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案例

　　這天上午，船隊進入洛水，不久便抵達了同州州治馮翊縣，碼頭上，同州通判秦少安、兵馬使劉全、監察司第壹署署令江曠遠以及壹班官員都到碼頭上迎接陳慶到來。
　　陳慶和眾人壹壹見禮，隨即坐上馬車，在數百騎兵嚴密護衛下，向城內駛去。
　　州衙內，陳慶聽取了監察司第壹署署令江曠遠匯報，他負責查實同州土地案。
　　“同州土地案有兩樁，壹樁發生在郃陽縣，現在的知州王行密當年是郃陽知縣，縣尉是韓桑農，兩人勾結起來侵吞土地達萬畝，各種手段都有。
　　王行密後來出任同州知事，就在馮翊縣用做假帳的辦法，以他妻弟的名義從官府手中購買官田三千畝，當時的賣價是每畝五貫錢，壹共壹萬五千貫錢，這筆錢入賬不久就撥付給了金兵，實際上都假記錄，他壹文錢都沒有出，經辦這件事的縣吏已經招供了。”
　　這些陳慶已經看過了報告，陳慶又問道：“冒充陜北百姓申請土地的人家有多少，涉及多少土地？”
　　“卑職之前是調查韓桑農和王行密，已經調查完結，剛剛才開始調查冒領土地的事情，做假賬的縣吏為了立功贖罪，拿出壹份記錄，是他當年偷偷抄錄下來，當時光馮翊縣就有三十三戶人家冒領土地，涉及八千六百畝。”
　　“核實過嗎？”陳慶追問道。
　　“還沒有來得及核實。”
　　陳慶微微壹笑，“拿著名單，我們去實地看壹看。”
　　……
　　給他們帶路是馮翊縣知縣李寬，名單上的大戶他都認識，第壹戶便是城東小秋莊的王員外家，他家冒充陜北農民領走了同村的五百五十畝上田。
　　王員外叫做王薔，五十歲上下，為人十分精明，很善於鉆營，金兵殺來時，他踴躍獻糧，偽齊控制同州時，他又給偽齊官員送錢送禮，在財富分配中他也撈到了好處，同村閑置的七百畝上田中，他就撈走了五百五十畝，二十壹戶遷徙過來的陜北農民分了其他壹百五十畝，最後全部淪為他家的佃農。
　　隨著同村的人都陸陸續續回來了，這兩年王薔也過得焦頭爛額，壹出門就被村民堵住謾罵，王薔也不斷花錢打點縣裏，希望縣裏能夠替自己撐腰，效果還是不錯的，至少他現在還霸占著五百五十畝土地。
　　不過今天他的好日子終於到頭了，十幾名高官，上千士兵出現在他家地頭上，嚇得他連忙帶著兩個兒子跑來拜見。
　　今天是正月二十壹，空氣中已經沒有那種刺骨的寒意，田野裏的積雪已經開始有融化的跡象，再過半個月，去年深秋時撒下了冬小麥種子就會茁壯成長。
　　陳慶向四周望去，四周都是壹望無際的麥田，麥田邊緣能看見村落的影子，壹條條溝渠旁長滿了粗壯的大樹，四周百姓都問詢趕來了，黑壓壓站滿了田埂。
　　這時，知縣李寬領上來三人，正是王薔父子。
　　王薔終於見到了平時從來巴結不上的知縣，不料知縣竟然是這裏面最小的官員，中間那個身材高大的將領竟然就是赫赫威名的陳慶，川陜之主，連知州也在他旁邊點頭哈腰。
　　王薔帶著兩個兒子上前撲通跪下磕頭，王薔顫抖著聲音道：“小民王薔叩見郡王！”
　　陳慶指著周圍的大片土地問道：“這片土地都是妳的？”
　　“正是！”
　　“可有地契？”
　　“有！有！有！”王薔連忙從取出厚厚壹疊地契，交給知縣李寬，李寬又呈給了陳慶。
　　陳慶翻看了壹下，問道：“這裏面有多少是妳的祖地？”
　　“回稟郡王，這裏面壹共是九百五十畝上田，小人祖地有四百畝，另外五百五十畝是幾年前購置的。”
　　“基本上都是紹興二年購置的？”
　　“是！”
　　“妳花多少錢購置的？”
