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算帳

　　陳慶在遠征西夏前留下了壹道比較特殊的命令，重大軍政決策須征求宣撫使夫人的意見，也就是必須有夫人呂繡的簽字。
　　這並不奇怪，呂繡和陳慶是利益共同體，陳慶的利益就是呂繡的利益，其實在法理上，呂繡參與決策也多少有壹點太後臨朝的意味。
　　還有第三個原因，呂繡壹定會和趙巧雲商議，陳慶實際上也是想讓趙巧雲參與決策，但絕不能繞過正妻。
　　迄今為止，呂繡在三項重大決策上簽了字，壹是向漢中調糧二十萬石，錢十萬貫，以安置八千漢中士兵的家眷；
　　第二是正式廢除四川各州縣的架間稅，也就是房產稅，這也是陳慶早就要求廢除的；
　　第三是出錢四十萬貫，向張俊購買繳獲劉光世的三百艘貨船，這是幾天前才做的決定。
　　上午，呂繡在起居房內和趙巧雲說事，她有些擔心道：“周總管說可以張俊討價還價，把船只價錢壓到三十萬貫，咱們幾乎沒有還價，直接就答應買了，是不是有點欠考慮？”
　　趙巧雲挺著肚子，盡量讓自己靠得舒服壹點，她微微笑道：“大姐不要擔心，船只不是壹般的貨物，用官人的話說，它是壹種戰略資產，如果能遇到，就要毫不猶豫買下，再說這些貨船都是兩三千石的大船，據說都是七八成新，正常的售價至少五千貫壹艘，因為張俊是私下賣戰利品，才會這麽便宜。
　　而且他要白銀，也只有咱們付得起，如果討價還價，壹來二去，至少要耽誤壹個月的時間，就怕夜長夢多，張俊又不敢賣了，這個難得的機會就白白失去。”
　　呂繡點點頭，“我也是怕失去機會，所以才同意拿出八萬兩白銀購買這批貨船，希望我們的決定沒有錯。”
　　這時，壹名使女進來行壹禮，“啟稟夫人，蔣長史有急事求見。”
　　“估計又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了。”
　　呂繡起身笑道：“妳身子不方便，就別去了，我讓余櫻、余蓮陪我去！”
　　呂繡叫上余氏姐妹，在大群使女仆婦的陪同下，前往中庭貴客堂。
　　蔣彥先正在貴客堂等候，這時，壹陣環珮聲響，大批仆婦簇擁著夫人呂繡進來，蔣彥先連忙起身行禮，“卑職打擾夫人休息了！”
　　“蔣長史不必多禮，請坐！”
　　蔣彥先坐下，呂繡也在主位上坐下，余氏姐妹站在她身後，後面站著壹群仆婦，有使女進來換了茶。
　　蔣彥先笑道：“卑職長話短說，昨天朝廷特使折彥質來了，他官任樞密事同知，這次來京兆有三件事，第壹，協商參與西夏戰事；第二，西軍在陜北大敗金兵，朝廷要表彰宣撫使，想問壹問宣撫使個人的想法；第三是朝廷想把完顏喝離撒和完顏齊帶去臨安，由朝廷出面和金國談判，當然，朝廷會給與我們壹定的補償，今天上午已經初步談過了，卑職想聽聽夫人的意見。”
　　呂繡點點頭，“宣撫使在出發之前給我說過這件事，如果蔣長史問起，他讓我替他向蔣長史轉達意見。”
　　蔣彥先精神壹振，他就知道宣撫使必然有交代，連忙道：“夫人請說！”
　　“宣撫使同意第三點，把兩個金國貴族交給朝廷，包括陜北大勝，宣撫只有三個要求，第壹，他對將領提拔，已經把清冊交給吏部，要求吏部盡快批準；第二，這次川陜科舉的壹百壹十名進士，要求朝廷賜予同進士出身；第三是關於他自己的身份，他希望朝廷封王。”
　　停壹下，呂繡又補充道：“宣撫使還特地說了壹句，這次西夏之戰結束，不管朝廷是否同意，他都會進封鳳翔郡王，但他希望由朝廷冊封，我記得很清楚。”
　　蔣彥先苦笑壹聲，宣撫使還真說得直截了當，最後壹句話，自己還是得含蓄壹點。
