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六十七章 大興（二）

　　燕軍又被稱為雜軍，裏面民族復雜，契丹人、奚人、漢人、渤海人、高麗人等等，他們屬於地方軍，待遇低、裝備差，訓練也不行，士氣普遍不高，當四萬西軍騎兵對他們前後夾擊時，他們很快便崩潰了。
　　完顏神士懣急得大喊：“抵住！頂住！不準逃。”
　　這時，斜刺殺來壹員大將，正是西軍第壹猛將嶽雲，他早就看見了這名女真大將，揮錘大喊：“女真狗賊納命來！”
　　完顏神士懣壹眼認出了嶽雲，單挑中打死了銅錘大將蒲察阿虎叠，原本第二陣就是完顏神士懣上陣和嶽雲挑戰，但被臨時調整，耶律阿裏取代了他，這件事壹直讓完顏神士懣耿耿於懷。
　　他的武藝極為高強，壹桿鋼槍使得神出鬼沒，既有女真人力量，又有漢人招數，被譽為禦前第壹勇士。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遇到了嶽雲，完顏神士懣立刻意識到，嶽雲壹定是西軍主將，如果能嶽雲幹掉，說不定局勢還能逆轉。
　　他也大吼壹聲，“南蠻子受死！”
　　他催馬上前，挺槍便刺，抖出了七個槍花，虛虛實實，讓人眼花繚亂。
　　但完顏神士懣不知道的是嶽雲的槍法也同樣高明之極，繼承了他的父親的嶽家槍，只是他力量過人，才選擇了八十二斤的梅花亮銀錘。
　　嶽雲冷笑壹聲，雙錘壹夾，‘當！’壹聲巨響，精準地夾住了槍尖。
　　完顏神士懣大驚，奮力拉拽，長槍卻紋絲不動，雙馬交錯，他單手執槍，右手拔出寶劍向嶽飛手臂狠狠劈去。
　　嶽雲壹閃身，躲過了壹劍，雙錘猛地壹拽，完顏神士懣單手執槍握不住了，長槍‘嗖！’的脫手而飛。
　　完顏神士懣沒有了兵器，臉色大變，催馬急逃，奔出不到十步，嶽雲右手壹甩，打出壹記飛錘，‘砰！’大錘結結實實打中完顏神士懣的背心，完顏神士懣壹口血噴出，被打得骨斷筋折，心臟爆裂，落馬而死。
　　嶽雲的親兵沖上前，壹刀砍下完顏神士懣的首級，嶽雲取回銀錘，大喊道：“不投降者，格殺無論！”
　　西軍騎兵個個奮勇爭功，殺得燕軍士兵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很多士兵都跪下投降，也被求功心切的西軍士兵殺死，割去了人頭。
　　這壹戰，四萬騎兵對兩萬步兵，西軍騎兵以不到兩千人傷亡的代價，全殲兩萬敵軍，殺敵壹萬兩千余人，俘敵七千余人，能活下來的基本上都是漢人，他們憑壹張漢人的臉龐逃得了性命。
　　……
　　大興城是金國的中都，防禦也很全面，城頭安排六十架大型投石機，可將八十斤重的大石拋出壹百五十步遠，不僅有投石機，還有壹千部床弩和幾千桶火油。
　　四萬女真軍訓練有素，作戰兇悍，可惜人數少了壹些，否則他們也是西軍的勁敵。
　　四萬金兵和臨時招募的兩萬民團軍在城頭上忙碌地備戰，搬運物資，調試投石機，將無數的滾木礌石運上城頭，人來人往，喊著號子搬運大石，城頭上的氣氛喧雜熱鬧。
　　完顏喝離撒站在城頭，心情沈重地望著數裏外的西軍大營，他曾經被西軍俘虜過，心中對西軍壹直有陰影，十年來他對陣陳慶屢戰屢敗，連關中也是他丟失的，要不是他的後臺強硬，他早就被革職下獄了，怎麽可能還有機會鎮守燕山府和中都。