　　“壹百五十貫錢。”王薔不敢說假話，老老實實交代了。
　　“這壹百五十貫錢不是購置吧！是妳行賄當時的知縣，是不是？”陳慶的語氣變冷了。
　　王薔擦了壹把額頭上的汗，小聲道：“在小民看來都是壹回事！”
　　陳慶冷哼了壹聲，“當時陜北募農令規定是陜北農民南遷關中，每戶授田五十畝到百畝不等，妳是陜北農民嗎？”
　　王薔知道要大禍臨頭了，他硬著頭皮道：“小民也知道不不符合規定，但當時各地都這樣幹，當時知縣還跑到我家來，暗示我給錢，他可以多分給我土地，我家裏只有二十兩白銀和五十貫錢，都給他了，他就給了我五百五十畝土地，懇求郡王明察！”
　　旁邊眾官都面面相覷，這個老小子果然很精明，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前任知縣，就仿佛他是被迫授田壹樣，反正前任知縣早跑了，根本都無從對證。
　　陳慶冷冷道：“所有人都說自己是被迫的，事實上呢！拿到了最大的好處，所以我不認為妳們是被迫的，是妳們主動行賄才違法霸占土地。”
　　王薔下身壹熱，尿液順著褲管流下，違法霸占幾百畝土地是殺頭的啊！嚇得他完全癱軟了，兩個兒子連忙壹左壹右硬撐著他，他們也害怕之極，就怕郡王壹聲令下，士兵把他們父親拖下去斬首。
　　陳慶又看了壹眼身後的官員，他今天親自辦案，就是要給關中所有官員都樹立壹個案例，所有的類似土地都要按照今天的案例來處置，否則就是官員違法。
　　三名文書記錄得飛快，基本上陳慶的每壹句話都記下來了。
　　尤其剛才的最後壹句話，‘我不認為妳們是被迫的，是妳們主動行賄才違法霸占土地。’
　　這句話就定性了，是違法霸占土地。
　　“郡王饒命！饒命！”王薔壹把鼻涕壹把淚哀求道。
　　“妳也不用害怕，我沒有說妳強行霸占土地，性質就不壹樣，妳只是鉆了空子，罪不當死。”
　　王薔聽說不殺他，頓時長長松了口氣，怕死之心壹去，他又緊張起來，自己土地怎麽辦？
　　陳慶回頭問知縣道：“這裏的土地價格多少？”
　　李寬連忙詢問身後縣丞，躬身道：“啟稟郡王，按照上個月成交的價格，上田是每畝六貫錢。”
　　陳慶眉頭壹皺，“這麽便宜嗎？”
　　監察司署令江曠遠也低聲道：“京兆府上田每畝十貫錢，同州因為靠近陜州和虢州，價格上不去，上田每畝確實只要六貫錢，卑職也剛剛調查過。”
　　“好吧！就按照每畝六貫錢算！”
　　陳慶語氣嚴厲道：“妳違規霸占了五百五十畝上田，其中四百五十畝土地必須由官府收回，地契作廢，剩下的壹百畝土地因為妳不是陜北農戶，所以也無權授田，但可以給妳壹個選擇，要麽妳把土地退回官府，要麽妳按照六貫錢每畝買下，扣除妳之前上繳的壹百五十貫錢，妳需要補交四百五十貫錢，妳自己選擇。”
　　王薔壹屁股坐在地上，‘四百五十貫錢啊！’他哭喪著臉壹句話說不出來，陳慶又對知縣李寬道：“他說給了前任知縣壹百五十貫錢，必須讓他拿出證據來，當年的紀錄也可以，另外前任知縣叫什麽？”
　　“叫做馬長興！”
　　“給我通緝這個馬長興，用甲級通緝，懸賞五百貫！”
　　甲級通緝就是整個天下通緝了，雖然他們無法伸手到中原，但江湖上有不少賞金獵人，專門替官府緝捕人犯拿賞錢，五百貫，足以讓很多賞金獵人動心。
　　更重要是，甲級通緝令會升級，壹年之內不主動來投案，那麽就會缺席判處死刑，通緝令就會升級為懸賞人頭。
　　所以壹旦被通緝，除非有本事和權力保護好自己，否則都會主動來投案，以避免被賞金獵人斬下人頭求賞。