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章 險棋（中）

　　羊馬圈的行動比較順利，趙小乙率領四百名手下殺死了睡夢中的壹百多名馬夫和三百多名士兵後，他們便控制了整個羊馬圈。
　　士兵們成片成片拉倒了柵欄，將上萬戰馬和數十萬只羊驅趕出去，羊只和馬匹漫山遍野奔跑，沒有人控制，它們便會壹直歡騰地向西面數十裏外的草場逃去。
　　這是壹次十分成功的偷襲，宋軍利用金兵正處於防禦切換的混亂期，之前嚴密的防禦體系因為大部分軍隊調走而無法維持，而新的防禦以及巡哨制度還沒有開始實施，這段防禦空白期最多只有壹天，恰好就被宋軍抓住了。
　　到天亮時，整個大營被燒成了白地，超過三千名士兵來不及逃出而被大火燒死，雖然金兵最後追回來壹些羊馬，但金兵的後勤還是遭受了極為沈重的打擊。
　　……
　　就在楊再興率軍向西撤退的同壹時刻，陳慶的軍隊也準備對小河南岸的敵軍發動偷襲了。
　　從宋軍大營到金兵大營相距約兩裏左右，如果是騎兵，這兩裏路的問題不大，轉瞬就能殺到，但宋軍是步兵，等他們奔到大營時，對方恐怕已經準備好迎戰了。
　　偷襲若要成功，就必須出奇兵致勝。
　　金兵大營背靠小河駐營，大營也並沒有營柵，都是很小的行軍帳，大營內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行軍帳，這種行軍帳很單薄，騎馬可以攜帶，只是在睡覺時才展開，最多只能容三四名士兵在帳中睡覺。
　　雖然沒有營柵，但四周還是布滿了巡哨，金兵也擔心宋軍夜裏偷襲，巡哨騎兵部署到壹兩裏之外。
　　此時小河水面上出現了數十張臉龐，這是金兵做夢也沒有想到的壹個漏洞，那就是水路。
　　陳慶挑選了三十名擅長水性的士兵，沿著大山爬軟梯下了山崖，繞道金兵巡哨監視的範圍之外，潛入水中，從水路無聲無息潛到金兵大營內。
　　為首將領正是王鐸，王鐸就在相州黃河邊長大，水性極好，只是這麽多年南征北戰，他這個優勢第壹次派上了用場。
　　陳慶給他們任務是刺殺敵軍主將，這個任務說難也不難，關鍵是他們要找到敵軍主將所在。
　　敵軍主將其實很好找，他們白天居高臨下，早就發現敵軍大營內就只有壹頂大帳，上面插著壹面金色三角旗。
　　但白天沒有行軍帳，大帳很容易辨認，此時已快到兩更時分，大營內萬籟俱寂，和白天相比，多出來密密麻麻的行軍帳。
　　所有士兵都已經睡了，大營內有兩支巡邏隊，壹南壹北各有壹支，在附近巡邏。
　　壹名士兵忽然指了指前面低聲道：“指揮使，會不會是那個？”
　　王鐸也看見了，前面數十步外有壹座大帳，是壹座正式大帳，在無數行軍小帳中儼如鶴立雞群，而且在大帳門邊站在四名士兵。
　　大帳內有壹個微微駝背的身影，正負手來回踱步，他的身影被燈燭映照在帳幔上，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再看周圍，整個大營內就只有這壹頂大帳，大帳上面插著壹桿三角旗。
　　王鐸精神壹振，就是這頂大帳。
　　“準備兵器！”
　　三十名士兵爬上岸，從隨身攜帶的避水油包內取出軍弩，重新裝上弓弦，每個士兵各帶壹支軍弩，壹壺箭，壹把戰刀，油包還有五支包裹嚴實的火把。
　　王鐸壹指南面幾輛大車，眾人會意，壹起彎腰疾奔而去，躲在馬車下面，他這裏距離主將大營只有三十步左右。
　　二十名巡邏哨兵從馬車前列隊走過，他們都騎著戰馬，高高在上，他們的視角看不到馬車下面的情況。
　　“韓都頭，按照原計劃行動！”
　　王鐸囑咐壹聲，便帶著三名士兵向大帳悄悄奔去，緊緊趴在大帳背後的草地內。
　　都頭韓毅壹擺手，“弩箭準備！”
　　二十七支弩箭瞄準了大帳上的身影和外面的四名士兵。
　　“放箭！”
　　韓琦壹聲喝令，二十七支弩箭同時射出，四名守衛士兵慘叫著倒地，而大帳內的大將也連中十幾箭，燈火也打翻了，大帳內變得壹片漆黑。
　　王鐸帶著手下壹躍跳起，壹刀劈開大帳，沖了進去。
　　大帳地上趴在壹名身穿皮裘的女真將領，身上插滿了弩矢，致命的壹箭射在太陽穴上，鮮血汩汩流出，旁邊木架上掛著壹副鐵甲鐵盔，還有壹支狼牙棒。