　　“元帥，西軍很可能會用火攻，然後用鐵火雷炸城，卑職有兩個建議！”說話是他的副將蒲察阿虎，也是壹名經驗豐富，勇猛善戰的名將。
　　“妳說，什麽建議？”
　　“第壹個建議，卑職建議將火油桶置於城門上方，壹旦西軍用鐵火雷，必然是攻城門，我們用烈火燒之，滾木礌石之類效果都不大，只有無孔不入的烈火才能阻止他們。”
　　“這個方案不錯，我同意！第二個建議是什麽？”
　　“第壹個建議是用火，第二個建議就是防火，卑職聽韓常說過，對付西軍的火油，用泥土或者細沙可以將火及時撲滅，然後將泥沙鏟除運走。”
　　這個辦法完顏喝離撒也知道，但使用的效果不是很好，但也算是壹種辦法。
　　“可以，但最好組織壹支專門的滅火隊伍，要進行訓練，滅火必須熟練，動作快才跟得上。”
　　“卑職在城內組織了兩萬民團，可以組織五千人為滅火隊，對他們進行訓練。”
　　完顏喝離撒點點頭，“這件事就交給妳了！”
　　……
　　西軍北大營內，數百名工匠也在忙碌地安裝重型投石機，這種重型投石機在大名城第壹次露面，但只用了兩天，效果不是很理想，主要是精度不夠，工匠們也找到了原因，主要是瞄準定位比較僵化，事先選好三百五十步線定位，但實際上每架投石機都會有細小的差異，實戰中就往往就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既然找到了原因，工匠們便重新進行了調整升級，轉而改用了弩箭中的望山瞄準器，不需要事先定位，在前進中進行瞄準，壹旦瞄準後立刻定位，取代了從前事先確定好的三百五十步線，位置可能是三百七十步，也可能是三百三十步，每架投石機都不壹樣。
　　在多次試驗後，只要保證投擲物的重量為精準的八十斤，基本上就八九不離十了。
　　有趣的是，大營內也有壹架最新發明的重力鐘，就矗立在中軍大帳旁邊，各項軍事行動，以及將士的作息安排，所有需要時間的地方，都是根據它的報時來制定。
　　士兵們都很好奇，很多人每天都會來看壹眼，重力鐘對普通百姓生活的改變在於潛移默化，之前各種計時器都是富貴人家使用，普通百姓只能知道大概時間，具體時間只能靠猜，有了公共大鐘後，大家都可以以此為標準，安排日常生活，做很多事情。
　　在桑幹河上還停泊著數百艘大船，也有很多工匠在對大船進行改造，主要是安裝小型投石機和猛油火櫃，士兵壹般都使用手動的噴油皮袋，完全夠用了，但對於壹些精準打擊，比如對付城頭上投石機和床弩，就需要猛油火櫃精準噴射，然後點火焚燒。
　　陳慶和幾名主要將領站在壹座五丈高的眺望木臺上，觀察著城頭上的情況，眺望臺距離城墻有壹裏，敵軍射程最遠的床弩也射不到，絕對安全。
　　劉瓊指著城頭道：“殿下，那些穿皮甲的士兵應該不是女真軍，是燕軍嗎？”
　　陳慶搖搖頭，“城內沒有燕軍，應該是他們招募的民團，城內的百姓。”
　　劉瓊也看清楚了，他吃了壹驚道：“會有這麽多人？”
　　陳慶微微嘆息壹聲，“這就是燕山府啊！當年童貫的大軍是怎麽慘敗的，不就是得不到燕山府的民眾支持嗎？這也是我不願意早早破城的原因，進城巷戰，滿城百姓都可能和金兵壹起同仇敵愾，我們會傷亡慘重，甚至不得不敗退出城。”
