊在身前，偏頭笑了笑。西瓜知道他在嘲笑自己，不爽地走掉。
　　陳凡在那兒站了壹會，看著西瓜的背影走向山道的那頭，他擡頭看看天上的光影，再看看山下的光影，笑著自言自語：“我該偷看的。”
　　過得片刻，嘆了口氣，輕聲低喃重復了壹遍：“該偷看的……”
　　*
　　回到破舊的小屋裏，西瓜找了個地方坐下，然後架起藏刀的木匣當桌子，研好墨後，她望望門外：“等著事情搞砸之後哭著喊著來求我幫忙吧……”
　　隨後舉著毛筆想了好壹陣。
　　阿什麽呢？
　　對於寧毅那個阿瓜的稱呼頗有怨念，她想了很久，叫阿叉明顯有些便宜對方……不知什麽時候，她在紙上落筆了。
　　“阿傻。”她寫了稱呼，然後拿出寧毅的信函來看了壹眼。
　　“見字如面……”
　　星夜清冷，就在少女作為傻瓜二人組成員之壹伏案寫信的此刻。巨大而無聲的黑幕，朝著這壹小方天地的人們，鋪天蓋地地合圍而來了。
　　幾天之後，寧毅在木原縣首先收到的並非是少女的這封信函，而是作為方百花領導的、永樂朝最後的這支隊伍，終於陷入殺局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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