　　他連忙道：“卑職明白了，還有壹點，就是關於朝廷參與西夏之戰，朝廷已經明確不願出兵，願意出壹部分錢糧，朝廷提出軍糧五十萬石，軍俸百萬貫，或者負擔壹個月的軍俸，請夫人定奪。”
　　“這個……我和巧雲商量壹下吧！回頭寫張紙條給長史。”
　　“卑職明白，那卑職就不打擾夫人了，告辭！”
　　蔣彥先行壹禮，匆匆離去了。
　　呂繡又回了後宅，趙巧雲還在等著她呢！
　　“蔣長史這麽快就走了？”
　　“嗯！他總是長話短說，不啰嗦的，不過他又給我留了道題，妳來分析壹下。”
　　呂繡就把朝廷的談判條件說了壹遍，趙巧雲冷笑壹聲道：“朝廷還真會算帳，五十萬石糧食倒也罷了，關鍵是壹百萬貫軍俸，大姐知道這次攻打西夏的開支是多少？”
　　“我不知道，妳說給我聽聽！”
　　“我來算這筆帳，先說軍俸，開戰壹般都是雙俸，出兵二十五萬，雙俸六貫錢，壹個月就是壹百五十萬貫，計劃持續半年，當然，中間也會有停戰，就算三個月雙俸，三個單俸，總計是六百七十萬貫軍俸。
　　打了勝仗最後要獎勵，壹般是錢加土地，兩項就算十貫錢吧！又是兩百五十萬貫，陣亡要撫恤，受傷退伍要安置，我不知道會有多少傷亡，但陣亡撫恤是五十貫錢加二十畝土地，受傷是三十貫加十畝土地，這壹塊就算五十萬貫吧！
　　以上只是付給士兵的錢，就要將近壹千萬貫了，還有百萬石的糧食，兵器、盔甲、火油、火藥，帳篷、旗幟、戰鼓、輜重攻城武器，攢下這些物資我們花了多少錢？
　　還有壹個大頭，士兵不能只吃糧食，還有羊肉和菜肴，二十五萬士兵，每天得供應多少？對了，還有二十萬民夫，我記得每人給了兩貫錢。”
　　呂繡笑著擺擺手，“妳別說了，我頭都暈了。”
　　“至少耗費壹千五百萬貫，不光宣撫使司這些年攢下的財富基本上都投進去了，另外若沒有巴蜀財源支持，根本就沒法進攻西夏。”
　　呂繡嘆息道：“難怪祖父對我說，戰爭打的是國力，我現在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這樣看來，朝廷只肯負擔壹百萬貫，確實少了點。”
　　“朝廷那幫人可不是傻瓜，都是人精，他們提出或者負擔壹個月的軍俸，那就是壹百二十五萬貫，和壹百萬貫差不多，說明他們心中跟明鏡壹樣，很清楚打這場西夏之戰要耗費多少錢糧。”
　　“那我們要不要同意呢？”
　　“我建議大姐選壹百萬貫錢和五十萬石糧食，這個比較明確，壹個月軍俸沒有具體數額，很容易扯皮，其實他們也只是象征性的支持壹下，要不然滅西夏居然和朝廷無關，豈不讓天下人笑話？”
　　呂繡嘆息壹聲，“打完這壹戰，我們就得過苦日子了。”
　　趙巧雲狡黠壹笑，“大姐只想到支出，怎麽就沒想到進帳呢？”
　　“妳是說……戰利品？”
　　趙巧雲點點頭，“無利可圖的戰爭，文官們可不會支持，周寬那麽吝嗇之人，居然肯傾囊而出，他肯定算過帳，最後壹定是獲利的，不但把本錢都賺回來，壹定還有凈利。”
　　呂繡遲疑壹下道：“可是……官人不是說，西夏國庫空虛，虛弱之極，才決定打這壹戰，如果國庫都空了，利益從哪裏來？”
　　“國庫空了沒關系，還那麽多權貴呢！西夏的財富可是都掌握在他們手中，我看過壹份情報，說興慶府權貴人家，家家戶戶都有壹個巨大的地下庫房，莊園還有很大的糧倉，幾十年的陳糧堆積如山。”
　　“我明白了，我給蔣長史壹個明確的答復吧！”
　　呂繡寫了壹張紙條，並簽了字，交給女護衛首領，讓她去壹趟宣撫使司，將紙條交給蔣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