　　王鐸將他翻過身，壹把扯下他的腰牌，竟然是壹枚金腰牌，上面用女真文和漢文分別刻著萬夫長木特黎。
　　王鐸大喜，主將壹定是他了，他拔出戰刀壹刀斬下了人頭。
　　這時，他的手下點燃了大帳，大喊道：“將軍，快撤！”
　　剛才的慘叫聲驚動兩支巡哨，巡哨騎兵正向這邊疾奔而來。
　　四人沖出營帳，向小河方向狂奔而去，後面箭矢如雨，三名手下慘叫著被射倒，王鐸右肩壹痛，他也被壹支箭射中。
　　“掩護我！”王鐸狂奔大喊。
　　躲在大車後面的手下壹起放箭，數十步外的遊哨騎兵紛紛中箭落馬，剩下的哨兵嚇得勒住戰馬，不敢再追趕。
　　眾人奔向小河，跳入小河向對岸遊去……
　　與此同時，另壹支宋軍小隊由呼延雷率領，他們是從東面過來，同樣由水路潛入了金兵的羊馬營內，這邊圍養著五千匹戰馬。
　　呼延雷沒有驚動馬房內的敵軍，他們拉開了圍欄，騎在馬上驅趕戰馬向圍欄外奔去，數千匹戰馬奔出，立刻驚動了外圍的數十遊哨騎兵，騎兵們大喊大叫，企圖阻止戰馬逃逸，卻被躲在戰馬中的宋軍士兵用弩箭射殺了十幾人。
　　陳慶在山坡已經準備就緒，後面排列著兩千士兵，手執長矛，壹個個殺氣騰騰。
　　剩下三百神臂弩手和傷兵壹起留守大營。
　　“統領，大帳起火了！”士兵指著下方火光大喊道。
　　陳慶壹揮方天畫戟，大吼壹聲，“跟我殺啊！”
　　兩千大軍向山坡下洶湧殺去，陳慶壹馬當先，撥飛了數十支冷箭，沖進敵軍哨兵群內，左右劈殺，殺死了十幾名哨兵，其余哨兵見他勇猛無比，皆驚駭得紛紛躲閃。
　　陳慶馬不停蹄，率領大軍繼續狂奔。
　　金兵大營內壹片混亂，不僅主帥被刺殺，很多行軍帳也被火點燃了，士兵們狼狽逃出，有些穿了盔甲，有些卻光著腳。
　　金兵由三千契丹人和兩千漢人協從軍組成，副將李重慶是韓常的心腹，但他被木特黎敵視，只能指揮兩千協從軍，契丹人軍隊根本不聽他的命令。
　　幾名契丹千夫長已經意識到不妙，紛紛喝令軍隊集合，就在這時，陳慶率領兩千士兵殺進了大營，迎面遇到了副將李重慶。
　　李重慶率領壹千協從軍士兵前來阻擋宋軍，為契丹人士兵集結爭取時間。
　　李重慶不認識陳慶，他大吼壹聲，揮刀向陳慶劈來。
　　陳慶格擋開了他的大刀，兩馬交錯，陳慶反手壹擊，方天畫戟快得無以倫比，鋒利的戟刃閃爍著攝人的寒光。
　　李重慶忽然聽到腦後風聲，躲閃已經來不及，‘喀嚓！’壹聲，半個腦袋被劈掉，腦漿飛濺，戰馬拖著屍體奔行十幾步才落地。
　　協從軍頓時大亂，有的士兵挺矛相迎，也有士兵赤手空拳，狼狽逃竄。
　　兩千宋軍士兵士氣高昂，跟隨主帥壹路沖殺，勢不可擋，兩千協從軍被金兵賤待，小主公郭安國也死了，剩下的士兵都不願為金人賣命，士氣十分低迷。
　　此時，他們見副將李重慶也被殺了，兩千士兵再無心戀戰，四散奔逃，被宋軍沖殺得七零八落，率先崩潰了。
　　契丹人軍隊還處於壹種混亂之中，他們沒有戰馬，大部分士兵還光著上身，鞋也找不到，主將木特黎根本沒有想到宋軍會來偷襲，放松了警惕，只有三成的士兵拿著兵器。
　　兩千宋軍士兵擊潰了協從軍，又殺進了契丹人的軍隊。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陳慶專找敵軍將領下手，不到壹刻鐘，他便幹掉了兩名千夫長和十幾名百夫長。
　　沒有了將領指揮，沒有了戰馬加持，契丹軍士兵就仿佛不會打仗了，士兵們壹盤散沙，各自為陣，被宋軍士兵殺得鬼哭狼嚎，死屍遍野。
　　契丹軍是出了名的樣子軍，裝腔作勢，喊得很兇，可真正到了戰場上，他們卻不肯賣命了，當初陳慶以壹千弱旅營帳完顏兀術的壹萬騎兵，就是從契丹人的包圍中逃脫。
　　隨著協從軍率先崩潰，契丹人軍隊也迅速失去了抵抗意誌，紛紛丟盔卸甲四散奔逃。
　　這時，王鐸和呼延雷歸攏了兩千匹戰馬，陳慶下令士兵上馬，和楊元清兵分兩路追殺逃亡的敵軍士兵。
　　幾乎就在宋軍追殺逃亡潰兵的同壹時刻，王翦坡的劉子羽卻偷襲敵軍大營失敗，被早有準備的五千女真騎兵殺得節節敗退，陷於生死存亡的關鍵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