　　牛臯低聲道：“對他們得恩威相濟，不能壹味懷柔，該用鐵腕手段，就不要有半點憐憫之心。”
　　“妳說得對！”
　　陳慶淡淡道：“恩威相濟才是王道！”
　　……
　　在大興城內外，雙方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備戰，時間壹點點過去，兩天後，壹場大戰就將拉開帷幕。


第 壹千三百六十四章 大興（三）
　　榆關，完顏宗翰率領五萬支援大軍已經殺到關城外，但完顏宗翰怎麽也沒有想到，榆關竟然已經落入西軍手中。
　　這讓他十分震驚，也十分擔憂，震驚是西軍速度之快，平州軍隊援救大興城，不過才兩三天時間，西軍就抓住這個機會，占領了榆關。
　　擔憂是燕山府是否還在他們手中？完顏喝離撒是否還能守住中都大興城？
　　但不管他怎麽擔心燕山府，眼前的榆關卻讓他頭痛，關城內有多少西軍？他該怎麽奪取？
　　榆關關城高約兩丈五尺，高大堅固，城墻東西長約三裏，它實際上是壹座四面城墻的小城，但唯壹的好處就是沒有護城河。
　　不過西軍在城墻前挖了壹條深溝，拉起了壹座吊橋，吊橋就相當於壹面盾牌，想直接用攻城槌撞城門還辦不到。
　　完顏宗翰無奈，只得下令軍隊砍伐樹木，制作簡易攻城梯。
　　兩萬金兵在附近砍伐樹木，又從附近縣城抓來百名工匠，命令他們制作攻城梯。
　　工匠們只能按照金兵的要求制作壹種很簡易粗重的攻城梯，用樹幹編成木筏，好在周圍挺拔筆直的松木比較多，編制木筏比較容易，然後在木筏上釘上粗寬的木條，蹬踩攀爬就有了著力之處。
　　數千金兵也跟著壹起編制木筏梯，先用鐵釘固定，再用皮索將他們結結實實捆紮在壹起。
　　這種木筏梯簡單實用，因為自身沈重，也不容易被掀翻，壹夜之間，金兵制作了五百架木筏梯，壹部分木筏橫在壕溝上作為橋梁，其他都作為攻城梯使用。
　　現在完顏宗翰唯壹的希望，就是城頭上的西軍人數不多，兩三千人左右，他就算付出幾千人的代價，也能攻下榆關。
　　天還沒有大亮，完顏宗翰便急不可耐地下令攻城了，壹萬士兵扛著木筏梯如潮水般沖向城墻，城頭上的五千西軍士兵壹起向下放箭，箭如雨點，不斷有士兵中箭倒下，但依舊擋不住女真士兵瘋狂地向前沖鋒。
　　壹架架木筏搭上壕溝，成為橋梁，士兵們擡著大木筏沖過壕溝，將上百架木筏梯舉了起來，搭在城頭，開始瘋狂向上攀爬。
　　箭矢如暴風驟雨般射向木筏梯上的士兵，女真士兵不斷中箭，慘叫著滾下木筏，放慢了敵軍攀爬的速度，但還是有大量女真士兵舉著盾牌，小心翼翼向上攀爬。
　　幾名士兵用鐵叉奮力推動木筏梯，怎奈木筏本身太重，上面站滿了女真士兵，勉強掀翻了幾架木筏梯，但這樣太費時間，已經有敵軍沖上城頭，和西軍士兵激戰在壹起。
　　湯懷見時機成熟，果斷下令，“用火油！”
　　水軍的火油都用薄皮陶罐裝滿，三十斤壹只，便於投射到敵軍船上，整齊地擺放在墻根下，士兵們舉起火油壇子，狠狠砸向木木筏梯，油壇碎裂，大量火油傾瀉而下，火把點燃後，木筏梯上迅速變成壹片火海，火勢隨著火油流動迅速向下蔓延。
　　木筏梯上的女真士兵慌了手腳，紛紛跳下木筏，緊接著火油壇子如雨點般砸下，火勢在城下迅猛燃燒起來，士兵同時投下大量麥稭，這是從平州買來的幹麥稭，壹捆捆拋下城，火勢更加熾烈，士兵們將壹百多架木筏梯全部掀翻，木筏梯在落入烈火中，也跟著燃燒起來。
　　完顏宗翰心中大急，喝令道：“傳令退兵！”
　　“當！當！當！當！”
　　退兵的鐘聲敲響，攻城女真士兵如潮水般後撤了，城頭上的西軍士兵趁機在後面發射弩箭，無數士兵中箭，壹頭栽倒，壹萬人攻城，最後只有不到六千五百余人退回，陣亡了三千五百余人。
　　完顏宗翰無奈，只得等火勢熄滅後，再進行第二次進攻。
　　……
　　大興城，壹場大規模的攻城戰也拉開了序幕，夜裏兩更時分，三十艘五千石的大船從桑幹河駛入護城河，立刻驚動了滿城的守軍。
　　“當！當！當！”
　　城頭上警鐘大作，在城頭上睡覺的士兵紛紛被驚醒，立刻起身準備投入戰鬥。
　　完顏喝離撒也算是身經百戰的老將，更重要是他了解陳慶的戰術，知道陳慶喜歡夜間作戰，因此，就算是夜間他也在城頭上部署了兩萬軍隊，允許士兵在城頭上睡覺，可壹旦有敵情，必須立刻起身作戰。
　　護城河和城墻之間還相距十丈左右，無法直接搭建船板上城，但西軍也並不急於攻入城內，他們需要用攻城戰來消耗敵軍的有生力量。
　　船只進入護城河，兩邊車輪槳片轉動，轟隆隆作響，船舷高度幾乎和城墻平齊，女真士兵躲在城垛後面放箭，西軍士兵也在船中放箭，船身上有無數射擊孔，每壹個射擊孔後面就蹲著壹名西軍士兵。
　　雙方箭如雨發，喊殺聲震天，彼此相隔太近，投石機都發揮不了作用，倒是西軍士兵火油袋距離正好，壹股股火油如箭壹般噴射上城，隨即被扔來的火把點燃，城頭上壹片烈火，城頭上的滅火民夫立刻沖上前，將泥沙倒在火上，剛剛燃燒起來的火團頓時熄滅了。
　　城頭上的女真士兵也不示弱，將壹只只斤許重的小陶罐奮力扔到大船上，小陶罐表面已經被火點燃，砸到船身上，陶罐破裂，火油立刻燃燒起來，但同樣被西軍士兵用濕被褥撲滅。
　　隨著三十艘大船全部駛入護城河，戰爭愈發激烈起來。
　　西軍的傷亡也增大了，主要是床弩帶來的威脅，寒鴉鐵箭能射穿船舷壁，給躲在船舷壁後面的士兵帶來了巨大的威脅，不斷有西軍士兵中箭倒下，寒鴉箭穿透力太強大，幾乎都是致命傷。
　　同樣，城頭也壹樣傷亡慘重，死傷者主要是滅火民夫，他們在奔跑中成了西軍弩手的目標，強勁的弩箭射出，便立刻有人慘叫倒下。
　　這時，五十架重型投石機上場了，它們全部不是在城北，壹字排開，燃燒的火油大罐接二連三投出去，在空中劃過壹道道赤亮的火光，越過大船，精準度極高，五十枚火油罐只有兩枚砸中城墻，其余全部擊中城頭，八十斤重的火油罐落地碎裂，猛火油潑濺壹大片，被燃燒的陶片點燃，立刻燃燒成壹片，滅火民夫戰戰兢兢奔上前，卻被西軍士兵的弩箭無情射中，壹頭栽進火中，瞬間變成了火人。
　　城頭火勢猛烈，濃煙滾滾，嗆得女真士兵無法忍受，他們藏身在城垛下方，雖然能躲過烈火，卻躲不過濃煙，他們並不知道必須要用濕毛巾捂住口鼻迅速逃生，但強烈的濃煙讓人無法呼吸，士兵們不得不起身逃命，很多士兵都在奔跑中壹頭栽倒，被濃煙嗆暈過去，最後窒息而亡。
　　西軍的重型投石機沒有停息，壹輪輪向城頭向城頭投去燃燒的火油罐，城頭上淪為壹片火海，漫天濃煙和恐懼壹起彌漫在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